一股濃煙涌進屋子里。嗆得錢小寶直咳嗽。
這是寶財在升火做飯。做法很簡單,鍋里倒進水再把洗好的苞米碴子倒進鍋里就行了。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像寶財這么大會做飯很正常。
再說飯也好做,不是苞米面就是苞米碴子。能吃上高粱米飯就算是好的了。
“這一次你就跟著我去哈爾濱吧。伸手一拉繩,電燈通明!抓虱子都看得清清楚楚的!睡在床上軟軟呼呼的!”錢小寶說道。
“黃土都快沒頭頂了。在哪里不都是一樣的?只是看樣子這輩子我是不能睡在老家的墳地里了。”齊二爺傷感的說道。
“現在就剩下咱們兩個人了。怎么也讓你老人家過幾天好日子!”錢小寶說道。
天慢慢的黑下來了。出去干活的人也都回來了。跟著他們一起回來的是端著槍看管他們的自衛團團丁。
穆棱縣自衛團馬連保第一甲的自衛團班長張二驢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孫歪脖子。
日本人在穆棱搞集團部落保甲制度一共分成八個保,四十五個集團部落。這里是馬連保的第一甲。
第一甲一共有四十八戶,其中就有原來八里半村的七戶人家。
而在這里管理這四十八戶的土皇帝就是張二驢和他爹甲長張萬發。
“只要是一個人手里拿著良民證你就讓他進去嗎?”張二驢質問道。
“有良民證還不行嗎?再說那小子窮橫窮橫的,我看像是有門路的人。”孫歪脖子委屈的答道。
“即使是人沒問題也得要個過橋錢吧?怎么能白放他進去!咱們爺們白天晚上看著這些人圖的是什么?”張二驢質問道。
孫歪脖子不說話了。
“窩囊廢!”張二驢罵道。
“那小子進來以后去哪里了?”張二驢問道。
“我看見林長嶺的兒子寶財把他拉走了。而且他進來的時候說是來找齊二爺的。”孫歪脖答道。
“原來是來找姓齊的那個老棺材瓤子!兄弟們,跟我去看看!”張二驢說道。
施行集團部落以后,住在部落里面的百姓進出都是要向自衛團請示報告的。每天出去干活的時候也有自衛團的人看著。
這已經跟監獄里面的情況相差不大了。
這樣就能徹底的切斷百姓與抗日武裝的聯系。而且現在日本人催糧催款越來越急迫。把百姓集中起來非常方便收糧食和收稅。
現在每天都有一船船的糧食從東北運回日本本土和華北華南戰場。
還有需要強拉勞力的時候也很方便。現在穆棱正在大修軍事工事急需大量的勞動力。
如果像以前那樣,三戶一村,七戶一屯分布在各個地方就很難收糧和拉勞力。
錢小寶齊二爺和林長嶺一家三口圍著小桌喝苞米粥。
錢小寶嘎吱嘎吱的嚼著蘿卜條咸菜。剛剛離開哈爾濱一天他就開始無比懷念那里的生活。
林長嶺和他老婆對錢小寶的到來十分冷淡。在他們心里不務正業的錢小寶就是一個惹禍精,還是早一點滾蛋的好。
“吃上了?”門口響起一句不懷好意的問話。
幾個人都急忙抬頭向門口看去。小桌上的油燈燈光映在張二驢那張驢臉上。
五個人像是坐在土坑里一樣仰頭看著高高在上的張二驢。
張二驢不住的打量錢小寶。除了一身新衣服外,他沒有看出錢小寶有什么出奇的。
當然能穿上一身新衣服就已經不同尋常了。在村子里可能找不出一個衣服上沒有補丁的人。
“你!哪兒來的?”張二驢蹲在門口低頭向錢小寶問道。
張二驢之所以叫張二驢第一是因為他的脾氣像毛驢一樣。第二就是因為他長了一張驢臉。
過去他這種好吃懶做游手好閑的人最不被村子里憨厚樸實的百姓待見。可是現在,像張二驢這樣的人都翻身騎在老百姓的脖子上了。
林長嶺和他老婆看見張二驢的時候就像老鼠見到貓一樣,都低著頭不敢吱聲。
“從哈爾濱來,來看看我爺爺。”錢小寶答道。
“從哈爾濱來不起啊?從哈爾濱來多個六!”張二驢一下子就火了。他覺得錢小寶的回答里面好像有一種優越感。
“你們這些人里面有認識字的嗎?”錢小寶一邊喝著米湯一邊問道。
張二驢愣住了。他們這些人里面沒有一個認識字的。檢查良民證完全就是嚇唬人。良民證上面寫的是什么根本不知道。
“我是奉哈爾濱保安局日本長官的命令到穆棱查找一個臉比驢長的反滿抗日分子!你們看沒看見過一個這樣的人?”錢小寶不懷好意的問道。
張二驢頭一次聽見保安局的名頭。不過錢小寶很明顯是用反滿抗日分子來映射他。
張二驢想發驢脾氣可是他現在也像孫歪脖一樣看見錢小寶毫不畏懼反而膽怯了。
他們平時面對的都是老實巴交有一說一的農民。當他們面對錢小寶的時候反而不知所措了。
保安局是什么?聽起來好像來頭不小的樣子。看來明天要先到穆棱鎮打聽打聽再說。
“時間不早了,大家都出去巡夜!”張二驢說道。然后他就站起來帶著手下走了。
錢小寶打了一個飽嗝。不過他心里也知道喝了兩碗大碴子粥撒了兩泡尿就什么都沒有了。
林長嶺和老婆都吃驚的看著錢小寶。他們兩個都沒有想到張二驢就這樣一個屁都沒有放的就走了。
齊二爺面無表情。他現在老了什么都不在乎了。再說他從小看著錢小寶長大,這小子一肚子鬼主意從來都沒有吃過虧。
寶財放下碗從臺階上出了茅草屋。不過誰都沒有在意。
錢小寶拿起葫蘆瓢喝了一大口水卻沒有喝下去在嘴里咕嚕半天又吐出來了。
他最近開始刷牙了。現在不能刷牙就漱漱口吧。
林長嶺惋惜的看著錢小寶吐在地上的水。剛吃完飯,這漱口水里面一定有糧食。為什么不咽下去?浪費!
就在這時,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一腳沒有踏實臺階從門口滾了進來。
“小寶兄弟,你終于來了!快救救嫂子我吧!”女人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