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齊光五十年,二月二,龍抬頭。
海族并沒有新年這種節日,一切無常,平平淡淡。
冷水湖上的宿舍內。
林末只穿了條特制短褲盤膝坐定,身前則是足足二十幾塊魚石。
不,這個時候,應該不能說是魚石了,應該叫龍石。
二十幾條手指粗,數寸長的龍石,如一條條泥鰍在地上游動。
其上暗紅的色澤,如紅寶石一般,仿若蘊含有奇特的魔力。
“魚石化龍,一枚魚石化一滴血,想要真正化龍,最起碼要將全身血液給轉換掉吧?真若如此,需要的血液,最少也需以千,至萬為計量單位…”
林末唏噓不已。
他算是有些體會到伊旭娜所言,靠煉化魚石化龍有多不靠譜了。
一般高手大佬,或者不缺少量,但卻缺大量。
就如這二十幾塊魚石,便已經算極多了。
之前撐龍舟的章魚佬,見林末拿來這么多后,都震驚無比。因為普通學宮弟子,一年發放獎勵不過一枚。
“更何況,越到后面,換血越艱難,而大多數人,血脈純度也無法支撐化龍,
因此正常情況,這魚石都是拿來充當催化劑,用來刺激水元蘊養血脈。”
他輕聲嘆息,心念一動,按照雷火法典增訂版的行功路線開始運轉。
這功法修煉難度不小,大行其道的行功路線中,夾雜著不少奇思妙想。
從這增訂版三個字中,可以看出應該是自家那個便宜導師自己編撰的。
而編撰武功,創功立典,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
如林末現在,大宗師境界,加上涉獵頗廣,真正潛心數年,一般真功,乃至于真法也能自創出來。
不過自創的功法,初始期肯定會有疏漏不足,甚至bug的成分,想要修煉,需要無數樣本采集,再行修改,才能將特性變為共性,進而傳授弟子,廣泛傳播。
林末覺得很麻煩,因此教導弟子都用的現成功法。
“其實我嚴重懷疑,我只是小白鼠,所以才讓我有何不適之處及時告知,不過還好我有天賦珠,一看熟練度增加速度不正常,便可以及時修正。”
他看著眼前的龍石,繼續運轉雷火法典。
一絲絲無色的水元在他體內凝練,然后在氣血的交融刺激下,變成墨藍的色澤。
“雷火雙特質水元。”
林末控制著水元,緩緩與氣血,肌肉,骨骼接觸。
很快,皮膚肌肉便發熱顫動,一股熱感出現。
他拿起一個龍石,直接扔進口中。
其他人是用類似于吸管的物事汲取,他卻不消如此。
畢竟吃元石吃多了,早就有一副好牙口了。
嘎嘣嘎嘣脆。
然后是第二塊,第三塊…
一條條龍石,就跟炸小黃魚一般,全部被林末丟進口中。
入腹之后,很快便在水元催化之下,化為一股更澎湃的熱流。
在熱流的催化下,原本細弱微薄的水元,就像在滾燙的油鍋里丟入了數滴清水,一下子便以一個極快的速度增長沸騰起來。
他的肌肉,筋骨,在水元的刺激下,開始生長,在被改造。
“水元受血脈刺激,血脈被水元滋養。”林末默默體會著其中變化。
只是下一刻,他臉色微變。
隨著水元的沸騰增多,體內原本的暗色如來魔勁,竟然也開始隨之沸騰了起來。
意勁在被不斷滋生,滋生同時,強化著神意,再由神意影響著血脈。
繼而血脈的強化,刺激著水元。
水元,意勁,神意,血脈,四者好像形成了一個閉環。
正在不斷循環往復。
林末伸出手,暗色的如來魔勁飛速縈繞在他手掌,空氣開始扭曲,圣魔元胎滋養的魔氣張牙舞爪地沖刷著四周。
大宗師境界,神變三重,已然能天人交感,影響外界。
而隨后,墨藍色的流光,同樣飛速出現在他掌心。
從流光中,可以看見細小的晶體,其中有火焰在燃燒,雷電在轟鳴。
兩者竟然沒有對立影響?
