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何必呢?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人活一世,能將自己活明白就好,教育他人的事,也輪不到你管啊?”
一身華服,腰佩玉帶的黑衣老者與蘇御并肩而行,穿過一條巷子,拐進了另一條巷子。
此刻臨近子時,街道上幾乎已經沒有行人了。
就連巡夜的禁軍,一個也看不到,除了能聽到夜梟的叫聲,巷子里,也就只剩下兩人的腳步聲。
蘇御腳步不停,目光直視前方,“前輩是宋小公子的人?”
老者點頭道:“平生膽小怯弱,上不得戰場,只能卑居人下混口飯吃,到讓小兄弟見笑了。”
蘇御笑道:“吃飯嘛,不寒磣,各人有各人的吃法,只不過,前輩七品武者,本有更好的吃飯去處,可惜了,吃的一碗.......”
“吃的一碗狗食?對嗎?哈哈,”老者負手與蘇御并肩,朗聲大笑:
“無妨,這碗狗食還是挺香的,往日不敢做的事,在宋公子手底下可以肆無忌憚的做,往日不敢殺的人,有宋公子庇護,老夫可照殺不誤,如今回首過往,嘖嘖......活的那叫個滋潤,我知足了。”
蘇御忍不住笑道:“前輩是在留遺言嗎?”
老者哈哈一笑,“小兄弟快人快語,老夫在宋公子手下三年,享福不盡,還沒給公子辦過一件實事,其實我也知道,等公子哪天通知我做事的時候,這件事一定非常棘手,五十六人,不到一個時辰,被小兄弟殺了個干干凈凈,老夫自問如果換成是我,只怕遠沒有如此利索。”
蘇御笑了笑,繼續向前走,
兩人在原先的巷子里初見面時,便如同江湖人士那樣自報家門,
當時老者是這樣說的:“六品武夫邢昭,前來討教一番。”
而蘇御是這樣回復他的:“未入門武夫唐斬,前輩但請賜教。”
當時兩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都知道彼此在胡說八道。
區別在于,邢昭這個名字是真的,蘇御則連名字都在胡扯。
邢昭忽然停步,指著前方道:“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是另外一個家伙在等著小兄弟,咱們爺倆不妨就在此處,來一場生死放對?”
蘇御環目一掃,兩人此刻的立足之地,是在一處小型菜市場之內,周圍的建筑大多矮小,對于他倆這種級別來說,基本等同于沒有障礙物的一片空地,尤其適合武者,可以盡情的放開手腳。
“好,那就這里吧。”
邢昭微微一笑,向后退出幾步,從腰后取出兩支銀亮的峨眉刺,
“老夫這一身修為,全在刺穴之上,小兄弟當心了。”
蘇御笑道:“敢問前輩,前面還有幾個人在等著我?”
邢昭愣道:“四個,怎么了?”
“我趕時間,”蘇御笑了。
話音方落,邢昭眉頭一皺,身子忽的向一側橫移,形如鬼魅,卻不是沖向蘇御,而是在躲避什么。
一蓬鮮血由他后背涌出,湛藍色的斬龍劍懸浮在兩人中間,劍尖猶有血珠垂落。
邢昭嘿嘿一笑:“生死放對,無所不用其極,小兄弟做的沒錯。”
方才,斬龍劍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他身后,直接刺進了他后心要穴長達半寸,
若不是七品武者早已是金剛不壞之體,肉身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將飛劍倒逼了出去,他現在就已經是一具身體了。
嘴上逞強說著不要緊,其實在剛才那一瞬間,差點嚇得魂飛魄散,
小王八蛋夠陰的啊?
邢昭再不敢大意,腳下使力,炮彈般沖著蘇御筆直撞來。
對方是修士,只要讓我近身,他的下場只能是死,劍修又怎樣?剛才偷襲都沒扎死老子。
忽然間,眼前蘇御的身影消失不見,
早已將蘇御氣息鎖定的他,腰部一個奇詭的角度完成轉身,一口真氣不墜,再次騰空而起。
蘇御人在半空,右臂一甩,如同天女散花一般,無數的白色火苗像是朵朵火蓮漫天灑下。
感到到迎面而來的熾熱溫度,邢昭不敢大意,手中雙刺不停連挑,
在這一瞬間,雙臂像是化作萬千手臂一樣,將近身的火苗一一挑落。
“砰砰砰.......”
火蓮落地,炸出無數小坑,半個菜市場瞬間陷入一片火海當中。
邢昭心叫不妙,如此熾熱的高溫,不過是從身邊經過,護體氣罩都已扭曲變形,真要粘在身上,怕不是要把我燒的骨頭都不剩?
這特么的,點子這么硬?
邢昭雙臂不停,將最后一朵火蓮挑落之后,仍是直奔蘇御而來,
他現在滿腦子想的只有兩個字:近身,近身,還特么的是近身。
蘇御人在半空,向后飄退,武者近身,變招極快,講究一擊制敵,他怕自己反應不過來,
好在與對方交手幾回之后,他也大概摸清楚,單靠縮地山河就能將對方玩死。
于是他心念一動,在對方即將近身之時,身形于半空消失,眨眼間出現在下方的火海當中,然后沖著上空的邢昭勾了勾手指,
“你下來啊?”
