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雞犬不寧
密林之中，陽光將樹影照得張牙舞爪。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子淡淡的清香，有些像蘭花，不仔細聞根本聞不見。
不遠處地上，一個個黑河衛精銳生息很快泯滅了，淡黑色的血水從其七竅中緩緩流出，像小溪般匯在一起，最后凝成一大灘血泊，緩緩浸透大地，滋養著這片林木。
恰好此時遠處一聲鷹啼，打破了林的寂靜。
林末輕輕用手將壯漢額間因血水黏糊的頭發撥開，
他動作十分小心，像是在整理精致易碎的名貴瓷器，
“不說嗎？”
林末低下頭，平靜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壯漢臉上。
血水流進瞳孔，壯漢的視線已經越來越模糊了。
他身上所披的象獸甲已經幾乎徹底破碎，其中暗藏的珍惜丹藥滲入體內，不斷治療著殘缺不堪的血肉骨骼，給予著最后的活力。
“嘿！.....”
模糊不清的聲音。
“嗯？”林末微微湊近。
“殺！”
壯漢頓時暴喝一聲，最后的氣力用上，趁著這個機會，體內秘術運轉，剩余的意勁瘋狂涌動，成煙狀縈繞在手臂之上，僅剩的分水刺一遍，猛然扎向林末額頭。
分水刺正中額頭，結果卻發出金鐵交鳴的聲響。
硬物碰撞擴散開的勁風呈波紋狀擴散，下一刻反震力傳遞，壯漢手腕碎裂，再也把持不住，分水刺落地，劇烈的疼痛下發出一聲呻吟，嘴巴微張，眼里滿是驚懼。
明明擊中了，明明擊中了的，怎么會.....
拼死的一擊，連讓對方身形搖晃都做不到？
看著林末依舊面無表情的臉，他一時失聲，全然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令人稱贊的意志以及決心。”
林末神色終于動容。
他是知道方才其給予的重擊造成的傷害有多大，筋骨幾乎盡碎，五臟完全出血，若不是其詭異的甲胄吊命，早便死了。
而即使這樣的情況，稍微動動手指，也是猶如蟲豸噬肉的疼痛。
此人居然......
“以示尊敬，我原諒你的不自量力。”
他看著秘術反噬，氣息奄奄的壯漢，眼神變得銳利。
而話未說完，空著的手五指擰起，如閃電般猛然抓去。
那比金鐵還要尖銳的五指，即使未進入龍化狀態，依舊能切金斷玉，頓時宛如五把利刺刺破詭異的黑灰甲胄，直接轟入壯漢胸膛。
一聲悶響。
林末手臂直接將其整個人洞穿，隨后恐怖的如來勁爆發，如決堤的洪水般將一切生機摧毀。
嘩啦！
血花飛灑，他抽出手，退了半步。
尸體落地。
無數血水混著落葉灑落，有些像翩翩起舞的蝴蝶，綻放著別樣的美麗。
有些落在林末身上，他本可以躲避，只是拒絕了。
在他看來，倘若親手終結一條生命，連這樣的微不足道的代價都不愿支付，會讓人真正嗜殺成性，隨意藐視生命的可貴。
這時，一眾許氏等人才反應過來，紛紛倒退數步。
他們沒有單純地以為林末是好人，畢竟如此兇殘的殺人手段，很難不讓人誤解害怕。
“你是...林末..？”
而就在這時，人群中，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年忽地走出半步，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
“嗯？”
林末回身，看著眼前的人。
俊朗的容貌，華貴的衣衫，這個人....不就是宋明羽嗎？
當年許氏做學徒時，其可以說是第一流的天才，最早突破煉骨，也是最早訂下婚事。
而此人身上似乎還有些別樣的秘密，曾在大龍山暗自提醒過林末，想讓他盡早離去。
一時間，當年的經歷如影片般一幀幀劃過，林末臉色稍霽，眼睛微瞇，露出一抹笑容。
當然，若是沒有臉上的血跡，氣質還算溫和。
“好久不見，明羽。”他語氣有些感慨。
雖然已經預料，這次許氏一行會遇見不少熟人，只是才來就見著一位，讓人不得不生出一種對歲月的敬畏。
宋明羽張了張嘴，同樣眼里出現復雜之色，袖中的拳頭攥緊。
他雖然已經知道林末如今的強勢，只是怎么也沒想到......
他余光掃過死因不明的黑河衛眾人，以及十數擊便擊敗自己五臟境岳父的壯漢頭領。
怎么也沒想到真的能成長到這個地步.....
