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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集 你是誰家俏兒郎?

  第二日清早,賈迎春小心翼翼的坐在黛玉外屋的榻前,等著李修醒來。

  也是這幾日奔波的累了,李修一頓好睡,竟未察覺出屋里有了旁人。

  直到司棋慢慢的將他喚醒,才發覺迎春早就等候多時了。

  急忙起身,司棋和繡橘一個打水一個鋪床伺候起來。李修說著不用,迎春給他遞過手巾看著他擦臉,輕聲細語勸解著李修:“且容她們做吧,本就是我該做的事,是我躲著一直犯懶,連帶上她們也被說懶。”

  “我又不是什么金貴的人,自小也沒用過人伺候,犯不上這么待我。”

  迎春一雙眼眸溫柔似水,輕輕給他拂展了衣襟,又端茶在他手里讓他坐下說話:“再不許說這樣的話。你可是不在乎,但我們要的就是這個名分。在其位就要謀其政,我如今管著郡主府上下事宜,卻連伺候你的事都不做,我心里有虧。”

  李修還想說什么,迎春不讓他說:“不必勸我,也別拿我當什么侯門的千金,你也是知道我的,我在那家里,也就比她們好些有限。若不是遇見了你和林妹妹,我都不知道此生會是個什么結局呢。安穩的喝茶,繡橘別的不會,泡茶還是不錯的。”

  里屋門簾一挑,林黛玉梳妝一新笑意盈盈的走了出來:“有茶喝也不叫我?可見是有了新人忘舊人。”

  迎春才不和她斗嘴,知道也是個輸,干脆躲著她就好。起身請她也坐下,親手捧過茶來遞與她:“我的茶你什么時候想喝自管來喝,我都奉茶給你好不好。”

  林黛玉笑著坐穩接過來茶水輕輕一啜,說了聲好茶,不再逗這位心軟面軟的二小姐了。自從定下她的名分,賈迎春凡事都依著黛玉主意行事,更是在省親別墅迎駕時,做出了孤身追隨的驚世舉動,心里早就認同了迎春的位子。

  非是黛玉不妒,而是她有另一番心思。父母恩愛一生,她自然看在眼里放在心里,也暗暗比較自己和李修的婚事。但有一件事,是她林家的不幸。幼弟夭折,對母親而言是大悲痛之事,也間接害了林家險無香火續存。

  多虧了李修幫她重立九牧林門戶,皇上那時有求李修,不得不替林家背書,李、林兩家結盟之事,才能順理成章。

  而如今,皇上翻臉要算后賬,李家只有李修一人,他要真是有個好歹,敦煌再不是避世的“桃花源”,而成了戰火發端地。

  到那時,李修香火斷絕,身為李家媳婦的林家香火也不存。

  為李、林兩家計,也為敦煌百姓計,李家必須要有子嗣續存,還要是個男孩兒才行。

  自己來年二月才及笄,能不能生都是個問題,她也是懂女兒十六方可孕的道理,總不能等到那時再議兒女事。多事之秋際,容不得林黛玉計較太多,必須讓賈迎春這位司寢早日侍了寢留后才是她這位李家夫人該做也必做的事。

  賈迎春本是不愿,她不愿在黛玉之前生下庶長子,怕是取禍之道。故此總遠之李修,躲在后面做事,總想著拖過一時算一時。

  今日可不行了,林黛玉喝了一口茶后,正色與迎春商量李修起居的事,容不得賈迎春再拖延下去。

  “二姐姐即日隨著他走,好歹也是個敦煌公,身邊無人服侍可不行。”

  一瞪想說話的李修,不許他們插話,自顧自的繼續說道:“女子主內,李郎你不想要也是不行。這是我等內帷之人必做的事,也是你在這官場中立足的根本。我總想著你的心思,你也不愿兩面樹敵,皇上看似逼迫過來,其實他也有著忌諱,不過是聽了一個婦人言罷了。能除了咱們就除,除不得咱們也有別的心思,恐怕獻計之人將來不好受。”

  賈迎春對此事也有看法:“外面的事我懂得不多,也不敢胡亂說話。但是郡主妹妹說的有一點倒是對的,李大哥您再不是孤身一人的小秀才了,身負敦煌公和敦煌郡主府兩重身份于一身,不拿出些他們認可的做派,怕是會被當做異類。”

