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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集 天下布政會京師(二)

  精神信仰的崩塌,會帶給心靈上極度的創傷。

  三位布政使此時就是傷心人,半輩子靠著圣人的文章讓自己高官得坐。忽然間一個事實擺在自己面前,圣人的子孫如此的不堪,是他們錯了還是歷代皇權的錯。

  都是布政一方的大員,這點子邏輯順序,他們一下子就想通了,捋順了,頓悟了。

  誰給的他們家特權?誰讓他們家世世代代久居如此的高位?不管什么朝代,不論漢人胡人,都把他們捧在神壇之上,到底是對還是錯?

  鄂州布政使顫顫巍巍的說話:“是否以偏概全了?”

  豫章布政奇怪的看他一眼:“你我雖不在齊魯執政,可也知一點啊,哪有敢蓄私兵的?這是什么罪過,一條就夠了!”

  鄂州布政尤不死心:“沒皇權了啊,扯不上造反謀逆吧。”

  岳州布政嘆口氣:“嗐!人家是要明正典刑的法辦,沒了造反謀逆,可也沒有刑不上大夫。我估計,到了京城后,這事肯定要拿出來要我們議一議。我等不如先暗訪幾天,也要有個章程。”

  三位布政使打好了主意,各自遣人深入民間訪探了三天,拿著收到的材料,憂心忡忡的跟著押運的船隊進了京城。

  通州碼頭如今可說是不下于茱萸州碼頭的存在,因為鐵軌已經鋪了進來。那冒著煙的火車一經停下,龍門吊就開始給貨船上貨。

  多少外來的客,都張著大嘴看著那火車目瞪口呆。

  三位布政也免不了俗,瞠目結舌下,也對華夏新朝的底蘊有了認知。怪不得敢對那家人下手呢,人家是有了新的朝政體系。外在的表現就是火車和火輪,這些奇技淫巧要沒有個大家理論在背后支撐,終不能這樣的實現。也不知道,這次是哪家成為了翹楚。

  他們的思量沒錯,董仲舒獻儒術以前,法家才是那時候的主流,輔佐以兵家、縱橫家、墨家等等實用主義風潮流派,為各國君主所喜。

  伴隨著周王朝代表的奴隸社會崩塌,封建皇權社會的確立,儒家終于在漢武帝時期站上了歷史舞臺。這一站,就是數千年不倒。

  如今看來,也是該換換口味啦。

  懷著這樣的心思,三位布政使登上了接他們的馬車,向著寧國府駛去。

  陸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非要把政務院放在了寧國府的舊址,旁邊的榮國府則成了各部辦公的衙門,整個寧榮街形成了前面衙門后面大觀園的格局。

  林黛玉告訴李修答案,皇宮的格局就是這樣,前朝后宮,他們這是默默地順從他們的習慣,和你這位元首離得近些。

  李修正在發著脾氣,為了妙玉的事,也為了齊魯的百姓,尤其是曲阜那些還在做奴隸的百姓。

  北宗復古復到了極致,他家祖宗是奴隸社會的人,就一定要把奴隸社會那一套復刻到今天。

  簡直是逆天而為,這樣的家族,留他們還有何用。

  “惜春,你帶多些人去曲阜!不用講什么道理,能寫多壞就把他們寫多壞!”

  迎春站起身主動請纓:“我也去一趟,正好要算計他們呢,他們自己卻送上了門。”

  李修點頭允了,還把賈環找過來,讓他帶著人陪著他的二姐姐和四妹妹一同前往。

  交代完這些事,才要去政務院那邊開會。

  剛到門口,正好碰上剛剛下車的岳州、鄂州、豫章三省布政使。

  妙就妙在,彼此之間誰也不認識誰。

  李修向來是輕車簡從,一般也就柳湘蓮帶幾個人跟在身邊,他又住著離得近,今天更是一路走過來的,和三位布政使走了個面對面。

  李修看看他們身上的補子,特意的問了一句:“三位辛苦。哪個省的?”