“此去經年，沒想到你長相一點也沒變。”
林末輕聲說道，一邊說，一邊開始彎下腰收集戰利品。
這群人實力不凡，都是立命以上，壯漢更是位半步宗師，這樣的陣容很不錯了。
而身上的甲胄也不是凡品，大略一看，他便發現除了正常的堅甲，還具有類似卸力的作用，內部并細心地覆有救命之藥，很有創造力。
看得出身后勢力不凡。
果然也沒令林末失望，一個個跟個肥羊似的，常人看來難得一見的丹藥暗器，幾乎每人身上都有些。
認真說來，這錢比在駟馬坊貪污受賄還來得快。
林末將最后一人身上搜刮干凈，心中不由暗道。
“林末，你是來...助我們許氏的？”宋明羽壓住心里的落差感，問出了自己最關切的問題。
而身后的許氏眾人，卻是盡皆一臉茫然，好似在好奇宋明羽何時認識這樣的高手大佬。
明顯許如意等人并未將林末的實際情況大肆宣揚。
“沒錯，我意外得到消息，因此前來相助。”林末沒有坦言，并未遮遮掩掩。
“對了，那你們這是要去哪？此時難道不應該在許家堡嗎？”他緊接著問道，目露探詢之色。
據他所得的情報，如今那風行盜此時可已經圍住了許家堡，這種時候，光憑一個不過五臟境武夫帶隊，能領著一群夾著老少女人的隊伍闖出包圍圈？
“這...這是族長定下的策略，分兩支隊伍行事..”宋明羽說到這，有點不好意思。
“兩支？”
“就是一支托庇端木氏，為求血脈延續，然后一支留守解決風行盜等麻煩，只是沒想到端木氏也不是好人.....”
林末微微沉默，瞬間明白怎么回事了，他輕嘆一聲氣：
“許成元那邊如何了？”
“族長與顧長老，以及二少爺留守許家堡，擺出了百毒陣與風行盜僵持，不過我們離去時，情況已經不太妙了。”
“.......”林末無言以對。
樹倒猢猻散為人之常情。
“給我份詳細點的地圖，這應該有吧。”他伸出手。
宋明羽點頭，老實地掏出一卷羊皮紙。
林末接過，隨意打開掃了眼，點點頭。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他掃了眼許氏眾人，大多數他不并不認識，最終目光停留在宋明羽身上，隨即腳尖微點，化作一道黑影躥向密林中。
沒過多久，身影便融入這暗林陰影找你，消失于不遠處。
“明羽...那位是.....？”媳婦左靈慢慢上前，扶著左設，還沒回過神，呆望著林末離去的方向，輕聲問道。
“黑衫煙雨客，只道故人來.....”宋明羽輕聲嘆息，同樣才回過神，轉過臉露出一抹勉強的笑容：
“是當年的一位好友，只是沒想到會變得如此陌生..如此強大了...”
他掃了眼遍地的尸體，如今最少也是立命高段的武夫也不是林末的一合之敵，說不準，許氏真的，有救？
宋明羽眼中浮現希冀，上前扶起昏迷中的左設，回首看向許氏眾人。
這里的大多是藥堂藥師，以及許氏中高階武夫的子嗣家人。
“不管如何，我等先行離去，當然，暫時不去端木氏.....諸位意下如何？”
另外的幾名立命武夫對視一眼，并未再深究詢問，齊齊點頭。
沒過多久，隊伍再次出發。
另一邊。
林末拿到地圖之后在山林間急速奔襲。
對于沒有得到有關風行盜抑或何氏的具體情報，他并不失望。
這種大家族培養的死士不同于他之前所遇見的什么邪教中人，一個個幾乎是從小培養，即使結婚生子也是在大族控制之下完成。
意志堅定不說，還都知道即使死了，家人只會過的很好。
真想拷問，必然要花費大量的時間精力，恰好此時，這些正為他所缺，索性便直接走人，
‘也罷，正好借此機會，真正足丈山河，拳斗海內，看看自身的氣量。’
林末目光變得堅定，速度再次快上不少。
而不過剛奔襲過數里，穿出一片密林，他身形便慢慢停了下來。
一道人影竟正好在林外等候，攔住去路。
林末眉頭微蹙，輕輕呼氣，調整著自身呼吸，雙目瞇起，看向來人。
這是一個身穿淡白色武裙的中年女子，發梳成髻，插一玉簪，面容雖顯老態，但五官精致，看得出年輕時也是一位美人。
只是林末關注點更在其手中的一柄寬刃闊劍上，此劍單論寬度便有接近三寸，上刻蟲獸，兩端開刃，如條銀線，望之便讓人生寒。
“閣下是誰？”林末雙手置于兩旁，輕聲問道。
對方氣勢不俗，給人觀感有些像之前遇見的尚虛白，或許是位宗師？
想到這，他神情更為嚴肅。
中年女人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認真打量起林末。
數息后開口：
“你可稱我為蓮月，若是我沒猜錯，閣下應該就是林瑜林氏的毒霸王吧？”
“嗯？看來是敵非友了。”林末輕聲嘆息。
“不，不不，待你未表態之前，我不是敵人。”女子微微一笑，語氣淡然：
“不然我一開始便會出手，哪會與你多言？”
林末一怔。
“你想做什么？”他有些覺得莫名其妙。
“交個朋友，畢竟以林兄的實力，幾乎必然會踏入我等之境界。”蓮月輕聲道：
“當然，還有一事，勸林兄莫要插手寧陽許氏一事，許成元事關重大，為少有‘契合’之人，上面有人要，你實力很不錯，但不要自誤。
否則真正惹禍上身，位于大延山上的林氏，或許真會雞犬不留.......”