  林黛玉點點頭:“正是如此,我要守著太上皇和大和尚行盡孝的事,也是我們手里最后的排面,片刻不能離開。二姐姐是國公家的長房長女,自幼比我還熟知公爵家的做派,拿出那些款來,咱們也來個仗勢欺人,壓住那些個縣令,直言這是私仇,不關朝堂大事,再許他們些好處,總能破了僵局。其實,薛家子方法是對了,只是做法太過粗俗。不如我等出面,緩和一下局面,也能顧全了他們的面子,世兄你看可否?”

  林黛玉這番話說的是無懈可擊,那些縣令可沒收到皇上的旨意要打殺李修,派過來的也都是與賈家有關聯的人,李修已經推斷出主帥是何人了,再有薛蟠豪奪民樂縣城的事,李修本就想著分化本地官員不為追兵所用。

  此刻林黛玉又別出心裁的給他指了一條路,既然皇上沒有明旨也不能有明旨除掉我等;那我等行事不過是報私仇而已,是跟著我們敦煌這個近鄰行事,還是跟著追兵“犯法”,何去何從也就不言而喻了。

  為了取信那些官員,賈迎春這位國公家的千金大小姐必要出面,她的面子可是比薛蟠等商戶大得多!

  更何況,賈迎春出面不僅能應付那些位各縣的縣宰,還能應對即將到來的追兵。

  李修與黛玉相視一笑,齊齊看向不明其意的賈迎春。

  “我?”賈迎春真是滿頭的霧水不知從何說起:“我怎么能對付追兵呢?”

  李修示意黛玉來說,有些事他不便開口,起身說去看看義忠和太上,遁身而走了。林黛玉笑吟吟的這才對賈迎春說了謎底:“來了兩路兵。”

  “這我知道啊,可我個不出二門的閨閣,哪里認得他們?”

  “不是姐姐你認得他們,是他們都認得你。”

  “這又從何說起?”

  林黛玉慢慢給她講起長安節度使云光和大同總兵孫紹祖與賈家的關聯。

  “他們都是你們賈家的或門生或舊故,以此推斷,總領兩路兵馬的主帥不是旁人,正是那位失寵的王子騰大人。”

  “啊?怎么會是他?!”

  黛玉蹙眉:“姐姐你可別忘了薛寶釵。她若是想在圣前嶄露頭角,外面能用的人還能有誰?”

  一言驚醒賈迎春,怎么把個薛寶釵忘了個干凈!

  賈家人,薛寶釵必定指使不得,慢說賈母、賈敬等人不會答應,就連想用薛寶釵固寵的元春貴妃也不會同意。

  那她能借的勢,只有一個人了,就是王夫人。

  用王子騰可以將功贖罪的說辭,定能打動薛寶釵的姨媽王夫人,她再去找兄長王子騰怎么說,都會是另一番能保全王家的說辭。

  至于如何能令圣上放心王子騰再次領兵,薛寶釵必然會有別的借口說動圣上。

  連林黛玉都替薛寶釵想好了一個,勛貴出征河套,朝廷要有巡邊的將領探查。

  這樣一來,王子騰不就名正言順的可以調動兩路與賈家有舊的兵馬了嗎,反正是巡邊不是,巡著巡著巧遇了被挾持的太上皇也是能有的事,雙方激戰之下,互有死傷更是在所難免。

  賈迎春哦了一聲,算是明白了圣上和薛寶釵的心思,也明白了要自己出面的內情。

  “合著是要賈家人打賈家人啊,把天家之爭變成了我家內耗,彼此留個臉面,也好日后相見是不是?”

  黛玉笑嘻嘻的點點頭:“正如李郎他說的一般,打是要打的,還要打疼了他們;可談也是要談的,敦煌畢竟也是漢家的江山一隅,我們不賣自己的土地與外族,自然也不想朝廷做什么不智之舉。還是有的談也要談。只不過苦了姐姐一家了。”

  “不苦!”賈迎春二目圓睜憤而起身:“一群子廢物男人,被一個薛寶釵玩弄在掌心里,死了都活該!先不說我親娘的仇,就說老太太、大伯他們糊涂不糊涂!還跟著皇上等著受寵呢,我賈迎春敢斷言,只要薛寶釵入了宮得了位,第一個除掉的就是我家大姐姐。到那時,賈家不被破家流放才怪了呢?”

