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半晌,林黛玉請著三春并寶釵去了她的靜室去喝茶。
寶玉也興沖沖的跟著來,半路上又被追來的襲人領了回去。
女孩們紛紛搖著頭,這么個哥哥兄弟,可要怎么養活才好。
拐進了胡同,探春就說好,惜春看著烏瓦出神,迎春則小心翼翼的瞧著四周,生怕進來人撞見她們。
司棋就去問紫鵑:“沒事的吧?府里的姑娘都在這里了,要是出事,可就是天塌的大禍。”
紫鵑努努嘴:“我是說不得她。雪雁告訴她隔壁要有人來,她偏不聽勸。一會兒我們把院門拴上,別人也進不來。”
司棋總覺著不放心,又去拉著雪雁問話:“那院子的人可是個好人?”
雪雁哈哈大笑:“好人壞人還能寫在臉上不成。我看著是個大義的君子,府上的大老爺和老爺沒少來他這商量事。”
司棋還是不放心,畢竟她們姑娘迎春是最大的女孩兒,論著可以出嫁的年紀,最怕有什么閃失。萬一讓別人看著了,迎春這輩子就算毀了。
黛玉聽見了她們的議論,招呼雪雁過來:“你帶著她們去拜訪一下鄰居,要是有客,不妨幫襯一下。”
寶釵好生奇怪:“合適么?”
“無妨,一會兒,兩位老爺還要過來呢。”
迎春等丫鬟松了口氣,探春忽然笑起來問道:“寶玉哥哥不來,是不是也知道了老爺要來?”
惜春坐在游廊里吹著風,噘著個嘴:“寶玉哥哥不來正好,他來了可是麻煩呢。尤其是他的丫鬟們,個個的眼睛里不容人。”
紫鵑趕緊招呼著春纖和小紅忙活起來,燒水泡茶,擺上果盤,瞧著惜春困了覺,請到樓上書房里,入畫等人陪著她休憩片刻。
黛玉她們自己玩的習慣,迎春和黛玉擺上棋盤手談一局,寶釵旁邊觀棋,探春則找了本書看了起來。
“你故意的是不是?”
迎春只當自己沒聽見,任由薛林兩個人打啞謎。
黛玉一歪腦袋:“住在人家家里,你可爭個什么?鳳嫂子好不容易收了手想做些正行,又搶不了你家生意去,何苦來哉。”
寶釵搖著扇子說她:“你是有了皇莊不愁了,哪知道外面世路的艱辛。正所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我哥哥敗家的時候,你們也瞧不見不是。何嘗不是這兩年才好了些,怎么就要讓我們家讓出來份子。”
黛玉在小目上做個飛,隨口說道:“不急的,讓丫鬟們過去幫忙,有什么消息,很快就能過來。讓與不讓的,你們兩家都說了不算。話事的人不說話,你們吵的再兇也是枉然。”
“誰是話事的?你請我們來,是借我們丫鬟干活的?”迎春難得的主動說句話。
黛玉一臉歉意的笑著:“不是玉兒要算計姐妹們的丫鬟,有的事,丫鬟們能做的比我們多。”
讓小紅挑起窗簾,請著她們來看,不遠處的院子里已經是朱袍玉帶滿堂。
黛玉指指那些人說道:“一個小秀才,跟滿堂的官混在一起,怕是沒有底氣。借他這些丫鬟們一用,給他添些主家的威風。不能讓那些人小看了他去。”
迎春也飛了一目,稱贊著說道:“他我不管。林妹妹的事,姐姐也只有這些丫鬟,是自己能指使用的。他幫你謀來皇莊,你還他這份人情不為過。”
寶釵心服的嘆口氣:“這次讓你走到前面了。等著吧,看看到底是個什么說法。”
說法不說法的,是寶釵的格局小了。李修壓根就沒當回事,薛蟠和賈璉一到,就被他指派著干活。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這是他今天要說的話,也是他今天要做的事。
司棋、雪雁和鶯兒一進來,先贏了個滿堂彩。一院子的老爺們,就沒一個會做飯的,都給李修打著下手,忙活的手忙腳亂。
司棋慌亂了一陣,馬上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看著雪雁跑進了廚房幫忙,趕緊和鶯兒收拾桌子。
賈琮和賈環繼續的做燒茶的童子,薛蟠和馮紫英被安排著清洗瓜果,賈璉與柳湘蓮則幫著擺盤。畢星揮舞著蒲扇扇一個炭爐,衛若蘭操刀給一條大羊腿改刀。
安穩坐著喝茶的就三個人,賈赦、賈政和戴權。
李修扎著袖子光著胳膊從廚房里出來,看看羊腿,滿意的點點頭:“行了,你去改另一條,這條我先烤上。”
司棋謹慎的過去給三位喝茶的斟茶,小聲的叫了聲:“大老爺、老爺、老公相,請飲茶。”
賈赦樂呵著擺擺手:“你也過來了,二小姐呢?讓她過來熱鬧熱鬧。”
司棋渾身抖得跟篩糠一樣,大老爺是什么意思啊,一屋子男人在呢,你把女兒喊過來是想怎么著?
