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審問
水潭邊。
如今日上三竿，陽光鋪灑大地，透過茂密的樹蔭，留下一道道光束。。
仔細看，肆意飄散的灰塵，無風自動，縈繞其間，最終落在林末短簇的黑發上，棱角分明的臉上，形成一個個淡淡的光斑。
而飛舞的灰塵，則調皮地在林末身邊飄蕩。
一陣風吹過，樹蔭讓出大片的空隙，光束變大，變成光柱，灑在林末身上，從頭頂到腳邊。
給整個人鍍上了層金輝。
他微微使勁，將手中的腦袋提起，如同打量貨物般，看著萬花臉龐。
一臉平靜：
“還在考慮嗎？”
林末手掌微微使勁，
此時萬花的臉龐上不知何時攀附著類似干枯樹皮般的詭異花紋。
“你....你這家伙...居然.....不可原諒...”
萬花整個身體都在顫抖，每一處肌肉筋骨不由自主在顫栗，即使木質化的手臂，竟然也在自發收縮。
這是生命本能在畏懼，面對極端情況所作出的應激反應。
只是，為什么，他想不通，一個連殺木心都要偷偷摸摸的家伙，真實實力竟然能強到這個程度....
要知道這種實力的人，必不會默默無聞，除非.....
他有些模糊的視線里，看著林末平靜的臉。
拼命地想要直起身，只是頭頂的力量極大，猶如一座山般，動彈不得。
這等實力...
除非來自真正同等敵對勢力，這也意味著其所圖甚大，目標絕不是單一的赤身一脈，而是整個黑佛教，甚至是那位......
想清楚緣由的他，只感覺陷入了一張巨大的無形之網中。
恐懼的同時，更有著一股子只有自己一人察明真相后的沉重。
“其實如果你好好交代，我愿意放你一條生路，畢竟你身上有的地方，我很感興趣。”
林末著重看了眼其身上的詭異木質，平靜地說道。
能夠改變武夫體態的功法有很多，畢竟真功以上，便涉及立命突破宗師關卡，其中宗師蘊周身小天地，功法不同，特效不同，外顯特相自然也不同。
只是萬花身上的變化卻不同于他練武至今，所遇見的任一種，好似本身就是如此般，讓他有些興趣。
“黑佛注視著我，我不會..不會輸...”萬花依舊在掙扎，看得出求生本能很強。
只是他的狀況有些奇怪...
林末微微偏頭，仔細地盯著其臉龐。
“木..黑....羊......黑佛...！”
其聲音越來越低，慢慢地，竟然有些像在嘶吼，咆哮。
空氣中，似乎有什么奇異的物事匯聚于萬花身上。
他的雙腿開始莫名地拉長，往地底延伸，緊接著是手臂，胸膛，腦袋。開始出現一片片褐色的人臉形黑葉。
林末若有所思，腳尖一點，退了數米。
黑葉很快便將萬花整個身子覆蓋，慢慢地，其中好似有什么東西在蠕動，有點像蛹繭蘊蝶一般，有全新的形態在孕育.....
‘單從氣息來看，倒是有些像段千方，只是動靜更大，是黑佛教獨有的秘術嗎？’
林末冷眼旁觀。
他隱約有種感覺，他抓住了黑佛教的真正秘密。
很快，人臉模樣的黑葉開始枯萎，仿若‘繭’的使命已經完成，化成飛灰，消失在空氣中。
吱呀。
枯木輾軋的聲響。
此時被林末運用如來勁加巨力，一擊擊碎近半身骨骼的萬花，竟然慢慢地從地面爬起。
他面部已經看不出人樣，通體暗青，兩頰是類似樹皮褶皺般的紋路，額頭上出現一對漆黑的山羊角，羊角而人身。
正目光冰冷的看向林末。
“其實..我應該感謝你...若不是你給予我的壓力，我必不會如此貼近那位，鑄出真正的道印。”
大危機，大恐怖下，必有大際遇。
此時萬花的聲音已經變得有些尖銳，類似指甲割玻璃的聲響，聲帶好像出現了問題。
生與死的關頭，聆聽到道音，冒死舉行儀式，本是九死一生，沒想到，他竟然成功了，不僅突破境界，還借助其中偉力，愈合了傷勢。
‘蔭’下的他，再次面對林末，竟然自發地從容了不少。
簡而言之，他覺得他行了。
“道印？那是什么？你這種奇異狀態的源頭嗎？”林末饒有興趣地繼續打量著萬花，問道。
“呵呵，你這樣說，也沒錯，若真想知道更多.....”
