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說,你連那林君末的面都未曾見著?”
首座上的漢子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
他手指輕叩扶手,龐大如小山的身軀即使不說話,也能給人無窮的壓力。
而這種威勢,在他與楊氏老太君搭手三招,甚至略勝一籌后,更達到了頂峰。
“鬼風子,你說吧,現在如何處理,畢竟當初是你提議去聯系那林君末的。”
古重文看向右手旁的書生男子。
此人頭戴一綸巾,面白無須,一雙丹鳳眼神光暗蘊,身穿一白衣,手持羽扇,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
“古兄不必焦慮,其實在我看來,與那林君末是否結盟并不重要,畢竟密地之爭,無非兩方勢力,一方慶豐城本土豪族,一方我們這類散修外來勢力。
原本我還有所擔憂,雖然我等勢力雖強,但過江龍難壓地頭蛇,終歸束手束腳,誰料這林君末一舉將那田氏打滅,倒是打破僵局,
如今我們只需保證其不加入慶豐城本土豪族一方便可完事,
事實上,當我們派人前去其住所之時,目的便已達到了。”
書生男子輕聲道,手中羽扇輕搖,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
此人姓蘆名子重,號鬼風子,雙全縣人士,年少時科舉聞名,人送雙全三大才子之首,隨后見亂世將起,直接棄筆從武,一路順勢突破立命,名聲不小。
平生所愛,便是以筆記事,描山河萬里于紙上,記人情世故于心中。
他此方前來,主要目的便是見識見識這慶豐瘟疫到底是什么模樣,只是碰巧桑原密地出世,索性想借機觀摩一番而已。
畢竟密地這玩意,可是不一般的機緣,等閑人碰不上,普通人碰上了也去不了,難得的很。
“照你這般說,就如此算了?”
古重風皺眉,鼻腔間瞬間呼出兩道白氣,像小蛇般消散空氣中。
蘆子重一怔,好似猜到古重風的想法,委婉道:
“我們與那林君末其實并無直接沖突,而且這等人物,能做朋友最好,即使不能,最好也不要得罪。”
像林君末這種,已經能一己之力破家滅族之人,何種手段暫且不論,就威懾力而言,已經足以與縣城里頂尖一撮人并列。
更主要是這林君末身份特殊,林氏已經在山上,打不打得過暫且不論,一旦惹上,誰家沒有個把后輩親戚?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說的就是其。
何況其身后還有個四臂金剛林遠天,屬于上頭有人,更是難纏。
至少在淮平郡內,據他估計,各個縣城中人,沒人貪圖那海捕文書上的海量獎勵,去與林氏作對。
“那林君末確實不好對付,天生神力,據說還有某種詭異下毒手段,最擅越境戰斗,群體戰斗,聽聞,田秀海便死于其手,一擊貫穿胸口,若無必要,不必招惹。”
此時古重文左手旁的一個黑衫中年人開口說道。
中年人懷抱一布纏鐵劍,一雙劍眉極為惹眼,不過右眉處缺失一塊,顯得有些怪異。
說話的聲音像打鐵的般,聲調怪異。
其名為錢一才,乃是慶豐城本地人,自然知道田氏的強大。
雖然頂尖戰力只有個廢物六腑修為的田秀海,但五腑境層次高手卻不少,更何況氣血境層次的武夫。
再加上這等大家族,數百年底蘊,族地不知有多少后手,想要將其鏟滅,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可想而知這林君末的可怕。
兩人說完,沒想到坐于首位的古重文卻是笑了笑,仿佛聽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話。
“天生神力...,沒想到在你們這淮平郡,天生一把子力氣也算天賦異稟了嗎?
若力氣大點就算天賦,那那些天生神脈,佛陀之體之輩,不就都可以稱為神人了嗎?真是有趣。
至于下毒,旁門左道最為不堪,也只能對付一些山野散修,但凡有家族宗門傳承之人,下山之際,誰沒有經過無數次毒道演習?有著先輩經驗分享,身上帶些避毒之物,提前服下解毒丹,或者投放破毒散,毒道又能其多大用處?
說到這,古重文眼里不屑之意已經有顯露無疑,原本還想說什么,但看著在場中人一臉茫然之色,卻是搖了搖頭,不愿再浪費口舌。
他也還能說什么,像田秀海之類的垃圾六腑境,他古重文,不使棍,也能三拳將其重傷,可是在座之人會信嗎?
答案是不會。
有些道理,在他看來,本來就天經地義,但旁人聽在耳中,只會覺得荒唐可笑,目中無人。
認識不同而已。
就好比有人傳言,那什么林君末肉身境便能逆伐立命境,當之無愧的天才,可實際上這種‘天才’他不知見過多少。
大多數都是些沽名釣譽之輩,或是隱藏實力,或有長輩護道,各種雜七雜八方法都有。
原因為何?蓋名聲也。
他在此游歷時,倒也聽說一些人和事。
近來所聞最多的便是那林瑜縣起義的林氏。
雖然綠林江湖中,獲贊譽不少,但在他看來卻是豪勇有余,實際上無知可怕。
九州之上,那些滿懷心思,躊躇滿志的郡望,名門都不敢有動靜,一個鄉野家族倒率先一步舉旗起事,也不知該說是無知還是無畏。
或許也只有這樣才說的通,如此這般的家族,才熱衷于為后輩造勢,助其贏取關注,闖下名聲。
殊不知都是些無用功,哪個武夫名號不是真刀真槍打出來的?
現洋相之時,便是付出代價之時,而代價,很可能卻是以生命為起始。
“好了,我來此也無心管什么李君末,林君末,密地之中,我只取一物,只要他識相,不亂伸爪子,我不會為難他。”
想到這,古重文眼里閃過一抹不耐,也不愿再說些什么,打了個哈欠道。
“不過在此之前得說好,密地那邊你們關注著,我得第一個進去。”
“是!”
見此,他滿意地點頭。
河畔小筑。
門口林君陽與林韋四處巡視。
院內一方大型的方鼎中。
鼎內水液沸騰,冒起一個又一個的氣泡,灼熱的蒸汽與外界接觸,直接便化成了霧氣,使得周遭變得白茫茫的。
林末雙眼微閉,五心朝天,兩手各握一枚鴿子蛋大小的黃玄精石,端坐其中。
此時原本澄清的水已經變成泥土般的黃色,猶如黃湯,其間夾雜著一道道暗紅的血絲,渾濁無比。
而他的皮膚也呈現一種不正常的殷紅之色,身上的赤色龍鱗更是如染血般,陽光照射下,泛著瑩瑩的光澤,遠處看去就如被油燜的大龍蝦。
體內,只感覺血液溫度在不斷提升,最后竟好比巖漿般滾燙,好像在燃燒,如燃料般為一種莫名的變化提供前所未有的支持。
一種針刺感隨著血液流經全身每一塊肌肉,每一根大筋。
整個人處于一種混沌的狀態,偏偏腦袋還極其清醒。
能感受到肌肉不斷被拉扯,撕裂,隨后再那針刺感的刺激下,強行黏合,變得更強勁。
骨骼同樣如此,一點一點地被磨碎,隨后鞏固,增強,硬度在不斷提升。
像年邁的老鷹以山石磨喙般,伴隨著巨大的痛苦,卻在進行令人咂舌的蛻變。
比起第二層還需要其余輔助藥物中和調整,戊土靈身的第三層便極為單純,只需要黃玄精石作為主藥。
仿佛其他一切材料都會使其不純粹。
近乎一圈繁雜的行功路線后,憑借細微觀察體悟,都能清晰感到變強。
只是.....有些不對勁。
林末眉頭微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