相反,竟然在神意與血脈的影響下,雙雙提升數量,增加烈度。
他手掌輕合,陷入思索。
不對勁。
海族海祭之戰打了最少數十年,而且雙方又是土生土長的種族,必然不會陌生。
按理,不論是赤縣,還是海族,其中必然有有識之士研究過對方的傳承。
因此記載里才有意勁與水元無法共存,彼此對立的說法。
不過這是什么說法…
林末看著意勁,神意,血脈,水元四者的增長速度,很是不解。
水元,血脈暫且不提。
其中神意,意勁增長速度,竟然快趕得上在崖柏塔低層磨礪修行了。
而前者可以一直修煉,后者則具有冷卻期,兩者不可同日而語。
“或許…是因為血脈充沛的影響么?”
良久,林末仔細感受著體內的變化,隱約明白了什么。
無論是意勁還是水元,都是赤縣本土傳承,其中有相似之處。
兩者優先級相等。
都是通過血脈,神意,兩種轉化途徑轉化。
其中可以理解為,意勁,水元,為兩家公司,而血脈,神意,則是流動資金。
正常而言,流動資金有限,想要支撐起兩家公司運轉,必然是不可能的,強行這么做,最終結果,只有資金鏈斷開,造成破產。
而如若資金充沛,兩家公司便能同時健康運轉,甚至于彼此互助,得到更好地發展?
“有意思…不管如何,兩者不曾對立,而且能相互促進,確實是件好事。”
林末感受著越發強悍,堅韌的肌肉筋骨,心中頗為滿意。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強化速度慢慢減緩,降低。
這是因為吞食的龍石已經消化完畢,水元恢復常態,自然一切都慢了下來。
可即使如此,形成大循環后,意勁,與水元,依舊在彼此促進增長。
與此相對,倒是潛藏于體內深處的法力,一直巋然不動,很是高傲般,與兩者涇渭分明。
他站起身,默默體悟著身上的變化。
一股海浪的嘩啦聲,從林末身上傳出。
“這是…”林末催動體內的水元,一股子燥熱的氣息,伴隨著噼里啪啦聲出現。
寬闊的背部,肌肉一條條緊繃,最終在水元中,凝聚出一只好似魔鬼般的眼睛。
他上前兩步,來到室內的水池。
流動的水波中,他的身后,一條條墨色的粗大水蟒相互繚繞。
一共四條。
這是虺。
虺乃巨蛇。
蛇化虺,虺成蛟,最終蛟變龍。
按照自己體型如今的外顯,他應該算是四虺級,實力等同于立命高段。
這只是他初次接觸海族之法,憑借一堆魚石與底蘊,便跨越蛇級,突破至虺級。
說出去怕是要嚇死人。
不過也好,至少現在看來,自己是純正的海族,已經無法質疑了。
畢竟即使是本土海族,想要蛇級,虺,乃至蛟影,也只有真正的天才才能做到。
再加上馬上快要填滿的天賦珠,林末心中原本的擔憂與壓抑,終于舒緩了些。
莫名其妙來到這海淵,要說不壓抑是不可能的,如今得到機緣,安全問題解決,自然一切皆好。
等吧,等到神意凝練,順勢突破神變四重,乃至真君,等到天賦珠覺醒,第五天賦出現,一切只會更好。
不過在此之前,卻要先與七海那邊取得聯系。
海族并沒有新年,卻有類似于新年的龍門祭。
不過時間換算大周歷是在六月左右。
百離島,水街。
林末披著斗篷,在水面行走。
百離島位于深海之下,而島上卻也多湖泊,則水街便是于一座名為水湖的湖泊之上。因此街面,自然是水面。
至于街道兩旁的店鋪,則是一只只巨大的貝殼。
湖面上,此時蒙蒙有清冷的水霧,人來人往卻極多。
不斷有各種海族人來來往往,可以說很是熱鬧。
貝殼店鋪之上,販賣著各種器物寶貝,甚至于魚石,陸上之物都有。
一些貨源豐富的店里,圍著不少人,彼此談論詢問價格。
林末一邊走,一邊看。
偶爾見著有意思的店鋪,便上岸細看。
途中也采購了不少新奇的植株藥物。這些都是海中的特產,是陸上沒有的,這種游離于體系之外的藥物,很容易給人帶來新的靈感。
當然,價格也不菲。
不過伊旭娜對他很好,發放的修煉酬金頗豐,一般小物件,倒是不愁囊中羞澀。
越往水街深處,湖中心走,貝殼店鋪便越大,裝潢也越豪華。
路過一家足足抵得上三家貝殼店的大貝殼,其上圍的人最多。
從水街上往里看,可以看見店鋪里不是賣的什么藥草,丹藥,兵器,而是一頭頭海獸。
雙頭的海獅,巨大的白鯊,乃至于黑章,海馬,海蛇都有。
門口還有一漂亮的金鱗女孩。
女孩大聲介紹著店鋪。
“遠海海獸店,各種珍惜海獸都有,海獸蛋,成品海獸,現在活動打折,欲購從速,欲購從速!”
