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伴。”
任興神色一凝,連忙上前一步躬身應道:“奴婢在。”
“本王讓你安排的事辦的如何了?”語氣冰涼,話音中的肅殺之氣讓待在朱厚煒身邊的唐寅渾身情不自禁涌現出一縷寒意。
或許是見慣了溫文爾雅的朱厚煒,以至于讓唐寅都快忘了在這湖州,他身邊這位實際上是可以胡作非為,甚至生殺予奪的大明永王。
任興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道:“主子只需一聲令下,奴婢今夜便讓常家雞犬不留!”
朱厚煒點了點頭,殺人乃至滅門也是手段,他想做個安分守己的親王,奈何這世上總有些利令智昏的人不喜歡收規矩。
在這湖州,他這位永王就是天,是封地的主子,在他的封地上竟然還有商賈敢利用天災發國難財,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的去行不法之事,那么也不能怪他狠辣!
當夜,無星無月,偌大的常宅如同往常一般靜謐,常正陽在書房內舒展著眉查閱著賬簿,卻不知此時已然有數十名蒙面黑衣人翻墻進了宅內。
“什么人?”常家正在值夜的護院還算警醒,很快便感覺到了不對,然而沒人回答他的話,泛著冰冷寒意的刀鋒瞬間抹過了他的脖子。
濺射而出的血光仿佛是殺戮的信號,幾十名兇徒穿梭在常家大院,察覺到異動的數十護院紛紛提刀殺向這群不速之客。
沒有絲毫的憐憫,刀光之下也不會去分辨誰該死,誰又是無辜。
肆意的殺戮也不可能做到絕對的無聲無息,夜空中的慘叫聲更顯凄厲,終于還是驚動了常正陽。
可就算如此常正陽也沒想到今夜的常家會迎來滅門之災,正在疑惑間,書房門已經被人從外面一腳狠狠踹開。
那一踹就好像是踹在常正陽的心扉之上,頓時讓其臉色煞白如雪。
“什么人?”借著昏暗的燈光常正陽強抑住內心的恐懼,還算冷靜的問了一句。
一名身材高大,滿身都是煞氣的漢子邁步走進書房,看向常正陽冷笑道:“什么人?自然是來要你命的人!”
常正陽的第一反應便是遭了災民,如今這湖州城里災民足有數千,雖有官府簡單賑濟,可一日一碗粥能頂什么事?
人一旦餓極了,為了吃的可以無所不用其極,屆時被災民沖擊的必然是城里的大戶,尤其是他們這些糧商。
不過既然早就想到了這一點,常家乃至常家的所有鋪子豈能沒有防范,這段時間以來常正陽招募上百雜役充作護院家丁,若是有災民暴力沖宅,那便是格殺勿論!
就算血流成河,常正陽也不擔心會受牽連,畢竟災民沖擊大戶,這樣的事情和造反并無分別,他協助官府平亂,不但無過反而有功!
然而常正陽也是混跡商海大半輩子的人物,看著眼前這幾個人兇神惡煞般的漢子當即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
災民?災民能無聲無息的潛進常宅,能輕輕松松解決掉常家數十護院殺到他跟前?
這分明就是一群打家劫舍慣了的兇匪!
“好漢,若是為財,老朽自當傾盡全力滿足各位好漢。”強抑住心里面的忐忑,常正陽抱了抱拳,在他看來這樣的兇徒為的不過就是錢財,如今大難臨頭,舍財保命才是正途。
“為財?”為首大漢哈哈大笑道:“為財倒也不差,不過爺奉命前來為的更是滿湖州的百姓!”
“奉命?”常正陽渾身一顫道:“諸位是官府的人!”
一話出口,常正陽立即反應不對,因為官府不會那么傻,如今當官的想的無非是升官發財四個字,不要說是常家這樣的大戶,就算是小門小戶一次死傷這么多人,發生這樣的命案,滿湖州府城內的官員考評基本上算完蛋了,官老爺會為了小民葬送自己的前程?
這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想想看,如果官老爺真個將百姓裝在心里面,或許早就出面約談各大糧商,要求糧鋪平抑糧價了,當然,糧價的高低絕非官府動動嘴皮子就能抑制得住,但官府連這種表面文章都懶得做,可想而知,在官老爺的眼里百姓的死活是何等的無足輕重。
“永…永王!”腦海中念頭升起,常正陽當場被嚇了個魂飛魄散。
他囤積居奇,哄抬糧價,不怕災民,不懼官府,可他怕永王啊。
不過大明的王室一向臭名昭著,永王的名聲雖然還不錯,可在常正陽看來無非是因為朱厚煒成了王爺不過數年,又是今上的親弟弟,所以身上約束沒其他王爺那么嚴重,也還沒養成混吃等死,禍害城鄉的毛病。
不過這些都是骨子里的東西,怎么可能輕易改變,指望大明的王爺得罪滿城的鄉紳去給百姓張目,那不是扯淡又是什么?
但是常正陽沒想到永王終究還是出手了,而且一出手竟然這般狠辣!
如果永王召他入王府,直接命他抑制糧價,那就算他頭鐵,就算他朝中有人也絕對不敢說半個不字,最后充其量也就是陽奉陰違罷了。
可現在永王直接讓人殺進了常家,行事手段沒有絲毫顧忌,這豈能不讓常正陽渾身冰涼,如墜冰窖。
“常東家果然是聰明人。”為首漢子拍了拍巴掌,書房內頓時押進十幾人來。
“爹…爺爺…”哭聲頓時充滿了整間書房。
“軍…軍爺…”
“住口。”為首漢子怒斥道:“我家主子說了,常東家身為湖州府大糧商,控制著府城超過七成份額的糧食供應,值此大災之年,本該以百姓為念,不說開倉放糧,可至少也該設下粥棚,賑濟災民才是,然而你卻囤積居奇,一手抬高湖州糧價,不但讓災民無食裹腹,甚至這湖州的本地百姓都要忍饑挨餓,所作所為簡直就是喪盡天良,滅絕人性!”
常正陽身軀一顫,漢子的話仿佛是對他宣示了死刑判決,一旦坐實,常家滅門只在旦夕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