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池,帳篷外,兩道身影聯袂而來,
打了整整一天半夜,不分勝負,于是兩人暫時偃旗息鼓。
慕容早已察覺帳篷內的幼小女童,初時并未如何在意,此時近距離一觀,不由的臉色一變,
“好根骨!”
秦廣得意的笑了笑,抬手請慕容進去。
“初墨,倒酒。”
“好嘞!”只見初墨拿出一只大碗,抱起酒壇為秦廣到了滿滿一碗,然后便重新坐下。
慕容驚鴻在小馬扎上坐下之后,尷尬的看著秦廣一人獨飲。
“似乎沒有我的份啊?”
秦廣舒舒服服的一口飲盡碗中美酒,笑道:“自備酒水,你要是沒準備的話,那肯定是喝不到了。”
慕容驚鴻笑了笑,不以為然,手腕一轉,手掌上竟托出一顆碩大的西瓜,
“我可不像上將軍那般摳門,來,小丫頭,把瓜切了,有你一份。”
“好嘞!”初墨見到西瓜的時候,雖然盡量保持矜持,但還是下意識的咽了口口水,
畢竟在大乾,只有夏天才能吃到西瓜,也不知道眼前這位大叔的西瓜是怎么來的?
初墨將西瓜抱過來,拿出蘇御送給她的那柄短刀,就是那柄刮過.......
只聽“啪”的一聲,西瓜被一切為二,接著一刀一刀又一刀.......
“好了好了,別切了,夠小了,”慕容驚鴻趕忙笑著阻止,拿起一瓣就吃,
“上將軍有福啊,到了咱倆這樣的境界,只怕沒有比尋個衣缽傳人更重要的事情了,你這徒弟從哪找來的?”
秦廣笑道:“自己家的,沒辦法,命好。”
慕容雙目瞇起,仔仔細細的在初墨身上打量著,嘖嘖稱奇道:“天生的武骨,靈臺清明,氣血不凝,穴道一半開竅,體內陰陽交合,上接日月,下連地根,好一副人身小天地,若是習武,必是一日千里之象。”
“哈哈.......”秦廣開懷大笑,
正如慕容所說,初墨這孩子是天生的好料子,只需好好雕琢,武道成就難以限量。
慕容忽然笑道:“八品之前,我不會出手,一入八品,我必殺之。”
這句話已經是極高的評價,也就是說,慕容驚鴻只是打量了初墨一眼,便認定了孩子將來有機會進窺九品,之所以有此評價,一來根骨實在太好,前所未見,二來師父太好,
所以慕容才會說,一旦進入八品便會出手殺人,因為進窺九品之后一切就都晚了。
而這句話,也透露著另外一層警告意思,只要你不進入八品,我就不會找你麻煩。
秦廣淡淡一笑:“大話別說的這么早。”
慕容嘴角一動,臉掛冷笑。
這時候,初墨突然來了一句:“你搞錯了,我不是爺爺的徒弟。”
嗯?慕容一愣,笑道:“既是爺孫,有沒有徒弟名分都無所謂。”
初墨繼續搖頭:“也不是爺孫。”
慕容有點糊涂了,什么意思啊這是?你不會是看不上秦廣這個師父吧?
那感情好,我還有機會。
“這么說,你其實還沒有師父?”
初墨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慕容更懵了,詫異的看向秦廣,結果這老家伙此刻是端著酒碗望向帳篷外,裝聾作啞。
“小家伙,你如果沒有師父的話,我做你師父怎么樣?只要當了我的徒弟,北夏之大任你橫沖直撞,”
初墨嗤笑道:“你不行,你不如我阿哥。”
阿哥?什么意思?這丫頭還有個哥?
我明白了.......她哥多半才是她的師傅,
只聽慕容呵呵一笑,拿起一只空碗,自己給自己倒滿,送至嘴邊,冷笑道:
“你哥什么境界?說出來讓我笑一笑。”
初墨道:“飛升境劍修!”
“噗”
剛進嘴的一口酒被慕容給噴了出來,只見他一臉吃驚的看向秦廣,“這孩子是不是很會撒謊?”
秦廣心里憋笑,臉上卻是一本正經道:“撒沒撒謊,你看不出來嗎?”
慕容嘴角抽搐,確實!孩子如果撒謊,多半是瞞不過他的,當然,拋除那種天生就擅長撒謊的人,那種人自己都分不清楚自己說的真話還是假話。
可是飛升境劍修?沒聽說大乾有飛升境的仙人啊?
其實初墨對修士的境界,完全不了解,但是身邊有景來和慈音整天念叨說他家主人有多厲害怎么怎么滴,是飛升境的大劍仙,
所以初墨才記住了這個飛升境,你要是問她修士一二三四五都是什么境界,她肯定答不上來,她就只知道十二境叫飛升境。
在初墨心里,阿哥是天底下最強的,既然景來說飛升境是最強的,那么阿哥肯定就是飛升境了。
所以你說她撒謊沒?其實也沒有,只不過是對蘇御盲目的崇拜罷了。
慕容驚鴻放下酒碗,打量初墨半晌之后,心里基本上認定了一個答案,
雖然這個答案他自己也不愿相信,
那就是,這丫頭的大哥,至少和秦廣差不多,要不然沒理由放著這么好的師父不要,而且看樣子,秦廣舔著老臉想收徒,人家卻不稀罕他。
“你哥叫什么名字?”慕容問道。
“呵呵.......”初墨冷笑道:“你不配知道。”
這句話就有逼格了,也容易讓人想歪。
初墨的原意,是認為慕容驚鴻是敵人,是壞人,所以不配知道,
但到了慕容這邊,很容易就理解成,我一個九品通玄境,竟然都不配知道此人姓名?
