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寺后山,一處山洞。
此處地方是高山寺武僧修行密地,專門的閉關之所。
單論布局,甚至隱約間還能看出靈臺宗的一些痕跡。
把該審問的通通審出后,林末便給王松濤親自種下了咒印,等毒網真正依附于其五臟六腑后,方才來到此地,繼續修練。
煩惱魔意本就處于滿溢狀態他,只等水滿則溢的那一刻,便能進行突破。
而于昨日時機其實便已經差不多了,如今只剩重新定心就可突破。
此時山洞深處。。
林末赤著上半身盤膝坐在一處石臺之上,其旁石質的蓮花燈燃著若影若現的火焰。
火光照耀下,影影綽綽的黑影映射于石壁上。
光影間,林末雙目緊閉,一股股漆黑如墨,又帶著些許混沌色的氣流如蛇蟒般纏繞于他的周身。
這些氣流近乎要凝為實質,又仿若有生命,碾壓磨動著空氣,石壁,甚至于還有虛空留下一道道石質路跡,
而最為令人心寒的還有氣流流動間,還會自發出現的低沉呢喃,有些像僧人誦經,又有些像罪徒懺悔。
混雜于一起,仔細聽,還會使人沉溺其中,讓人迷失。
林末緩緩睜開眼,混沌色的氣流開始劇烈流動,最終像是受到一股沛然的吸引力,瘋狂匯聚于他眉心之間。
“煩惱魔,真正意義其實為七情六欲魔,情欲而生貪愛,貪愛而不得則出嗔恨,幾乎便是世人的所有情感,武夫修煉最忌這些雜念,
換言之,當煩惱魔心成就時,我的如來勁特效或許還要加一個惑亂心神,某種意義上講,這與我的毒道手段倒是無比貼合…”
思緒浮動間,透過武道天眼可以看見,如今他心臟之旁,懸有一顆略小的滿是詭秘花紋的漆黑魔心,無形侵染影響著磅礴流動的意勁。
到時候萬毒勁配合其毒律侵其體,如來勁魔意亂其心,或許對于一定層次的敵人,已經能做到真正殺人于無形。
“接下來便是五蘊魔心…”
林末取出一個黑色玉瓶。
打開瓶蓋,混沌色的石質液體流出,如受到牽引般,縈繞在他周身。
這是石佛林下石廳池中的液體,實際上也是一道不知什么時候留下的實質意勁。
真正歷歲月而不腐,長生而久視,石質永存。
林末神色沒有任何波動,只是緩緩伸出手,食指與中指并攏,輕點在眉心。
眉心處原本的黑色繁密印記驟然收縮,最終化作一個細小的卍字形。
恰此時,周身回蕩的混沌色石質液體瞬間落在林末身上,隨后如蛇般向上攀爬,順著手臂,匯聚到指尖。
最終凝聚在眉心。
林末雙眼微瞇,瞳孔中無數血絲驟然出現。
石質液體開始劇烈流動,甚至于發出呼呼的嘯聲。
沖刷之下,眉心原本端端正正的卍印記開始模糊,取而代之的為一個三角形,圓形組成的復雜符號。
復雜的紋路,若是常人,光是看著便讓人心煩意亂。
“佛與魔皆在一念之間,換言之每凝練一顆魔心便是由佛變魔,再由魔化佛的過程…”
“其中五蘊即五陰,色受想行識,為自我見之遮障,苦難之根本,因此想要照見五蘊皆空,歸根結底要先漏五陰入魔,即墮入…其間!”
林末心思一閃而過。
慢慢的,他眉心上的印記也越來越復雜詭秘。
一圈如墨般的黑色意勁驟然從林末身上猛然爆發。
眼睛,鼻口,耳朵,七竅中,無數黑色氣流瘋狂涌出。
猶如水波漣漪般朝外擴散,將披肩的黑發倒沖得向上,經過特殊處理的洞壁開始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響。
終于。
咔嚓。
身下的石臺猛地崩碎,化作灰灰,只是他的身軀卻依舊懸浮于空中。
一道若隱若現的石質蓮臺將他高舉。
而就在石質蓮臺出現的瞬間,林末的身體開始急速變形,充氣般膨脹,依然自發進入了龍化狀態。
迅速恢復成四米多的龍相。
啪踏。
下一刻,林末身下的蓮臺消失不見。
一只滿是鱗片,指甲好似恐怖山獸爪形的腳掌落于地面。
幾乎是瞬間,這處修行密地,不,準確說高山寺之后的小山都好似震顫了下。
原本經過打磨固化的地面,在這一腳下,更是變成類似于泥濘的成分。
林末只覺耳邊的嗡嗡呢喃聲更加的嘈雜,像是不斷有人對著他耳朵竊竊私語。
天賦珠形成的淡藍色光幕上,石佛如來獨尊經后五蘊魔心在瘋狂跳動。
最終,字跡慢慢清晰落定。
耳邊的呢喃聲消失不見。
“比起惑人心神的煩惱魔,五蘊魔雖然也是內魔,但卻開始觸及身體本源,以有漏之五陰奪走武夫生機...
