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殺!殺!
戰場之上,一陣陣喊殺聲震天。
摩尼迦,摩尼迦。
而在這喊殺聲中,卻又夾雜著寺里僧侶常見的經文誦讀聲。
由上往下觀之。
身著黑甲的僧兵和尚面露猙獰,不要命般朝前方城池沖擊,猶如黑色的潮水。
一個個身材高大,氣血勃發,身上有狼,狗,牛,豬,以及大樹形象外顯,直接硬頂著落木,金湯往城池沖擊。
“通平城一落,四通郡便有半數落于我們之手,如此大的范圍,幻天幕也該遮擋不住了,或許將會引得朝廷的注意。”
“無礙,按計劃進行便是,而且,莫非你真以為朝廷此時不知這邊情況?”
戰場邊緣之處,有一座九層之高的黑色佛塔。
每一層佛塔著黑珠,上佛帷,掛金鐘,陽光照耀下,漆黑的色澤泛著深沉的啞光之色。
九層佛塔之上,一渾身皮膚赤紅之色的僧人,一圈圈黑色的鎖鏈纏繞整個身子。
其纏繞方式不同于尋常意義上的捆綁,而是穿插。
黑色的鎖鏈如針線般,穿透其皮膚,就連臉上都有細小的鏈條。
僧人身材有些臃腫,黑色的袈裟下,是一圈圈壯碩的肌肉。。
此人為黑佛教小佛首泥樓。
他沉聲解釋的同時,鑲嵌滿鏈頭的嘴唇在顫抖,好似在承受極大的痛苦。
“自泰州陸沉之后,九龍風水之陣陣破已成定局,如年前珞珈關之變便是如此,其實所有人都知曉,大勢所趨之下,一切都是徒勞!”
“既然知曉是徒勞,那為何還要抵抗?”其身旁是個年輕的僧侶,濃眉大眼,看著一副好人的模樣,眉心有一抹綠葉印記,此時不解地問道。
“因為利益,因為一些阿堵物。”泥樓半閉上眼睛,兩只手攤開,腦袋微微上揚。
“對于普通黎民而言,其實無論是在赤縣,抑或在千羽界,差別是不大的,他們是土壤,他們是牛羊,但不可否認,他們也是基石,世道的變化,對基石的影響很小,
只有那些既得利益者,那些位于頂層的食肉者,在環境變化時,自身才會受到影響,所以為了自己,他們才會掙扎,而這樣無畏的掙扎,消耗的卻是無辜的基石。
我們現在所做的,便是拯救那些無辜的百姓,你知曉嗎?”
泥樓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微笑。
其身旁的年輕僧侶有些迷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不知說些什么。
“不過也不用擔心,通道已經打通,真相已然會出現,會有明智者投誠,也會有迷途者知返。”
泥樓看向遠處的通平城。
那里有數股強悍的氣血狼煙沖天而起。
有高手登場了。
“我知道你的疑惑,即使是黑佛摩尼迦成道之前,也會迷惑,更何況是你呢?所以疑惑并不可怕,用眼去看,用心去聽,然后…”泥樓身子慢慢懸浮升起。
“去追尋自己想要的答案!”
此時四通城之上,周遭的所有人,心頭驀然一震。
耳邊似乎聽見了更加嘈雜的佛經。
下意識抬頭,只見天邊出現了一只巨大的虛幻佛首。
那佛首面上穿插有無數黑色的鎖鏈,翻開的血肉下,則是猙獰的牙齒。
那赫然是一張張的嘴!
無數血口之中,有一條條猩紅的舌頭跳躍,頌念著不知名的經文。
“黑佛摩尼而現世,世落貧苦則降生…當無畏鎖,當無懼鏈,痛苦于身,慈悲于心…”
經文落下的瞬間,整個四通城天空驀然一黑。
白云道府邸。
華貴的廳堂內,角落處的香爐依然冉冉升起著通透筆直的煙柱。
只是馥郁的香味中混雜著濃烈的血腥氣,最終混合成某種怪異的味道。
林末緩緩站起身,眼中閃著異芒,左眼瞳孔不知何時分裂成三滴倒勾玉。
不斷旋轉,仿若最深邃的黑暗。
他視線落在眼前的白天擎身上。
“你不會不知道吧?”