萬花桀桀桀地笑道，微微抬起手，
“那便先融入我！”
他怒吼一聲，整個身軀如充氣般膨脹，虬勁的肌肉扭曲成形，樹根般纏繞在身上，背后則生出四條猶如章魚觸手般的胳膊。
其猛地一雙膝微屈，立即如大樹生根般牢牢扎在地上。
下一刻，樹根拔起，地面瞬間崩裂，強大的反作用力下，一息時間不到，整個人便沖出數米開外。
沛然而不可抵擋的力量自大腿而起，延伸全身，暗青色的肌肉因為劇烈的扭曲而虬結在在一起，呈現一種淡淡的猩紅。
方才說那么多話，只是為了迷惑林末，外加爭取時間。
如今身軀已經自適應突破后的狀態，剩下的只是狹路相逢...勇者勝！
心中下定決心，這一瞬間，原本已經快成一道殘影的他再次加速。
面部開始扭曲，背在身后的雙手，血氣混雜著一股黑色暗流，變成類似樹根般的利爪。
森之秘根，來自千羽界的森之道祖，具有吞噬，破體特效，最擅長破除肉身罡體。
而破體后，還能類似吸血蟲般，吸食武夫血肉精氣，蘊養己身。
事實上他們黑佛教依附的森之一脈，特效都帶有破罡滅體，以及納氣，這也是為何他明知這次有可能是陷阱，依舊敢率眾追擊的真實底氣。
起初若不是林末速度太快，直接下毒偷襲于他，他根本不可能敗得如此慘！
想到這，萬花心中恨意更甚。
“死！”
兩條擺在身后的胳膊猛地甩出，如兩根利箭挽弓而射。
空氣此時似乎都被打爆，被硬生生撕裂，發出爆炸般的聲響。
猙獰的樹根角，閃爍著詭異的光澤，周邊似乎都升起了淺淺的低語，狠狠地砸向林末的胸膛。
只是下一刻，一切都戛然而止。
兩拳作沖天炮般轟出的萬花，身形僵持在原地。
猙獰的拳角，此時如落入蛛網中的蟲豸，被兩張蒲扇大的手掌抓住，完全動彈不得。
“不錯的戲法，單從威勢上看，確實值得贊賞。”
林末微微一笑。
看著那完全不似人樣，仿若有生命般，不斷朝他掌心鉆透，最終留下兩個細小的白印的拳角，發出感嘆。
萬花青色的額頭冒出虛汗，神色震撼而驚懼。
鑄就道印，刻下那位印記后的他，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都遠超同境體修，即使半步宗師也能進行虐殺。
可是與先前一樣，再強悍的攻擊，連擊中其體魄也做不到......
他一時失聲，連回復都做不到。
“好了，力量見識了，那便看看防御怎么樣吧。”
“你！..”
不等萬花回神，只覺兩手重獲自由，可來不及反應，身體忽地一輕，凌空飛起。
他樹根虬結而成的肌肉鎧甲，開始猛烈顫抖，胸口不知何時出現一個碗口大的血洞。
林末凌空一拳，直接將其轟得騰空而起。
緩步跟上，拉開架勢，繼續甩拳，拳頭化作看不見的虛影，朝萬花胸膛砸去。
唳唳唳！！
伴隨著空氣的劇烈震顫，無數拳影轟擊在萬花身上，刺耳的爆鳴回蕩在密林之中。
他試圖格擋，可是被擊飛至空中，最多只能兩臂交叉于胸前。
只見狂風驟雨般的攻勢落在其身上，伴隨著飛濺的綠色血水，一個個碗口大的血坑不斷出現。
整個人如麻袋般于空中瘋狂顫抖。
“倒是挺結實的，不過也僅此而已，該結束了。”
林末眼里出現一抹失望，收回動作。
“你....”萬花心中一冷，視線已經模糊了，整個身子只覺有時輕，有時重，飛散在空中，下意識地像嬰兒般蜷縮在一起。
比同境體修還堅硬的肌體如玻璃般寸寸破裂，堅硬的綠骨直接被打爆，帶著血肉向四周飛濺。
數十萬斤的氣力加上海量的如來勁，足以壓垮一切。
這已經不是這具殘缺的軀體能夠承擔的了。
血花飛灑。
如一只翩翩的蝴蝶，凋零在半空中。
從手臂到大腿，再從大腿到腦袋，最后由腦袋到胸膛。
一拳貫穿。
以防萬一，林末五指一凝，如尖刀般在其體內一攪，最終確保整個胸腔都只剩肉末后，才猛然抽出。
林末抖了抖手上的血水，看也不看落在地上，如破布娃娃般的尸體，反而打量了下其之前三個被廢掉的下屬。
他已經確定，此人身上的那種木化秘術，就是黑佛教獨有。
而這種秘術很奇妙，除了能供戰斗突破境界，還附帶突破后如復活般，恢復傷勢，有些類似于鳳凰涅槃。
可以說很值得探究。
而且還有對于體魄的超強加成....