一個只是隨口一說,另一個很當回事的去腦補了。
所以這就是為什么,很多大人被小孩搞得團團轉,因為孩子的想法很單純,但大人容易多想。
“上將軍,這孩子的大哥是誰?”從初墨這里問不到,那就只能去問秦廣了。
而秦廣此時,也極為配合的嘆息一聲,無奈搖頭道:“不方便說。”
慕容徹底呆住了,能讓秦廣不敢直言名諱的,那么此人一定來歷極大,難不成,還真是飛升境劍仙?
事實上,秦廣不說,是不愿讓慕容去找蘇御麻煩,是在保護蘇御,僅此而已。
但慕容又亂想了。
秦廣打了個哈欠,直接在搖椅上躺下,淡淡道:“你現在心情很浮躁啊?以此心態與我對決,你必輸無疑,今夜便暫且坐罷,你好好調養心境去吧。”
慕容沉默半晌后,拱手離開。
蘇御袖子里揣著寶釵小姐姐,卻不知道去哪換戰功,堡樓的軍機處那邊,他沒去問,
怎么問?沒法問啊?難不成說抓到敵方九境修士該交給誰?
這也太張揚了。
夜里的長城上,仍是燈火通明,棧道上步聲、蹄聲、車輪聲,聲聲不絕。
蘇御躺在木板床上,有點睡不著,想秦大姐,想初墨,還有景來和慈音。
自己暫時是見不到他們的,倪坤說的很清楚,什么時候能見,那是秦公說了算,
你還別說,有句話叫做距離產生美,以前秦大姐在身邊的時候還不覺得,如今許久不見,自己還真就是每天心心念念。
怪不得不提倡異地戀,確實不好。
而他現在又不能隨意走動,長城上有修士布下的陣法,他要是以隱身術隨意閑逛的話,很容易觸發警情。
別以為他修為高了,就能無視這些陣法,人家這陣法針對的就是修為高的。
百無聊賴之下,蘇御聽到了遠處棧道上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聲音在哪聽過,這一點他絕對不會記錯,就是有點對不上號。
于是他輕輕打開房門,來到洞窟外面,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只是一眼,他就認出是誰來了。
血手什么廚子,白正光?
此時的白胖子正騎著戰馬,慢悠悠的往城墻上走著,嘴里拎著酒壺,一口一口的喝著。
北疆軍中,禁止飲酒,但是,甲子營可以,畢竟甲子營嚴格意義上來講,不算軍中之人,雖然身上都有軍職,但是他們從不會將這種事情當回事。
他們是來自五湖四海的武者修士,為一件事聚集在一起,他們只認姓秦的。
別人飲酒是怕他誤事,甲子營的喝酒,卻是越喝越勇。
路過之人見到白胖子,都會停下行軍禮,而白胖子則是極為討人嫌的四處挑刺,
“佩刀是這么掛的嗎?你怎么不掛脖子上?”
“戰馬上已馱負重物,你竟然也好意思騎?給我滾下來。”
“瘦的跟個柴禾似的,怎么?北疆的軍炤不合你胃口?”
“你瞧你胖的跟豬似的,打起仗來能跑得動?”
總之,好像沒有一個他能看順眼的。
蘇御笑呵呵的沿著棧道跑下來,招手喊道:“白大哥。”
“放肆!誰是你白大哥?”白正光怒斥一聲,像是完全看不到蘇御一樣,一夾馬腹,繼續往上走。
蘇御愣住了 這特么,翻臉不認人?
這時,白正光的心語傳聲傳至他的腦海:
“蘇老弟見諒啊,上頭有令,誰都不準跟你套近乎,你就老老實實從游弩手往上爬吧,為表歉意,給你開個小炤。”
說完,啪嗒一聲,白正光馬背上掉下來一件油紙包裹的東西。
路邊有人見到,趕忙提醒:“白副使,您老東西掉了。”
“滾他么一邊去,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東西掉了?”
得!好心當成驢肝肺,那人趕忙道:“沒掉沒掉,我看錯了。”
蘇御撿起那條烤羊腿,無奈的笑了笑,正打算回去,突然想起一事,趕忙心語傳勝道:
“白老哥,抓到敵軍修士戰俘,交到哪?”
白正光答復道:“往東十里的鎮壓堡地底下有座大獄,專門關押敵軍武者修士,你往那交。”
蘇御趕忙道:“我過不去啊,路上全是關卡。”
“叮”的一聲,一塊牌子從白正光懷里掉下,
“拿著,記得還我,還有,被人發現的話,別說牌子是我的。”
“多謝老哥了。”
蘇御一臉無語,真費勁啊,有必要這么偷偷摸摸的嗎?
事實上,鎮壓堡大獄關的都是尋常的修士武者,就算鎮北關下面的囚仙獄,里面關押著的,也沒有九境修士。
蘇御這戰功還真不好換,因為從來就沒有這個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