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先生笑了笑,卻是沒有立即回話,只是搖晃著腦袋。
食指與拇指伸出袖口,不經意地搓捻著。
一旁已經有小廝端著銀盤笑嘻嘻地上前,點頭哈腰地賠笑。
“書沒說多少,錢倒是沒少要!”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臭罵了幾句,卻也是心甘情愿地奉上錢銀。
很快,說書人臉上笑容更加燦爛。
“.....正是那大雨夜,青龍王攜雨勢而來,一身殺意甚至引動天上雷霆,直接從穹海會門口打腹地,竟無一合之敵!
當時,和氏兩兄弟正密謀那圍殺之事,絲毫沒料到正主會先發制人,率先動手!”
“面對和氏兩兄弟,那青龍王也是個狠人,絲毫不懼,仗著一身金剛不壞之軀,硬接數擊而無礙,一手成風,一手喚雷,
自和氏兩兄弟以外,根本無人能近其身!簡直是霸道至極!恐怖如斯!”
“和氏兄弟自然不允青龍王這般猖狂,攜手共擊,擺出陣勢,一曰陰陽煞陣,頓時黑風起,殺氣生,同樣不可小覷!”
“只見那一夜,可謂真正是地上飛沙走石,天上雷云霹靂,整整將穹海會一棟樓可打塌了去!”
“有道是陰謀詭計太匆匆,青龍攜威出海來,和氏兄弟空自作,閻王到底三更錯!”
又是一聲醒木拍。
說書人喝了口茶,將長袍撩起,抱拳一躬:
“今個就到此為止了,說的好與不好諸位擔待,欲知后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說罷便欲退場。
只是方才起身,便有人叫住。
“哎哎哎,先別急著走,到底誰勝誰負,說清楚再走啊!”
聲音激動,顯然極為想知道后事如何。
說書人聽罷停下身子,搖晃著腦袋道:
“那一夜之后,和氏兄弟卻是再也沒有出現,許是逃入泰淮江,許是被青龍王打殺而死,這就說不準了,
看客若真想知道,那就得去問問如今泰淮渡口第一高手的青龍王了,嘿嘿!”
說罷便直接離去。
茶館處如水滴沸油之鍋,瞬間沸騰起來。
開始七嘴八舌談論起久負勝名的和氏兄弟到底是生是死。
“大抵是死了吧,不然穹海會背后幾家人不會如此輕易便將商會解散,還容忍藍裂鯨之人安排說書人給那青龍王經營名聲。”
茶館角落處。
“如此說來,那什么青龍王能壓服那幾家人,一身實力確實也當得上這泰淮渡口第一人啊。”
小方桌上坐著幾個氣質非凡之人,有僧有道,桌上則擺放著果脯,肉干之類的零食。
不過坐了這么久,卻是只有茶水動了動,明顯是跋涉而來,來此休息,順道探聽消息的。
“師兄未免太過夸大了,須知無論是哪,高手都有明面與暗面之分,這什么青龍王最多可以說是明面上第一高手,畢竟這可是淮平啊。”
桌上,一個鳳眼女道輕笑道,搖頭否定。
“和氏兩兄弟我曾打過交道,一手合擊之術,在宗師中可謂是極強,能將兩人擊敗,怕一身實力已經能與郡望,名門家主級人物相比,
更何況這種草莽心性狠辣,最好不要小覷。”
為首的長須老道輕聲說著自己的觀點。
“要我說,正因為是草莽人物才好小覷,功法傳承皆為下下,有什么值得害怕?若不是大量高手于珞珈山,哪有這種人享風得譽的?”
女道低聲道。
這次老道沒再說話。
他是知道一些往事的。
他這位師妹年少出山門,曾因江湖閱歷淺,在山匪草莽中吃了些暗虧,嗯,是那種不好言語的暗虧。
而后雖然親手將當事人打殺,也讓其對綠林中人好感極差,甚至于平日見著便會隨意打殺。
“好了,不管什么青龍王,白龍王也與我等無關,還是此番事務要緊。”
老道輕聲打住,看向一旁的光頭和尚。
“青言師兄,不知你打聽到的情報來看,那夜我們別院慘案,到底是何人動的手?”
