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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集 多謀算,誰人技高一籌

  迎春三姐妹回了香閣,惜春找來入畫密語:“你哥哥跟著那府里的主子做的什么事,我一個女孩兒家是不好說出口的。他一個男人家,真要給你們家絕了后是不是。別怪我心冷,他要是還這么下去的話,連你,我都留不得了。”

  入畫只是哭,男寵狎戲之風在寧榮兩府里都有,如賈璉有昭兒、慶兒;賈寶玉有掃紅、引泉;自己哥哥就是賈珍的。

  有歸有,總也拿不到臺面上來說。尤其是在林家這么些日子,禮儀道德被重新灌輸了一遍,焉能不知道這是件令家門無后的事。

  “你也先別哭,回去問問他,真想這么一輩子?還是想回頭上岸。你也知道些事情,我也不瞞著你,那兩個姐姐怎么做,我管不著,我是想著跑去林姐姐家里不回來了。寧府要比榮府敗的更早,我是被寄養在這府里的,真出了事,我能顧上誰?誰又能顧得上我?

  林姐姐家是能避難躲災唯一所在,我去了尚可,你們這些丫鬟仆役,按律法是要賣給別人家,繼續著為奴做婢。就算我買了你一家,總不能帶著不清不楚的人去林家是不是。”

  趕走了入畫,讓她家去問個清楚,小惜春是打算用入畫的哥哥做探子,賈珍一旦有個什么風吹草動,她要及時知道,還要告訴林姐姐去,這一次可不是玩笑,一旦迎春姐姐的事發了,兩府上又是一陣波瀾。

  也是惜春年歲小,身邊又沒有得用的人,只能使著入畫。賈探春就從容的多,帶著侍書去了趙姨娘的小院,賈環則去給賈政請安,轉了一大圈回來后,姐弟兩個一碰頭,各自安心起來,慢慢開始搬家的準備。

  單說要挑事兒的賈迎春,去見過了大老爺賈赦,送上些禮物,趁著邢夫人也在,特意把賈琮要下場的事說了一遍。

  “女兒也問過了書院的學正范先生,琮弟的功課還是很扎實的,過個童生試,還不算難。只是填寫名錄時,父親大名好寫,母親這一項,能不能填了太太?也給琮弟些臉面。怎么也是咱們長房頭一個下場的,說出去也有光彩。”

  邢夫人本就有心收賈琮作兒子,一直沒個合適的日子操辦,聽了迎春的話語,心里又動了起來,目視賈赦:“老爺您看呢?”

  賈赦捋著山羊胡問迎春:“范先生是哪個?”

  “國子監的監院,范琴大人。”

  賈赦掂量了一下范琴的分量,又問迎春:“聽說宮里的吳貴妃去了林家,可有此事?”

  迎春點點頭:“確有此事,林妹妹特意回去見得駕。”

  賈赦嗯了一聲,翹起了二郎腿,拿著架子說道:“這么說,林家是攀上了吳貴妃這條線?那豈不是和咱家對著來的嗎。”

  迎春早有應對之法:“父親,圣駕先去的書院。”

  賈赦眨眨眼:“怎么說?”

  “女兒懂得不多,只是聽他們說起這事的時候,是說的圣上要拉攏關隴和關中世家,李秀才正是圣上要立的標榜,這份親近給了他后,吳貴妃才來宣的旨。林妹妹不過是正逢時,借著林家找李家才是。”

  賈赦嗬嗬的笑了起來:“出去了一段日子,長進了不少啊,比璉兒懂得都多了,他還興頭上做著國舅的夢呢。殊不知國舅是那房的寶玉,他算哪塊牌子的人!就這么地吧,你想認個兒子都由得你,名冊上就寫你的名字,等著中了童生后,再聲張出去擺個席過明路。”

  迎春暗喜,賈琮認下邢夫人做母親后,必要填一個生母的名諱,到那時,自己借著機會問一句生母的名,給他們敲個鐘響,也不顯得刻意。

  三女都暗中做了準備,也瞞過了府中的眾人,只因他們還沉浸在貴妃即要省親的盛景中,都想著百鳥朝鳳上青云。

  多日不見的薛寶釵,也在賈寶玉回府后,漸漸的開始露面,據說她哥哥薛蟠歸程在即,家里也開始準備起鋪子的事。

  而賈寶玉這一天卻被賈政叫進了大觀園里,當著眾人的面,顯擺了一回。賈琮、賈環作為陪襯,跟著眾清客相公們,咬文嚼字談笑風生,頗有些風流。只要不與寶玉爭文采,他倆把規矩做的十足,處處是子曰詩云。寶玉作詩題對,他倆喊好的聲音最大,賈政點批問出處,他倆你一句左傳我一句春秋,喜地賈政直夸吾家有子!

