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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章 曹某人申請出戰

  蘇御和藍羿兩人耐心的聽著,期間并沒有出聲打擾,

  還別說,雅夫人這個故事曲折離奇,百轉千回,非常引人入勝,其中有好幾個節點,蘇御差點忍不住發問:女主一最后怎么樣了?

  但最后他還是忍住了。

  蘇御取來一碟瓜子,悄悄遞給藍羿,藍羿抓起一把,小聲嗑著,瓜子皮全都扔進了一旁的小火爐。

  時間一點點過去,直到傍晚,雅夫人的故事終于講完了,這才端起一旁的涼茶靠在椅背上,閉上眸子陷入沉思,似乎她的心神還沒有從故事中走出。

  藍羿也跟著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雙眼直愣愣的盯著爐中火苗,默然不語。

  只看桌子上那厚厚的一疊手稿,這個故事一定是一個長篇巨作。

  故事主角是一位風流瀟灑的世家公子,與大多數書中的主角一樣,帥的一塌糊涂,錢多的花都花不完。

  主角于上元節,在京城內帶著家仆,于河邊賞燈時,偶遇女主一,當時的女主一手里提著一盞紅燈籠,書名便是由此引出。

  主角父親是藩鎮節度使,權柄極大,相當于山南道王奎讓那個級別,率軍出征時將主角送至京城,實際上就是當人質,避免皇帝猜忌他擁兵自重。

  與女主一的偶遇,自然引出一段風流瀟灑的愛情故事,可惜當主角父親得勝回朝后,皇帝許諾將公主嫁給主角。

  于是女主一被主角藏在家中,以丫鬟的身份做掩飾,不然被他父親知道的話,女主一必然難逃被殺的結局。

  皇帝金口玉言,是萬難違背的。

  于是,大婚如期舉行,主角成了當朝駙馬,連帶家族也成了皇親國戚,

  但他對公主并沒有什么感情,除了像機器人一樣每晚例行其事外,他的心思還是全放在女主一身上。

  公主蕙質蘭心,當然察覺出駙馬的口不對心,于是暗中派人調查,發現駙馬經常會半夜跑至一個丫鬟的房中。

  她本可以將丫鬟吊死,淹死,悶死,但她沒有這么做,而是跑去主角父親面前哭訴,將這個惡人交給主角父親來當。

  果然,主角父親得知之后,大發雷霆,先是下跪連連給公主道歉,發誓今后一定全力約束兒子,然后立即著侍衛將女主一拖出屋子,準備杖死。

  這個時候,主角出現了,向公主求情,并坦言想納女主一為妾,懇求公主同意。

  公主在乎的不是主角睡了多少女人,她在乎的是主角睡她的時候,心里想著別的女人,

  而且公主本身對主角,是有真感情的,

  皇家子女,天生的工于心計,故作幾番為難姿態,使得主角又是發誓又是情真意切的苦苦哀求之后,公主“勉強”同意了,

  于是女主一成了駙馬妾室。

  從前在暗,現在在明,女主一在公主的眼皮子底下能翻出什么水花?別說同房,在公主的刻意謀劃下,她連主角的面輕易都難見上。

  主角在公主的幫持下,一路青云直上,官至兵部左侍郎,連帶著家族內不少子弟也接連入仕,一時間,家族勢力日益壯大,威望一時無兩。

  最鼎盛時,門庭若市,入府拜謁者皆是朝中顯貴。

  后來,老皇帝為儲君上位鋪路,下令處決了當朝太傅之后,一時間,朝中沒有了可以制衡主角家族的力量,于是皇帝開始打主角的主意。

  先是令主角父親出征,然后暗中授意戶部延緩糧草供給,最后編了個貽誤軍機的罪名,把主角父親砍了。

  三軍主帥貽誤軍機,是一人之罪,禍不及家族,所以主角安然無恙,家族內也并未傷筋動骨。

  知女莫若父,公主看出皇帝有對付自己夫君的意圖,趕忙規勸主角約束家族,一應訪客,全部謝絕,日常行事也需多加低調。

  主角也看出事情的嚴重性,可惜眼下的家族,也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他最多也就能管好自己,至于其他人,根本就不聽他的。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