此時此刻,整個菜市場,已經徹底燒成虛無,除了熊熊大火和蘇御一人的身影之外,再無它物。
邢昭看在眼中,嘴角連連抽搐,我特么是真不敢下去啊,這妖火邪門的很,仿佛什么都能燒化一般。
這小王八蛋一定是有大來歷的,不過可惜,你招惹的是宋大人的小公子,再大的來歷在這里都不管用。
沉吟片刻之后,邢昭猛一咬牙,整個人從半空筆直墜落,一腦袋扎入地底。
“嘭!”
一個人形大洞,瞬間出現在遠處的地面,
邢昭直入地底三丈,雙刺連揮之間,將身前障礙全數擊為齏粉,朝著蘇御氣息所在的方位快速竄去,猶如打洞的鼴鼠一般。
“這活糙啊,”
蘇御看的直搖頭,腳下一動,也跟著遁入地底,
而他這一下,直接便去了地下二十丈。
原本還在孜孜不倦打洞的邢昭,察覺到對方的氣息忽然出現在自己腳底下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這特么,土遁?
狗操的煉氣士,竟是這種卑劣的手段,有種和老子正面硬碰。
嘴上不停地口吐芬芳,但他也沒打算再繼續追下去了,誰知道自己下去之后,這小子又會再跑到哪?
算了,對方身法太過詭異,這注定了是一場持久戰。
念及此處,邢昭開始沿著自己打出來的長洞原路返回。
就在他距離洞口不過五丈的距離時,心神忽然一緊,臉色大變之下趕忙停下身形,朝著頭頂位置瘋狂擊去。
“轟!”
熾熱的白色火焰涌入洞口,一剎那間便將整條長道填滿,而邢昭也于此時破土而出,本以為是逃出生天,卻是一頭扎入了地面的火海當中。
無數火苗粘在他的身上,
渾身的護體罡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著,即使他已經遠離火海,一頭扎入了一座民居的水井當中。
水井上方,濃濃的白氣蒸騰而起,久久不散,嗤嗤嗤的聲音不斷由井內傳出。
足足兩炷香的時間,霧氣轉淡,邢昭艱難的爬出井口,全身衣物燒為灰燼,渾身焦黑一片。
如果不是這口水井是口活井,下方連著地下水的話,自己這次,是真的玩完了。
蘇御站在院子里,望著這位彷如黑猩猩的武道宗師,笑道:
“怎么樣,還玩嗎?”
邢昭一臉沮喪的連連擺手,“我輸了,不打了不打了,我是拼盡全力了,技不如人,宋公子那邊也怪不著我。”
蘇御笑道:“別啊,咱們不是說好了嗎,這是生死放對,沒人死,就沒有分出勝負。”
邢昭現在已經沒有還手之力了,體內仿佛煙熏火烤一般,各大臟腑燥熱難耐,真氣早已崩潰,
他明白,自己現在已經是粘板上的魚肉,是死是活,也就是對方一句話。
只見他慢吞吞爬出井口,隨手扯過來一件院中晾曬的衣服,遮蓋住下體,狼狽道:
“人固有一死,老夫也是個體面人,還望小兄弟能給留個全尸。”
“好!”
蘇御看得出,對方這句話是真情流露,并未說謊,
看起來也不是那么怕死嘛,
“現在開始,前輩這條命就是我的了,我看的出,你現在雖然傷勢頗重,其實修養一段時間還是可以恢復如初的,身上燒焦的地方也不多,男人嘛,有點傷疤才有男人味。”
聽了這一席話,邢昭仿若鍋底的黑臉一愣,詫異道:
“你肯放過我?”
蘇御笑了笑,指向遠處的菜市場,“因為你的緣故,一座菜市場給燒沒了,多少人將會因此斷了生計,我呢,別看穿的挺光鮮,實際上兜里連十個銅板都掏不出來,實在是賠不起,前輩這些年應該存了不少積蓄吧?”
見到有活命的希望,邢昭趕忙說道:“錢我有,小兄弟不用擔心,一些果蔬魚肉我還是賠的起的,還有呢?”
他知道,對方的條件肯定不止于此。
蘇御笑了笑,手臂遙指北方,“原先前輩曾說,膽小怯弱上不得戰場,如今已經死過一回了,是不是可以到北疆走一趟呢?當然,你可以選擇不去。”
不!我去,我要敢說不去,我特么現在就得死。
“小兄弟就不怕我陽奉陰違,現在答應你,事后卻逃之夭夭?”
蘇御笑了笑,“你逃不了。”
呵呵......那你可真是小看我了,我想逃的話.......
嗯?不對!
邢昭愣道:“你為什么要讓我去北疆?你是北疆軍出身?”
蘇御瞇眼一笑,“前輩這身修為,北疆那邊用得著,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去,你的命是我的,死也給我死在北疆。”
說完,蘇御袖子一卷,將人收入了乾坤袖中,
如果是巔峰狀態的七品武者,他做不到,但是對方眼下身受重傷,只怕一個二品武者過來,都能輕易要了他的小命。
你能跑的了嗎?我會親自將你帶到北疆,讓秦大姐給你入籍造冊,編入新軍。
念你從前行為不端,就從一個無名小卒做起吧,編號: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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