  說話間偌大的園子才走了一半,賈母就派人來催著寶玉回去,賈政無奈地讓他自去,留下賈琮和賈環,慢慢地問問他們的功課。

  “什么?!”賈政這才知道他倆要考童生的事,猛地扭頭去看寶玉走的方向,心中百般滋味雜陳,話到嘴邊滾了幾滾,終是長嘆一聲意興闌珊。

  權貴之家,一直是母親日思夜想的結局,哪怕自己和大哥已經上不得了早朝,還是在謀劃著幾世的富貴。

  也不能怪她老人家,出身侯爵家的千金,嫁的也是勛貴之后國公家,兩代的富貴被她老人家享了,怎么不想著再延續兩代呢。

  家里唯一的期許,寄托在了寶玉身上,也是有原因的。賈璉承襲,再怎么出挑,越不過一等將軍了,除非上陣破敵沙場見功。

  而寶玉,妙就妙在自己身上這個父親給捐的工部員外郎,這是文官之屬,脫了武勛世家的外衣,若能轉成清貴侯爵,無案牘勞形,無官場傾扎,實在是養家傳世的不二法門。

  難啊!

  自己混沌半生,憑著女兒才升了個郎中,寶玉一副不流于俗世的模樣,若不能在文壇混個聲譽出來,比之自己還不如,怎么在朝堂生存啊!

  越想越憋氣,尤其是又想到了李修的頭上。同樣肩負著復興家族的擔子,李修已經混跡融入了京城官場中,上至帝王將相;下至販夫走卒,他李修已經織成了一張屬于自己的網。假以時日,進,可在朝堂立足自立;退,可回故鄉結營自保。

  又看看賈環,心里有了別樣的心思,若此子真能自立門戶,自己何不扶一把呢?都是自己的骨肉,誰能笑到最后,都是給賈家留了一個香火啊!

  想到了此處,賈政叫過賈環來,細細的問他在書院的情形。

  賈環等得就是這個機會,一改往日的疲沓,恭恭敬敬板板正正的說了在山上的情形:“孩兒以往不覺有什么錯處,確是被家里的富貴迷住了眼。賴家的尚榮學長,如今都能自己洗衣做飯,晨讀夜誦,孩兒又怎能比他還不如。豈不墜了賈家的門風。底子薄一些孩兒不怕,只怕每日可讀書的時辰太短,恨不得不食不眠,總要追上他才行。”

  開了竅的賈環,這一番話直說到了賈政的心肺里,歡喜的賈政險些墜下淚來,祖宗有靈啊,還是給賈家留下了一個能用的。

  一直陪在左右的賈珍和賈璉,大感驚異,還真是幾日不見當刮目相看,環老三何時變得這么...不像賈家的子弟了?

  “璉兄弟。”

  “珍大哥請講。”

  “李修還真有些手段吶!”

  “誰說不是。”賈璉深有體會:“一個往日無人問津的御馬監,被他一個策略,掙得是盆滿缽滿,多少人家的子弟擠破了頭想進來而不能。單憑這一手生財立衙門的手段,無怪乎能進上面的眼。”

  賈珍避開眾人小聲的問道:“此時若是動他,可有難處?”

  賈璉一皺眉:“他躲在書院里不出來,難不成要進書院去?御筆在側,誰敢如此的不開眼。”

  “王家啊,還有甄家。一個是急于報仇雪恨,一個是不知京城深淺,正好是一對兒。”

  賈璉猶豫了片刻,還是搖頭:“沒那么容易的事。上次他孤身一人,都能拼出來活命。這時候的他,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相幫,再要動手的話,更是不容易吧。千萬莫要壞了事,那咱家娘娘就沒了指望了。”

  賈珍面上不顯什么,口里也說是這個道理,心里卻冷笑起來,你們倒是還守著國公府的牌子過的快活呢,哪想過我的難處。

  上次是上次,這次是這次,王家的主意就不錯,把迎春填進去,判他一個淫辱貴妃之妹的罪過,怕他不死的么。

  告辭了賈政一行回到了家里,請來在府中做客的甄寶玉,秘密的商議起來。

  甄寶玉藏身在寧府,為的就是關鍵時刻用這張臉去做些事。比如此時他們商議的法子,等三春再去林家的時候,讓賈寶玉一同前往。中途掉包,用九門提督府攔路盤查的時機,甄寶玉帶著蒙在鼓里的賈迎春先行一步。混進林家后,以迎春的名義請李修下山,這時候迷倒賈迎春,安置在李修的房中。

  只要李修回來一進屋,甄寶玉立即帶人現身,堵住不知所措的李修和衣衫不整的迎春。糾纏到林黛玉她們回來,給他來個百口莫辯,趁他慌亂,九門提督府尾隨上門,假意路過,接了報信,抓住李修直接押往京中關在九門提督府里。

  等著事情一鬧大的時候,逼死賈迎春,鬧出賈元春,宮內宮外一齊發力,斬了李修,逐了黛玉。甄家要書院,賈珍要田莊。

  就在他們仔細商議如何行事的時候,林黛玉一首七言古詩《桃花行》技驚四座,力壓國子監眾生,引得圣上都要了手稿默默神傷;王甲禮等人也是不負眾望,政、農、工、商四科遠遠高于同輩,輸的那些華采文章,也被林黛玉一舉拿了回來,草木書院自此又有了一個《桃花社》的雅號。

  一邊喜氣盈門,一邊黑云欲摧,還不知是魔高一尺,還是道高一丈時,一老嫗,顫顫巍巍攜帶著小孫子,慢慢走進了京城。

  誰也不曾想到,就這么一個不起眼的老嫗,掀開了賈家敗亡的最后一章。

  李修站在山巔之上,遙望著京城,想象著那位劉姥姥會怎么鬧得賈府不知所措,嘴角裂開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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