  主角堂哥,官至御史大夫,一次酒宴中醉酒,在后院調戲主家的小妾,主家都選擇忍氣吞聲,卻被有心者上報給了皇帝。

  放在從前,這根本就不叫個事,說不定皇帝看完彈劾的折子后,還會微微一笑,道一聲:我輩中人。

  但今時不同往日,皇帝一旦盯上你,沒罪也有罪,于是主角堂哥被安了一個“行事放蕩,有損國體”的罪名給擼了,擼下來不久,就又被流放三千里,連帶一家老小全都遭了殃。

  這下子,主角的家族察覺到不對勁了,

  可惜晚了,

  因為老皇帝身體每況愈下,眼看隨時都有可能龍御歸天,收拾主角家族已經是迫在眉睫。

  沒罪名?多的是。

  主家家族在鼎盛之時,沒少干那些欺壓良善,貪污腐敗的事情,當時皇帝睜一眼閉一眼,但現在,不但兩只眼都睜開了,還要抬起手中刀了。

  往事種種的陰暗丑事,全數被光明正大的擺在朝堂上,

  皇帝不過是做一做“龍顏大怒”的樣子,大手一揮,該殺殺,該抄抄,該流放流放,該充作官妓的充作官妓。

  唯獨公主一人幸免,主角連同家族一應首腦,全部斬立決。

  老皇帝安心閉眼,太子登基。

  太子與公主乃是同父異母的兄妹,關系本就不算親近,后來隨便找了一個粗鄙的武將,便將公主又嫁了出去。

  主角在家族敗亡的最后關頭,早已將女主一悄悄送走,以至于女主一逃過一劫。

  后來,新帝在一次秋狩時,在一座村莊歇腳,偶遇了提著紅燈籠的女主一,

  此時的女主一風華不減當年,立時被太子驚若天人,強行擄回宮中。

  故事到這里就結束了,留下了一個可供讀者臆想的開放式結局,

  到底最后女主一是殺了皇帝替主角報仇?還是其它?就不得而知了。

  不得不說,這個故事很多地方有點狗血,但又有很多地方非常貼近現實。

  蘇御大致翻了翻面前的手稿,挑選了幾處重要的節點細細品讀,文筆絕佳,行文如流水,情節跌宕緊湊,

  這其中,描述主角家族鼎盛時期的諸多事宜,占據了很大的篇幅,情景之細致,彷如身臨其境。

  藍羿一直沒有出聲打擾蘇御,直到蘇御將手稿緩緩合上之后,才沉聲道:

  “這個故事的卷尾語,不好寫,其中涉及太廣,既有尋常百姓家的世俗生活,也有權貴們揮金如土奢靡往事,牽扯到朝廷紛爭,又有家族內斗,情感部分描述的相當到位,即使其中一名普通的丫鬟仆人,都給人以有血有肉的感覺,好書,確實是好書。”

  對于藍羿發自肺腑的稱贊,雅夫人無動于衷,似乎覺得這是意料之中。

  “怎么樣?蘇公子需要多久時間準備?”

  準備?開什么玩笑,當你講到一半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好用什么對付你了。

  蘇御呵呵笑道:“我在手稿中,發現了一篇卷首的開篇非常熟悉,雅夫人不解釋下嗎?”

  雅夫人頓時臉紅,“我當時是付了錢的。”

  “這么說?紅燈記是雅夫人的大作嘍?”蘇御不以為意的笑道,

  雅夫人沒有否認,一旁的藍羿卻是驚訝的合不攏嘴,趕忙起身揖手,

  “早前是藍某冒犯了,沒想到如此大作竟是出自夫人之手,失敬了。”

  雅夫人擺了擺手,直視蘇御,“公子需要多久醞釀呢?”

  蘇御笑了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直接開口道:

  “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

  藍羿聽了雙目一瞇,坐了下來,沉吟道:

  “笏滿床是否意指家里做官的人太多?這倒是符合主角家族鼎盛時期的狀況,而曾經的歌舞場,如今滿地衰草,便是指家族破敗后的景象,由這兩句引出,確實絕妙。”

  就連雅夫人,此刻也坐直了身子,一臉期盼的聆聽蘇御下一句,

  蘇御故作沉思一陣后,悠悠道:

  “蛛絲兒結滿雕梁,綠紗今又糊在蓬窗上。說甚么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鬢又成霜。”

  “昨日黃土隴頭送白骨,今宵紅燈帳底臥鴛鴦,”

  聽到這里,藍羿渾身一震,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屏住呼吸,不能置信的望著蘇御。

  雅夫人更是雙手一顫,此刻的她,已是淚眼婆娑。

  蘇御接著道:

  “金滿箱,銀滿箱,展眼乞丐人皆謗。”

  “正嘆他人命不長,哪知自己歸來喪。”

  “訓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強梁,擇膏粱,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

  “因嫌紗帽小,致使鎖枷扛,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蟒長。”

  說到此處,蘇御故作停頓,

  素芳齋內,唯有屋外雨點打在樹葉上的滴答聲,以及爐中火苗燃燒的聲音。

  雅夫人和藍羿此刻,已經是直勾勾的盯著蘇御,他們倆本身對詩詞便很有研究,自然看得出,蘇御還剩下最后一句蓋棺定論。

  前面已經是如此神作,那么這最后一句,該是多么的驚世駭俗?

  藍羿也沒想到,今天會在這樣一個地方,聞聽一首驚世大作。

  好了.......他們的感情已經到位了,

  蘇御收起望氣術,緩緩吟道:

  “亂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雅夫人忽的嚶嚀一聲,捂臉痛哭,淚水從指縫溢出,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蘇御完全理解,身為作者,她的感情應該是最飽滿的。

  至于藍羿,則是深吸一口氣,轉身出了屋子,抬頭望天,任由雨水打濕全身。

  蘇御對他們倆的反應,感到非常滿意,

  怎么樣?震驚到了吧?

  我拿四大古典名著對付你,你就偷著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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