  三位布政也看看李修,他就沒穿朝服,一身的便裝,高大的個頭,有些氣宇軒昂的意思。

  倒也不敢小視他,什么時候也是不回京不知道官小,誰知道這個年輕人是哪個新部衙門的新貴。

  趕緊拱拱手:“這位小哥請了。我等是中南三省的布政,還未請教小哥。”

  政務院看門護衛想說來著,被柳湘蓮一眼給瞪了回去,老老實實的站崗不敢多嘴。

  李修嘿嘿一笑,給他們三個回禮,說自己是相關部的,專門為他們這些布政服務的衙門。

  可憐三位布政大人,哪知道這個部門的厲害啊,還真以為相關部是什么太常寺、太仆寺一樣的衙門呢,就請李修給他們帶路,正好不知道該怎么走呢。

  送他們來的原御馬監的人,捂著嘴不敢說破,趕著馬車回了碼頭,繼續接著下一批的官員到來。

  李修也愿意如此,還真的帶路進了政務院,和他們三位邊走邊聊。

  “您幾位多少年沒回過京城了?看看這變化怎么樣?”

  豫章布政真有話說:“本官是五年前接任時進的京。誰能想到五年的時間啊,天翻地覆嘍!不過,京師的變化確實很大。這位...”

  李修趕緊介紹自己:“我姓李。”

  “哦哦,李小哥。看你的年紀也不大,是怎么進的相關部?相關部又是哪里的出處?”

  李修隨意的和認識他的人打著招呼,那些人也沒想到和李修同行的布政使們互不相識,招呼一聲匆匆而過。

  “我是碎葉的官員。”李修還真不是胡說,他真正的仕途就是從翠葉太守開始的,五品官呢,不小了。

  三位布政使了然,還真是新貴,要不然也不能留在京中任職。

  岳州布政趁機打聽一件事:“聽說西域全境通了火車,此事是真是假?”

  李修點點頭:“準確來說,西邊的起點是自察里津開始,東邊已經進了津門港碼頭。斷斷續續的,中間還有好大一段沒有通車。”

  “真的可以日夜不停的趕路?”

  李修確認了這個信息:“這是絕對沒錯的。這次的全國布政使大會,就有乘坐火車出游的計劃。到時各位大人就能親身體會了。您三位是坐著小火輪來的吧?火車的速度可比火輪快的多。等著開完這次會,也就定下自京城到嶺南的火車線路了,你們三家可不要為此打起來啊。”

  “你這小哥說笑了,我等怎么會為一條鐵路打起來呢?哈哈哈哈,說笑了,說笑了。”

  李修無良的笑起來,打不起來?那是你們還不知道鐵路意味著什么。等開會的時候你們聽懂了,你看你們三家打不打架。

  李修規劃中的京廣線,也可以轉為京九線。具體到中南三省來說,一條是經鄂州江夏到岳州長沙,一條是由江夏經豫章的九江府、洪都府繼續南下。

  你說他們會不會打架?

  鄂州布政很有可能開心的不得了,鄂州和豫州是最先定下的兩個節點,九省通衢的鄂州絕對是潛力股。

  為這事打架不稀罕,也許他們還開了先河說不定。

  高鐵之爭時,多少同省相鄰的市縣“反目成仇”,那爭的才叫一個熱鬧。

  最有名的是鄧州、新野之間的“護路保衛戰”,從官方到民間,爭的是不亦樂乎。鄧州有個鄧州同鄉會,一路尋找祖籍鄧州人士簽名保路,一直爬到了天山上展開橫幅;

  新野不甘示弱,發起新野保路聯盟,聯絡海內外新野籍華人,干脆就在白宮門口拉起了橫幅拍照。

  李修告訴陸鳴的時候,隱晦的提到了這一點,鐵路經濟這張牌一旦打出去,各省之間想團結都難。

  陸鳴則哈哈大笑,直言這才是妙棋,扔條鐵路過去就能分化他們的話,老夫每隔十年就建一條鐵路去。

  看著現在還親如兄弟的三省布政使,李修心里暗暗發笑,決定把會議的順序變更一下,先議分稅,再議鐵路,最后聊聊各省的轄區。

  想來一定很有意思吧。

  亂晃的李修,還是被林如海給抓走了,可他也沒提李修的身份,毫不客氣的讓李修跟他走。

  那三位還真沒當回事,見了許多相識的官員,湊到一起談論一路上的見聞,順便打聽打聽會議內容。

  另一邊呢,陸鳴、林如海、李守中和李修湊到一起商議孔家的事。

  李守中和南宗衍圣公可是老相識了,一同在金陵國子監教學幾十年,自然的要幫著說說話。

  林如海則是覺得這么快的推倒儒家,是不是有些操之過急。

  陸鳴暫不發聲,等著聽李修的意見。

  李修找了間屋子,讓柳湘蓮看好門口,這才把他要用計收高麗和扶桑的心思,說了出來:“本來是想遷北宗的人過去布道的,誰知道他們在地方搞得天怒人怨。不嚴懲一番怎么得了。”

  李守中勸自己的兒子:“修兒,南北合宗如何?衍圣公留下坐陣可好?”