林末看著微微泛紅的拳頭，目露沉思。
單純看招式意識，這個萬花說實話，比不上他所殺過的任一個半步宗師，但是從肉身體魄上看，竟然堪比古重文。
這其實是很不符合常理的。
‘其中有秘密。’
林末沒再多想，殺人搜包，毀尸滅跡，要的是個快，至于他的疑惑，可以從那三個活口中審問得知。
畢竟不同于已經是半步宗師的萬花，剩下的幾個垃圾，即使在來兩次進化，也就一拳了事。
全可以一手把握，所以他收手了。
而這一次試手，也算不虛此行，除了抓了幾個俘虜外，也測試出覺醒武道天眼后，他與普通武夫的差別。
心中思慮萬千，實際上卻不過只用了數息時間。
林末熟練開始摸尸搜身，對于萬花的尸體，卻是沒再用化尸粉，而是用了一種新研發的引獸水。
在野外，沒有什么是比大自然更安全的清理工了。
將一切收拾妥當后，他拿出一根繩子，如串螞蚱般，將三個活口綁住，一手提著，向山中深處趕去。
他要尋一個更安全隱蔽的場所。
約摸過了數盞茶功夫。
林末近乎翻了兩座山頭，最終在一處丘陵中尋了個熊洞休息。
這熊洞明顯近來也有熊類山獸居住，因為到處都是一股子夾雜著糞便的獸腥味，很是難聞，足足用了兩粒清氣丹才將那股味道壓了下來。
此時天正好下起雨來，洞外雨聲滴答作響。
林末一把將三個活口丟在地上，灑了些以消耗生命潛力，以及痛感轉化為代價的療傷藥，替其處理傷勢。
約摸過了半盞茶功夫。
洞里便傳來此起彼伏的呻吟聲。
見情況好轉，林末也不再怕下藥太猛，直接將這些家伙給藥死。
以蒙汗藥為主體配制的迷魂散直接搞下。
這種藥物能麻痹人的大腦左半球，以及小腦感知，使人沉入迷醉的效果，很適合拿來做外科手術以及審問情況。
沒過多久，藥效發作，三人頓時迷迷糊糊地坐在地上傻笑。
“姓名。”林末開始審問。
“阿巴阿巴。”
“阿巴阿巴。”
“？？？”林末發覺自己可能藥下多了，好像直接把人都給藥傻了。
好在最后一個看著身體最壯實的沒有令他失望，嘴巴歪了大概兩息時間后，終于合上，開始緩緩開口：
“草勇。”
“寶光寺與黑佛教是何關系？”林末心中松了口氣，連忙詢問最關鍵的地方。
“寶光寺，就是，黑佛，叫。”
得到答案，林末心頭一凜。
他雖然早想到，這一向樂善好施的寶光寺，果然與造反頭頭黑佛教有關聯，但卻沒料到，這兩者竟是一體.....
這豈不是意味著，外面還在鎮壓黑佛教，人家早就暗度陳倉，家都給偷了？
感覺一陣荒唐的林末，繼續審問。
隨后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終于明白了黑佛教一行，如段千方等所用的秘術，到底來自何方。
不是什么上古宗派遺留，也不是什么武道大佬自創，而是源自對面，也就是那座名為千羽的地界！
意味著，這是那方世界的道統。
這意味著什么？相當于是文化入侵。
而這黑佛教還真是名副其實的造反頭子，不過不是造的大周的反，而是整個赤縣天下的反.....
就在林末專心審問時，另一邊，萬花等人的死，卻是發酵得比想象中的快。
密林水潭處。
一陣風吹過。
一個赤腳而行，身披袈裟的老僧忽地出現在潭邊，手中念珠轉動，心沉如水。
“肉山，你怎么看。”
空洞的聲音在山林中回響。
踏踏。
一個肥胖如山的漢子，晃悠悠地從身后林中走出。
每走一步，大地都要震顫一番，好似是承受不住其人的莫大壓力。
正是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