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沒有逼數
蘇幕遮其實早就猜到了永夜王的血能是什么。
那繁星一般多的即死弱點太不尋常，不得不讓他產生聯想。
雖然他有所猜測，但是卡莉婭的親口證實，依舊對他有很大幫助。
因為他很想殺永夜王。
不光是因為恩怨，主要原因還是他是血裔副本中毫無疑問的最終BOSS。
他的項上人頭，蘇幕遮一直覬覦著，擊殺BOSS，無疑能掉落很好的裝備或者道具。
“你的父親....他還能活多久？”
“不知道，可能，就這幾天...”
蘇幕遮感覺自己的衣服有些濕潤了。
即便她如此痛恨永夜王，可那依舊是親手養大她的父親，看著他垂垂老矣，行將就木，說不悲痛那是假的。
而且還有一點。
永夜王的時間所剩無幾，卻并沒有把卡莉婭留在身邊，他們在這段時間里只見過有限的幾次面，說過幾次話。
而那些話，并不是什么父女之間的私密話，而是必須交代的公事。
永夜王知道自己毀了阿卡多后卡莉婭有多恨他，所以他也不想去打擾她，哪怕幾天之后，就是天人永隔。
這些事不用說出來，作為永夜王獨女的卡莉婭是心知肚明的，她知道父親的想法，知道他愛著自己。
可她要怎么樣才能去接受這份愛？去原諒永遠毀了她另一半的父親？
她做不到，說她耍性子也好，狼心狗肺也好，可是現在的她確實做不到。
原諒那個男人，她還不如。
“如果我死去，他...”
“別說傻話，卡莉婭，我不能沒有你。”
蘇幕遮緊緊擁著她。
“雖然很自私，但是我不能容忍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而且不光是我，我相信你的父親也是一樣，他希望看著你帶領血裔走向輝煌，將永夜的姓氏流傳下去，所以你要堅強起來。”
“如果你實在下定不了決心，明天我就和你一起去見你的父親，解開你們之間的誤會。”
其實有個毛誤會。
永夜王就是要搞他，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好吧。
但是卡莉婭現在無疑是最脆弱，最需要有人開導的時候。
她需要安全感，需要有人為她做出決定，需要別人的保護，以前是永夜王保護她，現在蘇幕遮頂替了這個位置。
她縮在蘇幕遮懷里，輕輕點頭。
她非常慶幸自己身邊還有他。
無論如何，無論何時，他總是這樣默默支撐著自己，一心一意為了她好，永遠也不會背叛。
和立下不世戰功，卻又背負一生罵名的阿卡多相比，自己確實太幼稚。
他已經為自己付出了一切，她不能讓他失望。
蘇幕遮拍著她的后背。
“以后無論發生什么，你都不許說出那個字，我會和你一起面對，知道嗎？”
“嗯。”
............
是夜。
長老議會廳中。
加西亞，塔塔安，費迪南的三位長老坐在黑木方桌的三側，另外一把椅子空著，那本是巴瑞克家族，凱的位置。
但由于凱的戰死，他們家族還沒有足夠分量的人上位，此時只能空缺。
不過空缺也沒事，反正現在也不需要探索隊了，自然也不需要相關的匯報。
而房間里可不只有四把椅子。
最上位還有一把，不是在方桌邊，而是在三級高高的臺階上。
卡莉婭端坐在巨大的石壁王座上，背后是一塊巨大的屏風。
屏風后面的，則是全副武裝的皇家騎士團。
雖然對以前的永夜王來說，皇家騎士的作用相當于擺設以及支撐威風，他的實力根本不怕任何人圖謀不軌，就算他站著不動讓人殺，也沒人能殺得了他。
但是對于現在的卡莉婭來說，這些由各個家族質子組成的強悍部隊，是保衛她安全的重要防線。
當然，現在她的安保多了一個人，站在身側的阿卡多親王。
永夜城公認的第一神槍手，能從三千多血裔覆滅的慘烈戰斗中活下來的唯一者。
有傳聞，他的實力不下于任何一位血裔大公。
至于他是逃兵？呵，得了吧，這間屋子里的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他頭戴能將面部全部遮掩在陰影下的寬大禮帽，只有偶爾才能從陰影中看到象征著危險的紅色反光，由于他并入了永夜一脈，肩上多了一條紋著血井的披風，此時靜靜抱著雙臂佇立在卡莉婭身邊。
腰間佩戴的銀白合金刀鞘看上去堅硬沉重，一如他此時給人的感覺。
冰冷，沉默，深藏不露，但威脅十足。
加西亞大公微微起身，向著王座上的卡莉婭鞠躬示意。
“陛下，可以開始了嗎？”
卡莉婭微微點頭：“開始吧。”
長老們坐在位置上，拿出文案開始述說了起來。
每晚的慣例，暗鴉大殿開完會，向永夜王匯報完工作后，他們都會在長老議會再開一次會。
會議內容與暗鴉大殿完全不同，多是一些‘小事’，例如資源交換，地位鞏固，比起一定要做的公事，長老議會的會議與他們每個人的切身利益掛鉤。
算是一種大臣們的抱團交易會。
毫無疑問，這種交易會的內容絕不是當權者希望聽到的。