  李修明白父親說的衍生公是誰,但也沒同意。

  “合宗就沒了特權嗎?皇權都沒了,怎么可能還留下皇權冊封的特權呢?要除就都除,他們家合宗,只是他們的家事,與天下何干?”

  林如海勸他欲速則不達,李修還是不聽:“岳父,不是我心急,是百姓急!都在看著我們怎么辦那家人。一旦拖下去,民心就散了,老百姓就會以為我們還是以前那些人。”

  林如海嘆口氣,他也知道這事的棘手程度,生怕一個不好,官場有變。

  您想啊,都是圣人子弟,都是讀著圣人的書考中的功名。香火情總是要念的,到時候求情的肯定不少。

  要是李修不肯妥協的話,別說讀書人要鬧事,就是官僚集團都要吵翻天,難時候才難以收場。

  李修也知道事情的輕重,可他也沒有更多的手段應對這種局面,只想著先引導輿論引起百姓的同仇敵愾,再用律法公開審理此案。

  陸鳴思索良久,忽然問了李修一個問題:“江流,首惡必辦,從者流放如何?”

  “太輕了!多少條人命在他們手上,要是還有皇帝的話,滅族也不是不可能。”

  林如海哼了聲:“皇上才不會對他家如何呢。”

  李修一拍腦門,回過神來,忘了他們才是穿一條褲子的人。

  陸鳴笑言:“老夫是想著一箭雙雕。北宗除族,流放高麗和扶桑。他們必定會懷恨在心,大肆在那兩國傳經布道與我們相爭。那兩國勢必也會把他們奉若上賓,如此一來,不就給了我們口實?”

  林如海贊同:“不錯,這樣就可以師出有名。我們不再是征伐不臣之國,而是正學統!”

  李守中也對兒子說道:“到那時候,衍圣公一紙檄文去到那兩國,召集一些子孫戴罪立功,亂了他們的朝綱。你再動武時,也能少許多的阻力。”

  姜還是老的辣,三個老家伙聯手幫李修把計劃補全,讓李修更有了信心。

  這就好比傳播了燈塔價值觀過去,用不了幾年,那兩國自己就會分成尊孔派和本土派。官僚文人之間一旦斗爭起來,不分生死是不會收場的。

  李修再想想妙玉、寶釵和迎春她們三人的作用,當即同意了這一個計劃:“那就請衍圣公來一趟吧。我和他老人家當面聊聊,有些暗子要提前布置好,不僅是高麗和扶桑。龜山在南洋,孔家人也要過去,咱們來個外儒內法如何?”

  陸鳴鼓掌贊嘆:“江流能有如此的胸襟,不為紅顏做沖冠之怒,幸甚,幸甚啊!”

  噢!原來你們是怕我沖冠一怒為紅顏,宰了那家人啊。

  李修氣的站起身就要走,我有那么不成熟嗎?妙玉和寶釵要是能吃虧,我隨我叔叔的姓。

  也就是現在,他才有底氣這么說。

  妙玉和寶釵是不是故意給孔家設套,李修都不敢保證,反正是她們身邊的護衛一頓亂槍打死了人家幾十條私兵的命。要不是衍圣公過去求情,真能炸了孔城的城墻,沖進去刨墳。

  可又不好當著陸鳴他們的面說,那寶釵和妙玉成了什么人吶,保不齊就有二桿子能喊她倆是“奸妃”的。

  得了,誰讓自己是男人呢,有的鍋自己不背都不行。

  議定好了孔家的事,四個人一齊去了議政廳。

  那是把會芳園給填平了建的大廳,門口處站滿了各省的布政使和各部的官員。

  華夏第一次的全國性大會,就在會芳園里隆重召開,與會的三十二省布政和原六部分出的十八部,共同邁出了艱難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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