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宏下車之后,微笑著與慕容家眾人打招呼,同時以心語傳聲蘇御道:
“我本不欲聲張,奈何這種世俗禮節無法避免,慕容家有托庇書院之意,我如此現身,也有成全的心思。”
“理解!”蘇御點頭微笑。
慕容族長慕容余,便是慕容照和慕容穗的祖父,已經念過九十,此時正顫顫巍巍的拄著拐杖,為沐宏介紹起一干族內晚輩。
上到五六十,下到三四歲,甚至還有被婦人抱在襁褓中嬰兒,只要是嫡系一支,一個不漏的挨個向沐宏介紹了一遍。
在大夏,人人都以進入書院為榮,而見音書院,偏偏又是整個平柔洲第二大的書院。
做為山主的沐宏,等閑不會離開書院,此番難得來到霸州城,慕容家自然希望有家中晚輩可以入得了沐宏的眼,被收做書院學生。
事實上,可能性微乎其微。
書院錄取學生,標準極高,分為童生、少生、和老生三種考試,也就是三個年齡段,
往往只有前五十名才有資格進入書院讀書,而每年的報考人數,超過萬人,由此可知難度有多大了。
而且書院結業的學生,是包分配的,你要想去當官,只需書院開具的一封介紹信,起步混個郡縣堂官都不成問題。
很顯然,在詢問過慕容氏家中一些晚輩的讀書情況后,沐宏臉上表現出一絲失望。
慕容家真要有好的讀書苗子,哪怕差一點,看在慕容博的面子上,他并不介意破例錄取。
但在考校一番后,很顯然沒有一個合格的。
接著,沐宏向眾人介紹起蘇御,言語中與蘇御平輩論交,只說蘇御乃圣人門生,其他的也沒有多說。
事實上,所有的讀書人都自詡為圣人門生,但這里面,還是有一些區分的。
擁有本命字的,才算是真正被圣人認可的儒家弟子,其余的皆可歸納為讀書人之列。
沐宏沒有本命字,所以自然而然覺得自己比蘇御差了一截。
慕容余只看沐宏對待蘇御時的態度,心知眼前這個看上去歲數不大的年輕人,很可能是一位不顯山露水的前輩,
于是.......他又將家中晚輩給蘇御介紹了一遍,言語中透露出一絲期盼,甚至在介紹到其中幾人時,還有一些語言暗示。
這個好辦,不就是幫你引薦一下嘛,蘇御這里是無所謂孩子是不是讀書苗子,在他看來,是個孩子就是讀書苗子。
他現在的一句話,可以說直接將會影響到孩子的未來,至于那些四五十歲的儒生,他就不考慮了。
于是,他的目光開始在慕容氏族的那些幼年孩童身上打量。
只看就行,沒必要考校這些孩子的學問,因為他沒有這個能力。
他肚子里的墨水,未必比這些出生于書香世家的孩子多上多少,所以就不要獻丑了。
沐宏見狀,也是一臉嚴肅的默不作聲,在他看來,蘇御是前輩,是大儒,眼光肯定比自己高,應該與自家老師一樣,慧眼如炬。
接著,蘇御的目光望向躲在一名美婦身后,鼻子下還掛著兩縷鼻涕的幼童,
“這孩子叫什么名字?”
慕容余一愣,趕忙笑道:“這孩子是四房小妾所出,名叫慕容垂,小字俈勾。”
他特意說出孩子并非嫡出,頓時惹來沐宏不悅,于是沐宏便對這個孩子上了心,庶出又如何?庶出就不是你慕容家的孩子了?
蘇御笑了笑,聽出了慕容余的意思,
不論北夏還是大乾,都有嫡庶之分,嫡子才被當成親兒子看待,庶出的只會被當做家族擴展勢力的助力罷了,沒有繼承權,族譜里會有你的名字,但是宗廟里不享祭祀。
剛才慕容余就曾繞過這個孩子介紹其他人,所以蘇御才會留意。
巧了,這孩子竟然還叫慕容垂,好名字啊。
而且這孩子的親娘相貌也非常不錯,或許是因為在族中地位不高,所以美婦表現的有些羞澀拘謹,像是怕見人似的。
蘇御比較討厭這種嫡庶之分,男子管不住褲襠里的玩意,怎么能讓孩子跟著遭受不公平待遇呢?
于是他指著小慕容垂,微笑的看向沐宏道:
“此子若施良教,有望成材。”
此話一出,門口站著的數百慕容族人,臉上表情各有不同,但大部分還是表現出了難掩的興奮。
不管嫡出庶出,有一個能被書院帶走,就是大喜事。
吸溜.......小慕容也愣住了,兩縷鼻涕被他飛快吸入鼻中,而他的親娘,也是興奮無比,連忙拉著孩子給蘇御下跪,被蘇御上前幾步扶起。
蘇御的眼光,沐宏是信任的,正如他對老師柳上淳盲目的崇拜一樣。
只見他點頭微笑,看向小慕容垂的父親,說道:
“明年開春,將孩子送往書院讀書。”
書院山主的金口玉言,這件事算是訂下了,慕容氏族皆大歡喜,連忙將蘇御沐宏請入內院。
在大夏,大書院出身的士子,地位非常高,比科舉中的舉人身份還要略高一籌 慕容氏做為霸州望族,書香世家,家中子弟卻沒有一個在大書院讀書,已經讓慕容余在其他家族面前,有些抬不起頭來。
蘇御剛到霸州的時候,在茶館與人聊天,便曾聽聞一則故事。
話說霸州香水郡有一村莊,莊子里有一個叫李米的讀書人,家里一貧如洗,母親患有惡疾不事農活,父親又有癲癇,雖然李米相貌堂堂,卻是年近三十仍未婚娶,實在是掏不出娶媳婦的禮錢,常被村內媒婆嫌惡。
后來此人參加老生考試,竟一舉奪魁,成功考入見音書院。
接下來就有意思了,霸州城有幾家望族,紛紛聘請媒婆去李米家里提親,希望能讓李米入贅本家,增添文氣。
族中但凡長的漂亮的女子,十八歲以下,任君挑選,你看上哪個就哪個,只要你肯入贅。
幾大家族之間,甚至因為爭奪李米而大打出手,由此可見,見音書院的士子是多么的吃香了。
于是乎,李米現在成了王米,成功改變命運,娶了王家嫡出的小姐,十六歲的小姑娘。
進府的路上,慕容余給四房的侄子使了個眼色,后者趕忙帶著小妾和兒子慕容垂離開前往后院。
他知道應該怎么做,
改族譜,
將慕容垂劃到正妻名下,這樣一來,慕容垂就是嫡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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