  “薛家不保你們家?”林黛玉故意的試探迎春。

  賈迎春瞪她一眼:“我又不傻,怎么看不出來當今的性子。哼哼,薛寶釵是與虎謀皮,她那些小算計在一般的家里還算是個人物,就連我們家這樣的中等人家她都寸步難行,何況是天家的內宮了,早晚她沒個下場。”

  林黛玉鼓掌而呼:“二姐姐才是看的懂棋局的大心思,我可以安心休養不問外事了。”

  賈迎春忍不住白她一眼,忍氣說道:“要我出面我自然是行的,可有件事,你卻不能逼我。”

  黛玉竟然早就知道一般:“少不得姐姐的紅妝大禮,我親自下聘迎你進門,只是求姐姐溫存他一些,我們都要是他李家的人,無后為大。”

  迎春沒了脾氣,自哀自怨的跌坐在椅子上,委屈的說道:“明媒正娶你都答應了,我又能怎么樣呢。真是想不到我這身子是給他延續香火的。”

  黛玉好言寬慰她許久,才讓迎春勉強同意了先同房再婚配的荒唐事,黛玉拿出早就寫好的聘書塞給了她:“三書六證我一總給你備全,到了敦煌就先給你完婚,我知道難為姐姐不顧清白,此一時彼一時,誰敢言我等必勝?萬一是個慘敗,我是要隨著他而去的,姐姐要是懷里有了他家的骨肉,說不得就要等著孩子長大了給我報仇呢。”

  賈迎春又羞又氣,抓著黛玉打了她后背幾下,才算出了口氣,拿起蓋著郡主印的聘書起身就走,還招呼著一旁偷聽許久的司棋和繡橘一起走:“收拾東西,跟著我私奔去!臉也要不得了,名聲也要不得了,拐了林家的女婿,去做一輩子的賊。”

  林黛玉笑的撐不住揉著肚子喊司棋:“帶上你的小女婿一起走吧,給他做個長隨也是好的。你們主仆一起,哈哈哈...”

  司棋窘迫之極,攙著迎春落荒而逃,真不知道黛玉是怎么知道自己表弟也混在隊伍中的事。

  氣的迎春直掉眼淚:“跟你說了多次遍趕緊著過了明路,他要不要娶你,給個正經話呀,讓林丫頭打咱們的嘴,我沒臉你們就有臉了么?”

  司棋不敢回嘴,繡橘跟著呢,替司棋分辨了幾句:“怎么敢說娶啊!原來在賈府就是姑娘的大丫鬟,一般人家本就不敢說親。出來了本以為沒講究了,誰料到還有了官身了!我都是個九品的女官,司棋更是個八品,他一個白身更沒了指望。”

  司棋眼眶就發紅:“怨不得咱們姑娘,也怨不得郡主,本就是抬舉我們的事,再不分好歹我也不會為了這事怨主子們。唉只怨緣分不到吧。”

  迎春忽然站住了腳,看了看傷心的司棋,自己嘆了口氣,轉身換了個方向走:“好也罷歹也罷,你們都是跟著我的人,總要給你們個結局。我是不想和林妹妹爭長子,可她用事急從權的借口偏我要先,還是有安慰我的心思。進門她為長,怕我拘著自己不肯親近李郎,就把長子讓給我先有。我謝她也氣她,為了你們,也為了她的心思,說不得我自己去找李郎吧。她倒是說的對,跟著李郎先做個長隨,真要是個好的,總有出頭的日子,那時候配你不是更好么。”

  主仆三個人別別扭扭去海潮音寺去尋李修,戴權正引著一瘸一拐的太上皇也來的此處。

  迎春退到一邊先請太上皇的安,穆芃哼了一聲,沒好氣的先訓了迎春一頓:“你就是賈恩侯家的大女?也沒見個什么好的,李修看上你哪了?還讓你拿著老夫的御旨出門?”

