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并沒有人扮演片倉景綱,不然千臨涯不知道這一天該怎么過。
轎車“吱”地一聲,停在了一個相貌氣派的院子外頭。
伊達雄彥飛奔下車,回頭撂了一句:“等我換好衣服就出來!”
車門被“嘭”地關上了,車內頓時一片沉寂。
跟一幫沾親帶故但是一點不熟的人被關在一個狹小空間里,是真的難受。
尤其是身上穿著紙板做的武將服,大家的頭盔上還有各式各樣的造型。
一不留神車頂棚都要給捅破,所以千臨涯都不敢隨便轉身。
“鬼庭綱元”突然打破岑寂說:“怎么不早點換好衣服?現在再換來不及了吧?”
“伊達成實”說:“他也是要早起接人,所以沒換衣服的時間了。”
千臨涯問:“他扮演誰?”
“伊達政宗。”兩個人同時回答道。
到這里,大家又沒話了。
在旁邊清水悄悄撞了撞千臨涯的胳膊。
“怎么了?”他湊過去問。
“你要不要吃點東西?”清水剎那把手放在嘴邊,小聲問。
“有吃的嗎?”
“有,我早上揣了兩張餅出來。”
清水剎那說著,就從懷里掏出兩張包好的餅,在千臨涯面前打開布包。
千臨涯伸手去拿:“幫大忙了,早上真沒吃什么。”
清水剎那說:“等會兒要弄一上午,估計都沒有多少時間吃東西,所以現在還是…小心燙!”
千臨涯大聲吸著氣,把酥脆的餅撕下來,放到了嘴里。
身旁的鬼庭綱元看了他一眼,羨慕地說:“真是恩恩愛愛呢。”
千臨涯沒說什么,前面的伊達成實頭也不回地說:
“說起來,清水居然這么早就結婚了,我在她這個年紀,結婚這種事想都沒想過呢。”
“那現在呢?”鬼庭綱元扒在前椅背上問。
“現在也沒想過結婚,我不是那種喜歡結婚的人。”
“渣男發言。”
此時,坐在伊達成實旁邊的一個從來沒說過話的武將,此時突然回過頭,看著清水剎那說:
“剎那你還有吃的嗎?我也沒有吃早飯。”
不知道為什么,清水的臉顯得有點冷淡,說:“沒有了。”
“那你手里的分一半給我。”那個男的很不客氣地說。
千臨涯坐在旁邊咧了咧嘴,這種自來熟的感覺,讓他很不喜。
而且他叫清水剎那叫得這么親切,也很讓人不爽。
“你餓嗎?餓的話我給你一半咯?”千臨涯主動攔在清水前面說。
那個人沒有理千臨涯。
他繼續糾纏著清水剎那說:“真的來一點。”
“不行。”清水剎那冰冷的搖頭。
那個男的浮夸地嘆了一口氣:“唉,小氣。”
千臨涯三口兩口把餅全都塞進嘴里,接著就開始打量那個人。
這人在眾多武將風格的衣服中,穿著沒有盔甲的布衣,看上去不像家臣,倒像個茶人。
不過腰間也有刀,不知路數如何。
千臨涯猜測了一番,問道:“這位是…留守政景?”
“不是,他是鈴木元信。”旁邊的伊達成實說。
“哦,沒聽過。”千臨涯聳聳肩。
他對于日本戰國武將的了解,也就是限于某立志傳、某野望,伊達家這邊玩得不多,何況是戰國末期,出鏡率很低。
如果是織田家家或者武田家那邊的人,小人物說不定他也認得。
那位“鈴木元信”對他的偏科行為,看上去相當不滿,扭過頭,眼神兇惡地看著他。
“鈴木元信是優秀的茶人,也是構建了伊達幕府體系的出色文臣,給我記好了!”
“茶人啊…”千臨涯點了點頭,無表情地說,“不壞。”
鈴木元信卻從他話里品出了別樣的意味,回過頭,似乎想找茬一樣,大聲說:
“茶人怎么了?”
千臨涯反問:“你會茶道嗎?”
“當然。”鈴木元信挺胸說,“茶道是我家的基礎禮儀課程。”
“師承是何人?”
“里千家的易得齋。”
看鈴木元信的表情,似乎還挺驕傲。
千臨涯點了點頭,說:“那是現任家元坐忘齋的弟子是吧?”