我能感覺得到,漏五陰后,氣血,氣機在以一種不可理解地方式流逝,但體魄,卻在不斷地變強....”
林末靜靜地體悟著身體的狀況。
他此時心臟周遭除了凝練完畢的漆黑煩惱魔心外,五顏六色的五蘊魔心已經悄然形成。
密文未成的它方才形成,便瘋狂吞噬著氣血,氣機,隨后用轉化成新型的意勁,氣血。
對,不同于煩惱魔心的侵染,五蘊魔心直接便是吞噬轉化。
在這種奇妙的狀態下,他不僅沒有半點虛弱之感,更能清楚感知到體魄在一點一點強悍。
這種強悍體現在他逐漸朝混沌色轉化的如來勁之上。
四米多高的體型,肌肉開始不在無序地膨脹,反而在壓縮硬化,龍鱗徹底化成漆黑之色。
身后如蛇蟒般的巨型尾巴則在不時拍打空氣。
大量的如來勁如流水般從他鱗片縫隙中涌出,凝為實質的意勁方一接觸空氣,便將一切沖刷得扭曲,
這種扭曲的氣場中,隱隱傳來密密麻麻的輕聲呢喃,具備惑人心魄的能力。
“不,不止惑人心魄,還有真正排斥一切的能力....”
林末玩耍了一下自五蘊魔心凝練后,這越發詭異的如來勁,伸出手,朝虛空輕輕一握。
扭曲的空氣瞬間靜止,隨后先是顫動了一下。
緊接著一聲巨響。
他的前方,原本的石壁憑空消失不見,仿若被什么東西直接抹去。
就像是用橡皮擦,擦掉書本上的錯誤之處。
只有漫天的石灰證明著原本石壁的存在。
“或許...我應該稱之為佛域....排斥一切,屬于我的領域...”
林末輕聲呢喃。
在這個領域中,有漏之五陰形成的無序意勁對沖,形成了這樣的獨特領域。
普通武夫,甚至于連接近都不能做到。
不過如今的范圍好像有些小,不過隨著四顆魔心的全部凝練,以及照見諸法層次的突破,必然會擴張。
“到時候,與其說是佛域,倒不如說是佛界....不對,以我如今的模樣,應該也不能稱之為佛...”
林末感受著充斥在周身的意勁,緩緩閉上眼。
“無形而混沌,與其稱之為佛界,倒不如稱作....”
他兩只手輕輕攤開。
噗嗤。
一圈無形的波動瞬間朝四周擴散,陡然如無數不可見之細刃般,將整個石洞密室籠罩。
所有的一切好似靜止,林末則緩緩睜開眼:
“......倒不如稱之為.....無色界....”
嗡....
整個石洞開始微微顫動起來。
兩日后。
清晨。
天色漸亮,一道微光成線,在朝陽的驅使下,朝著云霞不斷逼近。
高山寺中,僧人們開始收拾著行李,準備離去。
有的在沙彌在拿著掃帚,最后清理著石階上的落葉;有的沙彌猶豫猶豫再猶豫,最終下定決心開掘放生池;也有的沙彌在擦拭著殿宇中的佛像...
實際上,他們早便準備離去了,這樣的活動也持續了數日,歸其原由,不過是等著山中閉關的那位大人。
如今其出關,他們也自然該離去。
不過雖然早有了準備,可真當要舍了這一草一木時,心中卻總有著一股抒不得的郁氣。
“圓真師兄,我們多久能回來啊?”
演武場上,圓真正在一板一眼地練著拳。
他很早便起來了,練了數個時辰的他,汗流滿面。
此時看著一個面容很是稚嫩的小沙彌湊了過來,打完最后一路,行功收拳,擦了擦汗。
“你問我我怎么知道,你應該去問大師傅,二師傅。”
圓真瞥了對方一眼,沒好氣說道。
小沙彌只有十三四歲,賊頭賊腦的模樣。
因為老娘肚子爭氣,一下十胞胎,家里養不活,便被送上了山,算是寺廟里長大,高山寺相當于其家,故有此問。
只是同樣生于高山寺,長于高山寺的他,心中又何嘗沒有迷茫?