“我…我…”
白天擎一只手死命地按著腹部的黑色鎖鏈,只感覺全身氣血意勁都在被吸取,一股奇異的勁力更在他的體內橫沖直撞,消磨著他的生機。
無論是肌肉,筋骨,抑或臟器,在此時,如被萬蟻噬咬般,疼痛異常。
但他很堅強。
面上在應付,余下的一只手微勾,一枚小巧的玉筒恰好與斷指貼齊。
滅心毒雷彈,真正的頂尖暗器,蜀州唐門鎮門秘器,只要他…
“看來你真的不知道。”
思緒瞬間被打斷,林末嘆息道。
白天擎面色瞬變,知道不好后,直接抬手將滅心毒雷彈扔出。
只見精致的小筒脫手后速度瞬間暴漲,變成一縷灰光,直接撲向林末。
林末面色未變,披肩的黑發中,其中一縷瞬間變得花白,隨后宛如活物般,猛地激射而出。
那赫然是一條無面白蛇!
在玉筒飛來,兩者接觸的瞬間,瞬間張開一張巨大的血口,將其吞入腹中,身子猛然粗了一圈,隨后去勢不減地朝白天擎撲去。
白天擎身上直接出現一處血洞,白蛇貫穿其中,消失于體內。
緊接著他渾身開始抽搐,失去鎖鏈支撐后,整個人猶如軟泥一般癱倒在地上。
一個呼吸不到,身子便變得干癟,而后白影回歸,林末額間則多了一縷白發。
不過區區初入大宗師,神變一重,也只夠拿來凝練死魔心。
算是小點心,聊勝于無。
林末緩緩起身,看著對面已經恢復平靜的司凈,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對方明顯是白天擎一邊的,卻能無動于衷看著他殺人,最后還沒有絲毫驚恐恐懼,不知葫蘆里賣的是哪門子藥。
“世人皆以為漕幫青龍會由四大家族控股,只是臺面上之人物,沒想到卻是大錯特錯了。”
司凈輕聲嘆息,手中金輪轉動,同樣緩緩站起身。
其氣息勃發,一縷縷凝為實質的意勁環繞著周身游蕩。
同時一股神意波動自身上散發,將周遭空氣激得扭曲。
毫無疑問,其在大宗師中,也是高手。
“有意思…方才不出手,如今這般姿態。”林末忽然笑了。
“你這是想要與我公平放對?”他很久沒遇見這么勇敢的人了。
噗噗噗噗!
另外散落于外的鎖鏈一瞬間收回,如尾巴一般搖曳在林末身后。
原本同樣被貫穿身子的梅蘭竹菊四大美人身子一僵,直接倒地不起。
精氣神被吞噬完畢,自然一點生機也沒有。
作為新法的劣等修煉者,身上都是惡心的臭味,也只配他拿來滋潤血肉鎖鏈。
一時間,司凈臉皮微抽。
作為半路出家的和尚,手上染的鮮血并不少,見過的殺戮更是多不勝數。
可像林末這樣隨心所欲行殺伐之事,甚至無視男女,無視美貌程度的兇殘做法,依舊有些驚懼。
再加上方才瞬殺白天擎的行為…
他瞬間搖頭,身上氣勢一散。
“敢問青龍王尋千羽界異修所為何事?”司凈低頭輕聲道。
“在下能確定,有不少異修匯聚于淮州,準備擇日參加小佛首法會,如有需要,在下或能效勞。”
他沉聲回答,聲音聽不出悲喜,像是在陳述事實。
“哦?”林末一怔,沒料想到其會這樣說。
原本還打算用些酷烈的手段使其聽話,對方竟然如此順從。
一時倒來了興趣。
“我找千羽界異修的確有興…有事,畢竟聽聞新法傳自異界,好不容易在這赤縣見異修,這機會可難得。”
林末笑道,額間那一撮白發如有生命般,自發隱藏于發間。
他說話的語氣很和善,像是找朋友敘舊一般。
當然,如果那粗大的喉結滑動,眼中的炙熱隱藏好的話,也許態度更逼真。
司凈忍住腹誹,面上同樣露出和善的笑容。
兩手合十,行了個佛禮。
“摩尼迦在上,既然青龍王想法如此之純粹,貧僧自然不會不成人之美。”
言罷便乖巧地走到林末身旁。
林末笑了笑,沒有說話。
“殺!保護道主!”
“跟我上!跟我上!”
恰此時,廳堂之外有無數人在大吼大叫。
聲音有女子之聲極多。
嘭嘭嘭!!