加西亞大公克扣了多少血液，又拿這些血液與其它人交換了什么東西，費迪南家族的年輕人想要在體制里博得一個更舒服的位置，不得不除掉某個人，塔塔安家族私下抓活體做實驗被抓了正著，希望巴瑞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等等等等，諸如此類。
這絕不是任何帝王想要聽的事。
永夜王就從來不聽。
他默許他們這么做。
因為他知道沒人能背叛他，想要下面的人效忠，更加賣力的辦事，就得給他們一點好處。
可今天的卡莉婭卻壞了規矩。
她在原本四個人的房間里多加了一個位置旁聽他們的‘私事’，這讓其它三位長老顯得尤為尷尬。
他們今天會議的本來主題是商議凱死了，他的軍隊和地盤要不要由他們三家瓜分掉。
畢竟那可是軍隊啊。
除了凱的城衛軍，誰能在永夜城里持槍？
何況在這個節骨眼上，永夜王已經不行了，未來血裔的壯大已經是板上釘釘，永夜對于未來血裔的束縛，對于他們這些貴族的約束減弱是一定的。
他們的心思越發活躍了起來。
上位？他們暫時還沒這個膽量和底氣。
但是壯大自己的實力，這是肯定沒錯的。
血裔的人口以后會越來越多，他們現在爭取到的每一分權利，以后都會被幾何放大。
沒人能抵擋權利的誘惑。
但是卡莉婭就坐在邊上，讓他們怎么討論？
他們三個拿起裝模作樣的書稿，象征性討論了一下事務，但馬上就陷入了無話可說的地步。
長老議會只剩下了沉默。
卡莉婭撐著下巴，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幕。
她的目光，讓在場的三位長老都不舒服，甚至厭惡。
無論怎么說他們也是扶持了永夜城五十年的老臣，這種當面監視，也實在太過于羞辱。
終于，在一言不發的沉默過去一分鐘后，塔塔安長老終于按捺不住站了起來，對卡莉婭說道。
“陛下，請問您還有什么指示嗎？”
卡莉婭笑道。
“繆叔叔，我想請問你有空在這發呆，為什么不去指導人類復制計劃的研究工作，而且今天的晚會上，你并沒有對我匯報進度。”
繆.塔塔安，也是塔塔安長老的名字。
他是一個醉心科研，以至于政治嗅覺都不太敏感的家伙。
有時候他連永夜王都敢頂，對于卡莉婭這番明目張膽的監視以及冷嘲熱諷，火氣更是沒壓住。
當時臉上一板，摸著雪白的胡子就懟了回去。
“陛下還是年幼，詳細的科研進度就算說給你聽也未必能聽懂，這方面你還是得多與你父親學一學，他從來不攙和干涉我們的事，只管放權給我們做就是。”
“是嗎？看來我的父親，還真是信任你們呢。”
卡莉婭被這么說也不生氣，臉上還是笑呵呵的。
她是永夜王親手養大的，而永夜王又是什么人。
自私自利的梟雄和暴君。
他的教育手段和方法，做事風格，已經深深的影響了卡莉婭。
別看她在蘇幕遮面前總是哭哭啼啼，一副弱女子，小女孩的模樣。
那是戀愛會降低智商的原因，別說卡莉婭，再聰明的人投身與戀愛中也都一個德行。
但從之前的凱.巴瑞克這么怕她來看，從她放棄三千多人的部隊只為救蘇幕遮一人來看，她是個什么樣的人，很輕易就能看出來。
永夜王完全不管就把王位交給她，看似不符合他面面俱到的父親形象，可還有一層更深的原因。
他相信卡莉婭能穩固王位，他根本不擔心卡莉婭會丟掉王座。
四位長老中，屬凱.巴瑞克與卡莉婭交道最深，因為卡莉婭喜歡軍事，因此凱也最清楚卡莉婭是什么人。
可凱已經死了，很顯然，作為研究人員的繆.塔塔安長老并不是很清楚卡莉婭的為人。
繆冷哼一聲。
“那是當然，我與瓦雷德是相交近百年的好友，你還沒出生之前我就與他認識，一路走來，患難與共，鐵打的兄弟情，他對我自然是百分百信任。”
卡莉婭聽到繆對永夜王直呼其名眼睛瞇了一下，而對方并沒有注意到。
“繆叔叔，雖然你說的很有道理，但規矩就是規矩，研究進度哪怕我看不懂，你也不能不報，你這種做法往大了說，可是欺君。”
被扣了一頂殺頭大帽，繆不但不怕，反而更加怒了。
因為卡莉婭一直都是叫他繆叔叔，以一種商量的語氣和他講話，這讓他覺得自己是個長輩，自己沒必要怕她。
“如果說我壞了規矩，那么長老議會陛下從不插手這也是規矩，難道卡莉婭陛下不覺得自己也犯了規矩嗎？”
說實話，繆對卡莉婭并沒有什么好感。
他還是希望永夜王做自己的老大，而不是這個未滿二十，在血裔漫長的生命中乳臭未乾的小鬼騎在自己頭上對他指手畫腳。
他不清楚永夜王為什么要突然退位讓賢，但他覺得，卡莉婭來對自己指指點點，實在是過于不尊重他。
聽到這份回話卡莉婭的笑容愈發甜美了，蘇幕遮都有些無語的搖了搖頭。
雖然這事是他提出來的，與卡莉婭一拍即合，不過這也太簡單了吧。
這老頭的心里，難道就沒有逼數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