“當然,茶道造詣登峰造極。”
千臨涯頓時笑了,說:“登峰造極這個詞,不是這么用的。”
還沒等對方說話,他掰著手指頭說:“如果論資排輩,易得齋得叫我師叔,你的話,就不知道得叫我什么了…”
鈴木元信瞪著眼,大聲道:“胡吹大氣!”
千臨涯一笑:“鵬云齋把我當外徒來著。虛名而已,有什么值得吹的?”
鈴木元信還準備說什么,被突然說話的伊達成實給打斷了:
“對了,小十郎,你是不是跟安倍家有點關系?”
“嗯?”千臨涯詫異了,“這傳言是從何而來?”
伊達成實語焉不詳地說:“實話說,我從某些人那里,聽到過你的一些傳言。”
千臨涯思索了一陣子,試探性問道:“三井?”
“我可沒說。”伊達成實馬上說。
這不就是變相承認了嗎?
千臨涯之前,也是為了教訓騷擾清水剎那的人,把三井家一個叫三井拓也的,拖到廁所里揍了一頓。
當時連打帶嚇,唬得對方一直不敢再糾纏了,后來又讓田鼠太郎用了點極道手段,把他拖到黑巷子里揍了好幾頓。
從那之后,三井拓也看了他都要繞道走,如果實在避無可避,還得低頭沖他叫大哥。
如果說有人會流傳出奇怪的傳言,那就肯定是他了。
千臨涯把手指關節捏響了:“看來某人欠教訓了。”
鈴木元信不說話了,臉在原地憋紅了,一聲不吭。
伊達成實突然打開車門,快速說:“車里太悶了,倒霉,雄彥那家伙到底要花多久啊?我下車等了。”
鬼庭綱元馬上跟進,說:“我也是。”
千臨涯拉住了清水剎那的手,說:“我們也下車。”
“嘭!”“嘭!”
幾人一起下了車,車門被紛紛關上。
伊達雄彥把車鑰匙還差在了車上,從車窗里還能看到,中控上藍色的光在一閃一閃。
千臨涯把清水剎那悄悄拉到一邊,小聲問:“那個鈴木元信怎么回事?”
清水剎那湊在他耳邊小聲說:“他姓石川,也是學茶道的,是伊達家交好家族的。”
“我是問跟你有什么關系?”
清水剎那紅著臉,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說:
“能有什么關系?沒有關系,不過是小時候經常見面,很多追求我的人當中的一個罷了。”
千臨涯揚起臉感嘆道:“這么受歡迎啊?嘖。”
清水剎那又拍了他一下:“我受歡迎怎么了?你不該驕傲嗎?‘嘖’是什么意思啊‘嘖’?”
千臨涯看到,不遠處,伊達成實正附在鈴木元信耳邊,在和他說悄悄話。
鈴木元信一直點頭,聽得很認真,就好像伊達成實在給他上課。
千臨涯又問道:“我該怎么面對這些人啊?能得罪嗎?”
清水剎那撩了撩頭發,說:“該怎么面對就怎么面對就好了,清水家其實很孤立,和這些家族的關系唯一的維系,也就是伊達家了。”
接著,她又笑著看了眼千臨涯,說:“你就做你自己就好了,只要不主動跟伊達家的人找茬,都沒影響的。”
“嗯。”千臨涯點頭。
他倒是不怕得罪人。
這個國家最厲害的人都被他得罪了,東北這地方的家族,他得罪起來還是沒有心理負擔的。
他主要擔心的是,自己得罪別人后,讓清水家不好過。
既然清水剎那是這么說的,他愿意相信清水的判斷。
說起來,現在的清水剎那在判斷局勢上,眼光已經變得成熟起來了。
正在迅速向櫻小姐的水平靠攏。
眾人在車外又等了十分鐘,終于開始感覺不對勁了。
說是換衣服,也不至于這么長時間。
終于按捺不住的伊達成實,終于發揮了他第一家臣的屬性,召集所有人說:
“雄彥去的太久了,再這么耽擱下去,要趕不上山車隊伍的出發了。”
鬼庭綱元說:“要不咱們去催催他?”