賈政趕緊的攔住大哥:“大哥,迎丫頭來了不合適,有這個司棋在就挺好。”
戴權跟著起哄:“李修!”
“誒?”
戴權指指一臉嘚瑟的賈赦,對抬頭看這邊的李修說道:“賈恩侯要害你。”
李修不明所以:“害我?害我有錢賺嗎?”
一院子人笑了起來,戴權更是得意:“銀子沒有,他女兒可就歸了你咯。怎么樣,養不養著?”
賈璉聽傻了,賈政目瞪口呆,唯有賈赦連連的點頭:“不錯,老夫正有此意。李修,你也有十六了,該是想想成家的事。我就這么一個女兒,她母親可是良妾。”
這一嗓子,把藏身樓上的迎春嚇得花容失色,亂了棋盤。
薛寶釵緊張的看著下邊,生怕李修也開玩笑一樣答應下來。
林黛玉趕緊過去摟住二姐姐的肩頭,小聲的安慰她:“無事,無事的。大老爺在開玩笑呢,不嫁給李修,不嫁。”
果然李修嘆口氣,站直了身子說道:“恩侯公,您家千嬌百媚的大小姐,跟著我去敦煌吃沙子嗎?中午這是喝了多少,還沒醒酒呢。”
賈赦一愣:“你不打算留在京城?”
“我留這里做什么?敦煌李家的兒郎,一落生就要準備著戍邊。貴府的第一代榮國公賈源大都督,還在我家留下過墨寶呢。您要是舍得,就把賈琮給我,讓他取回其曾祖的墨寶回來。”
賈赦歪歪嘴:“那就不行了,我還是留在身邊養著我的女兒吧。琮兒你看著好,就跟了你吧。”
“大哥!”
“嗯?”
“喝茶!”
李修搖搖頭,把羊腿穿在一個鐵鉤子上面,慢慢的放進了半埋在地下的炭爐里。又端過一大盆子腌好的魚,放在了爐子邊的鐵蓋子上。
拍拍手說道:“赦老爺拿我開心夠了,可不好傳出去啊。要是外邊聽見風言風語了,戴公相扣他們所有人的份子,赦老爺扣雙份。”
戴權嘿嘿直樂:“妥了,明天我就說出去,反正沒人扣我。”
大家伙哈哈一笑,揭過了這篇事。
樓上的三女,也穩住了心神。迎春坐在一邊默默的流淚,恨自己的爹不尊重,拿自己的閨譽開玩笑。
黛玉摟住她的肩頭,低低的聲音問迎春親娘的事:“你還記得她么?”
迎春果然被這件事岔開心思,嗚嗚哭著想著自己的娘。
李修那邊呢,還真不知道迎春都給聽到這些話,只是勸著司棋:“男人都這德行,不說幾句女人,就不會聊天,混不管是老婆女兒姐妹的,只管說著痛快。別往心里去,也別告訴你們小姐,一會我給你切一份最好的羊腿肉,你拿去和你們小姐一起吃。”
此時他們都在廚房,雪雁和鶯兒也哄著司棋,生怕這姑娘一個忍不住去和賈赦拼命。
司棋苦笑了一下:“別勸我了,我心里明鏡似的,早就知道我們家老爺什么樣。可我替我們小姐不值啊。”
薛蟠進來拿什么東西,還火上澆油來了一句:“我算知道寶玉怎么那么愛說他家姐妹的事了,原來根子在這啊。”
李修一瞪眼,薛蟠低頭跑了出去。剩下三個丫鬟面面相覷。
“不值又能怎么樣,還不是得受著。哎女兒身就是有罪啊。”鶯兒發了一句牢騷。
李修沖雪雁眨眨眼,想溜走。
雪雁一把抓住他:“李大哥,你們家還有哥哥兄弟嗎,上門提親娶了二小姐得了。吃沙子也比在這家里過的好。”
司棋嗯了一下:“嗯?怎么不是讓他娶,還找什么哥哥兄弟?我們小姐差在哪了?”