先恭后倨，好大的口氣....
林末這時心中卻是無任何波動，只是有些好奇許成元這家伙究竟得了何等機緣，竟惹得如此多人注意。
“雞犬不留...有趣，為什么一個個都喜歡用此話來威脅林某。”他念罷，眼睛微瞇，緩緩出聲。
“原本我想的是能無事便無事，畢竟生命不易，武道不易，看來是我錯了，因為世上真有人會故意想來送死.....”
一股危險的氣息自林末身上緩緩散發而出。
蓮月一怔，仿佛有些沒料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你..竟然拒絕我等好意，還如此狂妄找.....”
話未說完，她瞬間瞳孔一縮，強大的氣血如潮汐般上涌，恐怖的意勁匯聚于手，手上的寬刃闊劍當即往上一立，像是要格擋什么。
可惜太遲了。
一聲巨響，她瞬間如被狂暴的天青莽牛沖撞，整個人直接倒飛出去，于地上劃過一道深深的溝壑，最終猛然撞在身后的一棵巨樹之上。
血花綻放，無數黃綠色的樹葉如雨般灑落。
林末緩步走進，臉上毫無波動，高大的身軀將陽光全部遮住。
未曾進入龍化狀態，只是如來勁以及肉身力量全部爆發，應該算常態下的全力一擊，當做試探。
只是為何眼前這位宗師...弱的如此不像話？
他有些不理解。
嗯哼。
一聲呻吟。
蓮葉背部道袍已經破裂，露出血肉模糊的后背，艱難地站穩身子，手中寬刃巨劍依舊緊握。
她此時披頭散發，玉簪子在之前的碰撞下不知落在何處去了，雙眼赤紅，看著皺著眉頭的林末，再也不復之前的從容，說話都在顫抖：
“你.....怎么可以.....”
“嗯？”林末疑惑地看向她，也是緩緩開口，“能告訴我，你為何會如此若嗎？”
“狂妄！”原本還想說什么的蓮月頓時止住嘴邊的話，怒斥一聲，她承認，她大意了，沒料到林末好像憑借某種秘術，實力達到宗師，還率先偷襲，直接一擊將其打成這種狀態。
林末見沒有得到答案，卻是也失去了耐心，腳步一踏，所立之處瞬間崩裂出蛛網般的裂紋。
整個人消失在原地。
一拳！
蓮月竟然在此時，身形也是瞬間消失，一個翻滾離去。
林末直接一拳筆直砸入其身后的樹干，原本三人合抱的巨樹吱呀一聲。
他抽出手。
竟然瞬間崩裂折斷搖晃，最終轟然倒塌。
“有點意思。”
這時林末才來了幾分興趣，看著十米外的另一處。
蓮月此時正躬身呼吸，平復狀態，眼里滿是狠毒，原本白皙皮膚爬滿紅色的氣泡狀斑點，整個人身材開始膨脹，變得巨大。
這是氣血全面催發的效果。
無形的氣機甚至掀起了一陣陣漣漪般的氣浪，將地面的落葉吹得翻飛。
“你惹怒我了，現在，該真正為你的無知付出代價！！”
她寬劍提于身后，正欲朝林末沖鋒，可下一刻，一股冷意襲上心頭，條件反射巨劍上橫。
可惜，還是沒來得及，再度被狠狠擊中，一只巨手轟然砸在其臉上，帶著完全反抗不了的巨力，強行帶著其撞向身后的另一棵巨樹之上。
樹木崩裂，血水混著木屑像雨水般飛濺，混著落葉掉落于地。
蓮葉保養了數十年的臉已經完全變形，牙齒都掉落了數顆，被一下子提在空中，睜著驚懼的眼睛，恐懼地看向身前之人。
“當真是弱的可怕，比起尚虛白，你....真的是宗師嗎？”
林末滿臉失望。
“你..到底是誰？”蓮月強行止住心中的恐懼，忍不住問道，她覺得此人絕不是什么毒霸王！而是另有其人！她不信一個二十多歲的鄉下普通武夫，能強到這個地步。
這次，她沒再得到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