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二年。
一年過去了,嘉靖元年對于大明的官場而言,簡直無法形容。
正德七年,不靠譜的皇帝跑了,滿朝對朱厚照已經失望透頂的大臣們懷著一顆期盼明君的心,將嘉靖帝扶上了帝位。
然而誰能想到,登基之后的嘉靖帝明的有些過頭了,不是簡簡單單脫離了群臣的掌控,而是親自擼袖子下場,進而壓服整個朝堂。
大明的文官是倔強的,不過中期時候的官員還沒有明末時候的文臣那般不要臉,但是以臣權制衡君權的思想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
他們以指責君王的過失為榮,為此甚至不惜雞蛋里面挑骨頭,只要有借口噴皇帝,那么六科十三道的言官一定會鉚足了勁沖鋒陷陣。
得罪皇帝不是個事,被打了廷杖乃是榮耀,被攆出朝堂也沒事,因為得罪皇帝而下野,只會博取一個忠直之臣的好名聲,然后在民間博取巨大的聲望,積累出雄厚的政治資本,遲早有一天可以卷土重來。
但是滿朝的重臣,六科十三道的言官誰都沒想到,他們迎來的會是這么一位主。
這就是一位權力掌控欲無比強烈,強烈到任何臣子敢于挑戰君權,都會被他死死的壓制。
可同時他又懂得放權,比如現在的內閣。
但是嘉靖帝真正厲害的是手段,手段狠辣,經驗老道的根本不像是二十來歲的少年郎。
他可以為了銀子,厚顏無恥的騙了全天下的藩王,還能喪盡天良的將成本不過幾千兩的王府賣出幾十萬兩!
為了銀子,他砍了幾十名大官員的頭顱,抄了數家大鹽商的家產,然后死死的將鹽政的銀子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也可以為了銀子,不惜觸動勛貴的利益征收礦稅,不惜得罪滿天下的士紳來征收商稅。
為了銀子,他開錢莊,做各種各樣的生意,甚至還在御書房這樣的地方兩次召見渾身銅臭的商賈。
為了杜絕貪腐,他設立天眼,號稱天子之眼無處不在的天眼,直接盯住了滿天下的官員。
面對官員的抗爭,嘉靖帝和你擺事實講道理,懟的本就理虧的官員根本無從反駁。
面對言官的口水,他高坐龍庭,不訓斥,不廷杖,你想什么就什么,完全沒有打壓言官的意思,卻我行我素,把言官的諫言當成了放屁,讓言官的拳頭好似打在了棉花上面,難受的要命。
皇帝有錢了,對于朝廷而言不算是壞事,要知道大明的財政從來都沒有寬裕過,皇室也從來沒有富裕過。
皇室不富裕,皇帝就會伸手跟戶部要銀子,比如永王就藩的時候,正德帝就朝戶部伸手要了五十萬,也就是永王就藩的五十萬兩全都是戶部給的,正德皇帝一錢銀子都沒出,大臣抗議就耍無賴,來去就是沒錢。
永王前腳剛走,正德皇帝又要戶部給五十萬兩銀子修殿,最后吵了半年,戶部才摳摳搜搜的拿出了二十五萬兩,這才有了豹房。
現在嘉靖帝不差錢,不但將鹽政得來的銀子每年撥五百萬兩給戶部,還自己承擔了每年高達兩百多萬兩的軍費支出,還有商稅…
商稅這玩意觸及到了士紳的利益,士紳的利益白了就是官員自身的利益,那么官員肯定是不同意的,但是不同意的官員當中沒什么有份量的…
有份量的大佬諸如內閣首輔楊廷和,戶部尚書楊一清等等,混到他們這個位置,要考慮的問題層次比尋常官員要深的多了。
如果在自己執政的時期,大明財政空前良好,民間富裕,國家強盛,那么毫無疑問,他們這些嘉靖朝的重臣就是史書上的大明中興之臣,也必然會名垂青史!
和這些比起來,些許的利益損失又沒動到儒家的根本,滿朝重臣自然不會太和嘉靖帝玩命的對著干,更何況還不一定能干的過。
可以嘉靖帝以一己之力徹底扭轉了財政危機,讓貧明成了富明。
這樣的君王自然值得朝中重臣傾力輔佐。
當然這也是時代的原因,要是明末朱厚煒沒準都能非正常死亡。
不過話又回來了,朱厚煒難道不知道他一登基就急吼吼的要改革,必然會觸及很多人的利益?
他知道,而且他也知道大明朝文官的強悍,比如為什么正德皇帝、天啟皇帝落個水就嗝屁,比如宮女為什么要勒死嘉靖?比如紅丸案中的泰昌帝為什么死的那么蹊蹺。
朱厚煒絕對不是陰謀論者,也不是一定要往儒家的頭上死命的去潑臟水,而是他本著質疑的態度去揣測事情的真相,免得自己重蹈覆轍。
所以朱厚煒一直都在提防儒家狗急跳墻,你要宮里面沒人被外朝收買,這種事就算給鬼聽,鬼都未必會相信。
現在還沒真正觸及到利益的核心,外朝還不至于孤注一擲,可心才能使得萬年船,防備是必須要防備的。
比如宮中宿衛的中高級將領都是永王衛里的對他忠心不二的老人,比如內廷,他信任的人和極力培養值得信任的人。
這世道就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但是沒辦法,至少在把外朝收拾服服帖帖之前,防患于未然是必須要做的事。
外朝的官員要是知道皇帝防范他們到了這等地步,估計得要傷心欲絕,然后一個個在大殿上把帽子摘了…
不過外朝腹誹的事也不少,皇帝拼了命的撈銀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個仁君,可事實證明他們是錯的,因為皇帝雖然鉚足了勁賺錢,和花起錢來簡直駭人聽聞。
天下興學、大煉鋼鐵、修建船廠、今年開始給官員漲兩到三倍的俸祿,每年撥給通州工業園用于什么研究的經費,還有用內庫的銀子來養軍。
一筆筆銀子花的跟流水似的,外朝光是想想都覺得肝膽皆顫。
可你要當今皇帝是個敗家子,那也是胡扯,皇帝生活很是節儉,日常膳食每頓也就五六個菜,頗有太祖遺風。
至于宮里面也有不少的宮殿年久失修,但是皇帝從來沒考慮過要修殿。
皇帝年輕,血氣旺盛,正是對女人最感興趣的時候,然后他的后宮只有寥寥幾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