雪雁和鶯兒都搖頭,司棋哦了一聲,看看雪雁又看看鶯兒,再去看看一頭霧水的李修,沒了脾氣。
原來你們兩家都有這個心思啊。呀!那寶二爺怎么辦?
好一團亂麻似的牽絆。
終于忙活著開了酒席,李修先割下了羊腿上最嫩的一條肉給司棋拿走,然后招呼大家嘗嘗西域烤羊的味道。
“我這也是臨時湊合,在我家鄉,都是在沙漠里挖一個大坑。坑里填上炭,把整只羊裹好了埋進沙子里。上面黃沙燜著,底下炭火烤著,那羊肉的滋味才叫一個絕。”
眾人聽著都要流口水,不是沒吃過整羊,是做法奇特,勾人的食欲。
李修一刀一塊分著羊肉,雪雁三個丫鬟端著盤子輪流等著送上桌。
不一會兒都有了一盤子肉,半條烤魚,李修舉著杯說了聲飲勝,算是給這奇怪的一桌子客人開了席。
馮紫英等人是李修的故友,他又把畢星介紹了過去。彼此都有聞名,見了面后自然的親切起來。
薛蟠當然的要湊進來,賈璉則是為了謝謝李修的舉薦,所以一并前來。當然也有掙份子的意思在內。
戴權則是假公濟私,打著替皇上看看李修的旗號,送來些物事,跟這吃頓家宴。
賈赦兄弟只是單純的來陪戴權,都到了自己家,怎么能放過這等機會。
李修是來者皆是客,也算自己喬遷溫居請請朋友們。
所以這么奇怪的一桌子客人,就湊到了一處。吃著羊腿烤魚,喝著宮里的御酒,暢聊起來。
廚房里偷吃的雪雁和司棋,也是贊不絕口,鶯兒猜枚輸了,所以跑出去倒了一輪酒。再回來時,身后跟著鬼鬼祟祟的入畫和翠墨。
“還有嗎?還有嗎?那條子肉不夠分的。我們都沒吃上呢。”
司棋哼了一聲:“那是單給我們小姐的。”
雪雁擦干凈手嘴,自告奮勇的跑了出去,替下鶯兒,伺候著酒席。
給李修斟酒的時候,藏在他身后低聲的問著話:“不是還有一條嗎?”
賈璉耳朵長,給聽見了,端著杯酒一臉不懷好意的笑著說道:“偏你們熟了是吧,可見的遠親不如近鄰。”
雪雁被臊的臉紅起來。
美婢乞美食,大家子才能有的賞心樂事,連賈政都笑呵呵點頭稱贊:“必是要有這等的事,才顯得吾家興盛熱鬧。”
李修連忙拱手:“您可別說了,讓她多吃幾口算我的酒。”
眾人哄然叫好,柳湘蓮實打實的倒了一海碗給他,李修捧住了喝了個涓滴不剩。
這點酒還難不住他,告了個罪,來到爐子邊,吊起另一只羊腿來,切了一半給雪雁。
翠墨和入畫跑過來幫著端穩了,又抄起兩條魚一壺酒,悄悄的溜了回去。
惜春見了她們滿載而歸,歡呼起來:“這鄰居做的有趣。這么個吃法,我還是第一次見識。快快,涼了就不好吃了。”
兩處院子,樓上樓下,都飄滿了魚咬羊的鮮味。
黛玉挑了半條烤魚吃,心里想著李修剛才的話,吃沙子?天天吃著烤羊烤魚就是吃沙子?大漠到底是個什么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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