這是在搞促銷活動,因此被吸引注意力的人很多。
畢竟在海淵深海中,有著水元,大多數海人都能于水下呼吸,但不僅消耗水元,體力,而且還耗時,這時候,一頭坐騎作用就出現了。
一個好的坐騎,類似于一輛好車,不僅能輔助戰斗,還能便于趕路。
因此在海族,基本人手一只海獸。
當然,預算不足的,騎個海豚,海馬,乃至于海蛇烏龜就差不多了,有錢的則可以準備龍鯊,乃至于魔章,巨鯨等等。
“好是好,就是價格有點不禮貌。”林末相中了一只大白鯊,據聞有龍獸血脈,實力相當于宗師,也就是蛟級,水中速度更是極快,可惜價格很是昂貴,遠不是他能付出的。
不過這也正常,伊旭娜給的酬金再多,他也就相當于一個打工人。打工人憑自己的工資吃吃喝喝,買點小玩意沒問題,但想要買好車,可能嗎?
所以打工人沒有出路,最多買條代步獸。
林末看見銷量最好的小白豚,收回視線,徑直離開。
這玩意速度還沒有他自己趕路來的快,完全沒必要。
認真說來,其實魚魚果實自帶化龍能力,他并不需要買什么代步獸。
不過聲勢好像有點大,運氣不好,有可能被見獵心喜的大佬高手逮走當坐騎?
運氣應該不會那么差吧?
畢竟他的實力,據他估計,應該差不多相當于海使,海使可不多見。
就在他思索間,迎面走來一個陸人道士。
對方很是年輕,面貌普通,穿著一身青色道袍,一邊走路,一邊左顧右看,好像在看稀奇,與林末擦肩而過時,頓時驚疑一聲。
可還未等反應,兩人便真正錯過。
他想回返尋找,前方則走來一中年道人。
“伯溫小師叔,你可總算來了,我等等你好久了…”
中年道人一把拽著李伯溫,一臉唏噓地說道。
年輕道人點點頭后,再次回頭看,想要尋找林末,可這不張開神意,又哪里找得到?
最終只得輕聲嘆息,由中年道人引路,走入一貝殼酒樓之中,最終進入一雅間廂房。
房內此時有著另一中年道人,不過此道人是個海人,臉上有著數片黑色魚鱗,瞳孔呈黃色,兩頰線條夸張,像個鯊魚。
實際上,他的確名為海鯊道人,屬于血鯊一族。
此時海鯊看見李伯溫,面露崇敬,上前行禮,:“海族海道觀第三十一代觀主,海鯊,見過小師叔。”
李伯溫擺了擺手,示意不用多禮,下意識便從袖中取出龜甲值符:
“來來來,你我兩人好久不見,師叔給你算上一掛,大吉給一金,中吉給一銀,小吉給一文,不吉不要錢。”
海鯊連連擺手,尬笑道,“師叔這,這就不必了,我可不值得小師叔你費心勞力,窺探天機。”
一般算天籌命之人,都是以自身氣機運勢為籌,每與人算上一卦,都是在害自身勢,這也是為何卦不可輕啟的原因。
偏偏自家小師叔卻沉迷于為他人算卦,每次還象征性給一金,一銀,就跟耍把戲一般,偏偏算的還極準。
若他不是修道之人,倒是可以算上一算,可身份在這,醫者不自醫,卦者不算卦,越是準,他越是怕啊。
“沒勁,知天命,而改命,不正是我歸藏一脈的宗旨嗎,你這簡直差勁,當真不惜福。”李伯溫又將目光看向引路的中年道人,對方也訕笑著搖頭,最終無奈地收回值符,一邊搖頭,一邊嘆息。
隨后自顧自地說道,“早知道我就不來這了,就在方才,我遇見一個年輕海人,面相倒是不錯,有著霸者之命,若是能為其算上一卦,那就好了,唉。”
海鯊一聽,神情頓時變得凝重,忍不住站起身,“這,霸者之命?小師叔,你可別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