  迎春心里一顫,并未答話,戴權在旁替她爭辯幾句:“您老人家安心養傷就是了,管不得那么多的事。真要是王子騰來,您還真想著他是救駕的?”

  “他是老夫一手提拔京營節度使,手握九門兵權,怎么就不是來救駕的?!”

  戴權干笑幾聲:“那您下召給賈女官讓她代為轉送,看看王子騰來不來見您不就是了。”

  太上皇穆芃哼唧幾聲不作答,一瘸一拐的進了佛寺,不多時又和李修罵在了一起。

  迎春聽見里面吵的兇,臉上倒是笑了起來,仿佛松了口氣一般。

  繡橘不解,問道:“姑娘怎么還笑起來了呢?那老人家看不起咱們,還跟公子吵架,真不是個好伺候的。”

  迎春說道:“你是想錯了,他吵得越兇,他是越心虛。等著吧,肯定有好消息。”

  繡橘轉不過彎來,迎春也不和她多說,只靜靜的等在寺廟之外不急不躁。

  過了能有一炷香的時刻,戴權捧著一道旨意出來,笑呵呵的交給了迎春:“恭喜賈女官了,遙領大明宮司正一職,因太上皇行動不便,有勞賈司正巡守地方一趟,敦煌公李修陪護。”

  迎春早有準備,福身領旨。

  戴權等她起身接旨后,才鄭重說道:“司正可要知道,面對的是何人?又要做些什么事?”

  迎春肅穆而答:“賈家門生舊故欲行不軌,又有垂死之人想要叛主,賈迎春奉太上皇旨意,平叛。”

  戴權滿意至極:“憑此一功,賈司正的子嗣就能繼了李家的香火。”

  “不敢不敢,那是郡主子嗣的事。”

  “你不知道?”戴權一愣,轉而又笑了起來:“不知道也好,我給你捅破了這層窗戶紙,好讓你安心跟在李修身邊吧。”

  一指黛玉居所方向,對迎春言道:“郡主用計哄了李修兩件事,頭一件就是黛玉之子還要繼承林家香火,是姑蘇九牧林下一代的家主。”

  “啊?”迎春傻了眼。

  戴權哈哈一笑:“你有兒子承繼的是李修的產業,她有兒子承繼的是林、李兩家的祖業。你得了實惠,她要了傳承。李修硬給你要來一個三品的女官,就是這個意思了。對內你還是李家的媳婦,對外你可是大明宮的供奉女官。行動都帶著太上皇的意思,嚇唬嚇唬外面的人足夠用得了。”

  迎春心頭一暖,再次拜謝戴權的指點。

  戴權不讓她謝下去:“去做你的事吧,賈家的事賈家了,天家的事天來了,難為李修想的周到,你和郡主多幫著他些,咱們還有大好日子等著過呢。”

  賈迎春點頭稱是,也不在糾結要見李修一面,捧了旨意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把旨意往桌子上一擱,自己慢慢的謀劃起來。

  等李修陪著黛玉吃完了中飯后,才聽見迎春的號令,著民樂縣令預備官邸,大明宮女官司正賈,將在未時攜太上御旨駕臨;著敦煌公李修侍駕。

  林黛玉一點李修的額頭:“她是個害羞的,你可多哄著她些。”

  李修不敢抬頭,只是悶頭吃飯。

  黛玉哼了一聲,把碗筷一放不吃了,喊過雪雁來:“你去跟著走一趟。”

  雪雁自然是樂意,李修也不推脫,等著雪雁收拾好了準備走時,來了個小后生在屋外求見,說是賈司正派來給李修做隨從的人。

  黛玉嗯了一聲:“讓他收拾好了等著一起走吧。”

  雪雁滿臉的好奇去問黛玉:“是不是那個人?”

  黛玉笑著點點頭,雪雁捂著心口說道:“終于放心了,早該過了明路,我們又不是那樣看門第的人家,兩情相悅不負彼此的事,都給她們玉成了。那我帶幾個人走可好?”

  李修想說什么話,這主仆倆竟然都不理他,做主商量著把彩霞和小霞姐妹一起帶走,這樣李修身邊就有雪雁、彩霞和小霞三個丫鬟伺候,又有個外面等著的潘又安做隨從,世家公子的架子終于是給李修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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