下一刻,廳堂之外,無數黑影飛身躥入,一個個手中持著鋼刀,雙目赤紅,氣息灼烈。
每一人最少也是半步宗師境界,乍眼一看,竟然有接近三十人。
都是進這府邸之時,那些溫柔可愛的侍女。
此時這些人體態變得臃腫而難看,有人身上出現獸類異化,有人周身則爬滿一個個黑痘,氣息混亂而不堪。
眼神里不復清明,只剩殺意。
這些便是白云道賴以在四通立足的白云衛!
最少半步宗師境界的白云衛,在悍不畏死的狀態加持下,正常情況能以一敵二,可謂瘋狂至極。
足以讓任何敵人膽戰心驚。
單論身體素質,體魄強度,更有點像體修,很是可怕。
十余米的距離幾乎轉瞬即逝,眨眼便有十數把鋼刀落在林末面前。
凌厲的刀風匯于一切,生冷的寒意令人毛骨悚然。
“卑劣的半成品,可悲也可憐。”林末同樣微微一怔,隨后不由輕聲嘆息。
他身子微動,無視前方的瘋狂劈來的鋼刀,一步抬起。
“所以,與其以丑陋的姿態在這世間游蕩,不如變成我的力量…”
下一刻,腳步落下的瞬間,
嘩啦啦!!
無數黑色的鎖鏈如潮水般涌出,刺耳機括聲在耳邊回蕩。
只是一剎那,雜音消失不見,喧囂的世間變得安靜無比。
原本面孔猙獰的一個個新法半成品身子在血肉鎖鏈貫穿下,如被蛛網束縛的蟲類的,紛紛僵直不動。
心口處的血肉鎖鏈由黑色慢慢泛成血色。
不少人循著生命的本能在掙扎,可惜無濟于事。
對于毫無武道經驗,只能憑肉身本能動手搏殺的半成品異修,或許在普通人看來十分難對付,但在林末面前,就如一只只無頭的蒼蠅。
只用結網而立,便能網羅所有。
噗噗噗。
一連串的脆響。
很快,染上血意的血肉鎖鏈便被回收于體內,地上只留下了一具具干癟的尸體。
血肉鎖鏈的堅韌程度大概增長了百分之一,聊勝于無。
只是在更遠處,仍有雜音傳來。
作為白云道的根基地,這里隱藏的高手數量是難以估計的。
林末看向四周。
有孩童,有老人,有壯漢…
各個年齡段之人,此時從這白云府的各個角落出現,隨后瘋了一般奔來。
原本這些人,無論生活是困苦,或者是艱難,但都能獨自的生活,擁有自己的人生。
而結果卻是變成這個鬼樣子。
這些人的道化程度甚至比淮平所遇見的黑佛教之人更為嚴重,甚至于類似于前世小說里的傀儡。
“司凈,你們黑佛教修煉的新法也是如此嗎?”林末收回目光,像是想到什么,隨口問道。
司凈手中金輪一緊,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這種操傀之術其實是由千羽界中黃泉脈秘法演化而來,制作的工具壽命很低,但武力還算可以,算是難得的戰場利器。
黑佛教從玉州開始,由南打到北,怎么可能不用?
可這話怎么說?
他有點怕自己說出口,林末一巴掌拍過來。
據他估計,這位青龍王也是位修煉新法的高手,實力甚至有可能觸摸到了真君層次!
“這…倒也不是…但…”
“我知曉了。”林末打斷了對方的語言。
他伸出手。
“真是污穢的世界。”
話音落下的瞬間,原本披肩的黑發以著肉眼可就的速度變得灰白。
吱吱吱!
灰白的頭發如之前一樣,化作一條條白蛇蜿蜒著,朝四周游蕩。
每過一個剎那,體型便變得大上一分,速度也快上一分,很快便匯成了蛇潮。
一頭頭水桶般粗的白蟒肆意在府邸之中游蕩。
土石崩碎,泥塊翻飛,任何阻擋在其前的一切都被碾碎。
而那些由操傀之術控制的人群,則直接被囫圇吞掉。
一旁的司凈這次真得被鎮住了。
茫然地望去。
原本囤聚的數百具尸傀,竟然沒過幾息,視野中便只剩寥寥幾具最強的還在支撐。
對方到底是誰!
這樣的手段…
這樣的手段絕不可能是個普通草莽勢力之主!
此人的邪異程度,超乎他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