“催一催也好,我去看看吧。”
伊達成實把腰間的佩刀一挺,闊步走進了院子。
這一去,又是5分鐘。
過了會兒,鬼庭綱元的電話響了,接完電話后,他對千臨涯這邊說:“看來我們也得進去了。”
“怎么了?”千臨涯問。
“好像出了岔子。”
幾人一起走進去,才看到焦頭爛額的伊達雄彥,正在對著手機破口大罵。
“這種事情早點說啊!…為什么不早點說,我早知道就…該死,混賬東西,完全就不講路數…”
過了半天,電話掛掉后,才表情陰沉地說:“出大問題了,‘山風’來不了了。”
千臨涯不懂他在說什么,伊達成實卻能跟得上話題,說:“那節目怎么辦?游行隊伍已經等在目的地了,等山車最后調試沒問題,就要出發了。”
伊達雄彥陰沉著臉,用手把臉揉了揉,說:“現在就算游行到了地方,沒有節目的話,那么長的空檔期怎么辦?”
“武將亂舞多舞一下。”鬼庭綱元說。
“那怎么行?觀眾會抗議的!”
這種事情,千臨涯和清水剎那兩人完全插不上話。
他們只是作為客串表演者來的,完全沒有預料到會出什么問題。
說起來,他們連節目有哪些安排都不知道。
千臨涯聽了一會兒,發現掛在墻壁上的節目單,走過去掃了起來。
這期間,身后的爭論也還在繼續。
“現在的問題就是,‘山風’到底能不能來?是要遲到,還是不打算來了。”
“說是檔期沖突,不打算來了。”
“那種事情,為什么不早說!”
“他們說是跟我們這邊聯系過了,可我們這邊的人沒看郵件。這邊的人也都在互相埋怨,真是的,一個派得上用場的都沒有!”
鈴木元信說:“回頭得好好整一整‘山風’!這群沒出息的家伙!”
伊達雄彥狠狠點了點頭,說:“對,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關鍵是節目怎么辦?”
“…只能先去游行了,城里已經開始封路了,我們只有2個小時時間,等過了時間,游行隊伍那邊要出大問題。”
“…可是游行完了呢?這個問題不解決,始終是不行的,還有一整天呢!”
在身后眾人的討論聲中,千臨涯已經搞清楚發生了什么事了。
紅葉祭持續一整天。
按照安排,上午是游行,用時2個小時。
游行隊伍會從城市的街道經過,繞一個小圈,最后到達搭建好舞臺的目的地。
接著,就是開始連場的表演。
表演將會一直持續到下午,黃昏時,會支起各式各樣的攤子,供人們游玩。
這次祭典,既可以集聚人氣,又能帶動街市繁榮。
從策劃上看,是沒問題了。
“山風”是現在知名的樂隊,一開始節目單中并沒有通告,是作為彩蛋貢獻出來的特別節目。
本來是要作為驚喜出現的,結果現在突然得到消息,說“山風”來不了了,于是驚喜變成了驚嚇。
“山風”的節目時長在40分鐘以上,這還是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這個節目的空檔期如果不填上,之后的安排都會整段垮掉。
伊達雄彥頭疼的事情,就在這里。
千臨涯伸手,把大頭釘釘在墻壁上的節目單取了下來。
就在身后眾人爭吵的時候,他已經有了頭緒。
“山風的節目,并沒有像公眾透露吧?”千臨涯對后面的人說。
爭吵聲停止了,伊達雄彥抬頭看了他一眼,說:“沒有透露,但是…”
“那換掉不就好了?”千臨涯說,“找一個本地的樂隊,能隨時上陣的,只要節目能頂上40分鐘就行。”
伊達雄彥皺起了眉頭。
千臨涯又說:“彩蛋節目,請不到大牌樂隊也就罷了,驚喜不能變成事故。請好好考慮一下。”
伊達雄彥咬了咬牙,說:“我有認識的朋友,她們組了一個樂隊,水平還行,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頂40分鐘。”
“先打電話跟她們說吧,”千臨涯拿著節目單說,“無非是40分鐘時長的事情,只要能填補起來不冷場就行。”
伊達雄彥點了點頭,撥通了那邊的號碼,一陣點頭后,收起手機說:
“她們愿意接受!但是她們的節目只夠15分鐘。”
眾人都發出了失望的聲音。
伊達雄彥解釋說:“畢竟是新成立的樂隊,沒有多少歌曲準備,3首就是極限了。而且,她們還要排練…”
“游行是2個小時,把后面的節目往前移,再湊個2個小時給她們排練和休息,夠不夠?”千臨涯說。
“那也有點…”
“現在只能如此了。”千臨涯說,“再不夠的時間,我們幾個想點辦法,把空出的25分鐘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