此話一出,桌上其余幾人也是神色微微有異,盡皆眉頭皺起。
“那夜據我所知,似乎是玉侯府與慈航一脈的云英師妹約定,做那引魔出動之事,想要徹底肅清淮平城黑佛教之亂。
當夜城中大小勢力有名有姓高手盡皆被通知了去,為的就是使那黑佛教賊人放心,
只是沒想到正當一切順利時,突然有兇人上門,一舉打死了黑佛教妖人,順便也把云英師妹打死了....最終即使是衙門中,也是定義為行俠仗義,不與立海捕文書。
而一場大雨洗凈,更是使人無從尋蹤。”
喚為青言的和尚年齡約摸四十幾歲,卻是眉毛皆白,輕聲說道。
“這么說來,難不成我慈航一脈之人便白死了?”
原本說話的女道聞言再次柳眉倒豎,有些不耐地說道。
此話一出,原本的老道與老僧卻是再沒有說話。
一副眼觀鼻,鼻觀心,事不關己。
要知道上言所謂的約定,說是玉侯府與靈犀別院聯手,但認真說來,除了慈航一脈,其余兩脈可都是被蒙于鼓中。
這種事可大可小,他們不找那云英麻煩就罷了,怎會上心尋什么仇人。
“好了,不能說不找,但也只能像之前一般,盡人事聽天命,我們需要做的只是完成這次引弟子入宗考核,其余便交由諸位師兄長老們做主吧。”
最后還是由最先說話的老道出來打圓場。
女道還想說什么,只是也察覺到氣氛的怪異,只得低下頭,一言不發。
另一邊。
正在屋內修煉的林末,終于被黃宛叫回靈犀別院。
具體原因雖然未明言,但他知道,應當是那事情捂不住了。
終于,兩人到了別院。
此時院門口久違地掛上了白色的祭奠燈籠。
“黃師妹,究竟是發生何事了,如今還不能一說嗎?”
林末看著一臉惶惶的黃宛,輕聲問道。
兩人這時已經進了別院,一路朝內府走去。
臉色蒼白的黃宛看了眼四周,最終看著一臉平靜的林末,嘆了聲氣。
“是云英...云英院首被打死了...”
說著還復雜地看向林末。
因為院首云英在靈犀別院高高在上,平日只與天姿聰穎弟子接觸,這等大人物,像她這樣的人,與之根本沒有太多接觸。
真要說,眼前這位與之接觸更多。
可就是如此高高在上,甚至在整個淮平都算有頭有臉之人,被打死了?
當真是讓,當真是讓人驚駭莫名,完全難以想象。
“什么?你說云英她死了?”林末聞言眉頭皺起,下意識聲音大了幾分。
可最后,語氣又有幾分輕松。
黃宛輕嘆一聲氣,小聲說道:
“林師兄,我知道你或許有些高興,但待會一定不要表露出來,否則怕是又會惹出禍端。”
“我知道,只是情難自禁,會注意。”林末輕吁一口氣,點點頭。
兩人繼續往內府走去。
“聽聞這次上宗來人了,一方面進行入宗考核,一方面則為了調查此事。”一邊走,黃宛一邊解答。
也是,連云英這種作為靈犀別院牌面式的人物,都被人在院中打殺,已經可以說是徹徹底底的打臉了,靈臺本宗就是再憤怒也不為過。
“哦?考核終于要開始了?”
林末此時倒有些興趣,臉上換了副表情。
“對。”黃宛點頭。
林末還想問些東西,只是已經到達內府,只得暫時作罷。
此時內府空地,依舊是林末打死肉山,云英的那片庭院。
原本滿是瘡痍的院落已經經過修復,可以說恢復如初。
院中站滿了別院弟子,中心則搭建了一處高臺,其上擺滿了鮮花,棺木則在正中間,有侍衛專門看護,沒有安排瞻仰遺容的流程。
原因或許其他人不清楚,不過作為當事人的林末,卻是再明白不過。
當時他雖然只是扭斷脖頸,但其中注入的如來勁留在體內,事后必然會發生二次爆炸。
因此收儉之人最后能將完整的云英拼湊起來,已經實屬難得了,具體慘況自然不好讓弟子們目睹。
庭院中,最前面站的是薛睿以及裴元道。
另有幾人林末不認識,不過盡皆氣息不凡。
此時一齊垂首默哀,算是最后對云英的尊敬。
這一刻,即使是一向不與其對付的薛睿,也沒表現出任何不滿憤怒,只是面無表情。
等了大概半盞茶時間,終于人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