“師傅幾個都在后院,聽說在聽那位大人講武,我怎么敢去問。”
看圓真沒好氣的模樣,小沙彌也不惱,搓了搓手,笑瞇瞇地說道。
“怎么?你小子不敢去,想讓我打探消息?”
圓真神色并無變化。
下一刻,直接便兩只手伸出,揪住了其耳朵,開始往外扯。
“行啊,耍心眼都耍到我身上了。”
“師兄,別扯了,再扯都要成長耳佛了!
再說,再說我也是為師兄好啊,師兄前去聽講武,說不得也會有所悟,畢竟師兄天姿可是被譽為高山寺立廟以來第一啊。”
小沙彌疼得大叫,但還是一溜得把話說完了。
而說罷,果然感覺到耳朵上力道小了不少。
“你小子,天天只顧玩,十四歲還沒把筑基拳法練好,我看你到時候真正習武,能有個什么名堂!”
圓真冷哼一聲,松開手,訓斥道。
練武從來不是簡單時,最佳習武年齡為十五六歲,視個人身體狀態而定。
但想要真正令身體展開,還需要苦練不綴的鍛煉,藥浴。
其中苦難只有習武人才知。
“我省得,省得,明天一定好生修煉....”
小沙彌訕笑著點頭,嘴里不停說著類似于‘下次一定’的話語。
圓真搖搖頭,沒再說話,但還是邁開步子,不自覺朝后院走去。
后院。
演武場上。
守戒,守全在內的守字輩和尚,如前院的沙彌弟子般,正在一板一眼地打著拳。
打的不是其他,正是阿修羅道的四臂天功。
林末站在一旁,遠遠看著三人練武打拳。
至于王松濤,以及另外三個半步宗師,則在另一旁打坐恢復傷勢。
自真正將境界穩固后,林末便出關,準備將一應事務解決。
原本他想的是,那所謂的刑遠照應該會殺上門來,到時候直接以逸待勞,守株待兔。
令他沒料到的是,對方不知是真沉得住氣,還是有什么其他打算,這么多天過去,竟真的穩如泰山。
不過他也沒多想。
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
對方不來,自己便去走一遭便是。
不過就在林末臨走前,守戒突然找來,向他請教武功,誠心誠意下,正巧他對阿修羅道的四臂天功有些興趣,便順道答應了下來。
“四臂天功,阿修羅道筑基真功,真正奧義便在于雙臂出,意在四臂,四臂起,當一臂使。
需要真正做到心至拳出,如有四臂般,拳隨心至。”
林末目光著重看著守戒,“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需要修出心眼,做到察八方,觀四地,才行。
我聽說,修羅道心眼與你們這一道的真正秘典有密切關系,與其說是修臂,倒不如說是修心....”
說到最后,他心神不由有些恍惚。
忽然想到了李神秀。
對方雖然傳承的是天道,但輔修的其余下四道,據他猜測,至少包括阿修羅道。
原因便在于其那緊閉的雙眼。
在靈臺宗藏經閣中有記載,阿修羅道修至最后,便是心眼。
目眼閉則天黑,心眼起則天亮。
以心眼替目眼。
當目眼起時,則是真正無照。
語罷,林末見著若有所思的三人便不再說話。
只是微微閉上眼,倚著自己的體悟,睜開自身的修羅道心眼。
沒錯。
短短半日不到,他便已將四臂天功修煉到與守戒一般,察八方,觀四地的修羅道心眼境界。
當然,其中與他武道底蘊本就深厚有關,武道天眼,天賦珠固化熟練度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而就在他閉上眼沒多久,便緩緩睜開。
目光落在門口,一個有些緊張的年輕僧人身上。
‘有意思,一番話后,同樣也開了修羅道心眼?’
林末心中一動,上前兩步,一只手扒在圓真腦袋上,眼珠子轉動,兩人視線交織。
“小和尚,方才我講得,你還記得多少?”
圓真一愣,完全沒料到林末會直接過來。
感受著腦袋上的大手,呼吸不由急促:“回大人,我只記得一大半了。”
“那現在呢?”林末雙眼微瞇。
“已經剩一小半了。”圓真呼吸慢慢平靜。
“那再現在呢?”
林末手上有黯淡的光浮動。
“已經全部..全部忘記了..”
圓真一怔,只覺身子輕了輕。
“好..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