醍醐琉璃子帶著熱氣的腳,腳尖頂在千臨涯小腿上,似乎隨時要給予致命一踩。
但千臨涯完全無視了她的腳,毫不隱晦地將當時野點茶會的場景,增刪改調又添油加醋一番,說書一般講了出來。
他講了他如何被邀請,又是在如何選擇參加茶會,在茶會前遭到了怎樣的挑釁,在茶會時又有怎樣的勾心斗角。
這段經歷本來表面上看起來平平無奇,但將背后的廟算籌謀、波濤暗涌揭露出來后,這段故事就變得精彩紛呈,連當事人琉璃子都聽得入了神。
可能是因為他的氣質技能等級很高,抑或是坐在一旁的舞衣子是個非常捧場的聽眾,一雙顧盼生輝的美目一直盯著他,時不時插入一個恰到好處的問題,有時還會發出笑聲,非常捧場,這讓這個故事顯得更加精彩。
茶屋茶室之爭、茶道之爭、茶人之爭,這些矛盾糾葛在一起,竟然意外地吸引人。
兩個聽眾都是闊氣的大小姐出身,他的故事,對于沒有經歷過底層人民掙扎求生的她們來說,的確是非常新鮮的材料。
在故事背后,他如履薄冰的境遇,才更加扣人心弦,比如在野點茶會之前,他背負怎樣的重振家族使命和沉重債務。
他和夢葉兄妹倆又是怎么相依為命,一著不慎就會落入深淵。
他最后又是怎樣鼓起敢于孤注一擲迎接挑戰的勇氣…
這些是只有設身處地者才能體會到的。
講出來之后,千臨涯看到,琉璃子的眼中泛起了波光。
“…最后能記著的事,就是琉璃子上來喝我點的茶了——因為你們兩人都是醍醐,我就直接叫名字了。”千臨涯笑著說,“那時候,我已經累得精疲力盡了,事后我統計了一下,我竟然一天內點了600多碗茶,連續點了7個小時,腦子里面已經完全空白了,就是這個時候,琉璃子坐到我的席上來了。”
“她上來做什么?”舞衣子好奇地問,餐桌下的腳勾著高跟鞋,一高一低地晃蕩著。
“喝茶,”千臨涯端起紅茶,潤了潤唇,“然后我給她點了茶。”
“就這?你們說了什么呢?”
“忘了。”
在桌下,千臨涯感覺到一只小腳踩在了自己腳上,并且開始用力。
“只記得,我說的最后一句話,”千臨涯說,“我說,我要成為茶圣。”
桌下的腳加力停止了,但也沒有挪開,而是呆呆放在他腳背上。
舞衣子的笑容逐漸擴大:“誒?你們為什么會說起這個?”
“不記得了,”千臨涯搖搖頭放下茶杯,“只記得我當時是這么說的。”
他轉頭看向琉璃子,發現居然從她的眼神里看出了溫柔,一時間讓他有點懷疑自己看錯了。
“你真想當茶圣?”
“從個人生活的角度而言,其實是不太想的,”千臨涯用談論明天早上為什么不能吃熱干面的口吻說,“你得知道,但凡被稱作‘圣’的人,個人命運都比較坎坷。”
“是嗎?…好像是的。”
“不過,如果時代到了非得有個人站出來當這個‘圣’,我不介意就是了。”千臨涯說。
此時,良久沒有說話的琉璃子,忽然在此時發聲道:“說得好像想當就有那個能力當似的。”
“現在的能力或許不行,但將來遲早會到那么一天的,”千臨涯說,“你就洗干凈身體等著吧?”
“不是擦亮眼睛嗎?為什么要洗身體。”
“反正你每天都會洗的。”
“又不是為你洗的。”
“咳咳。”舞衣子用輕咳打斷了他們的奇怪對話。
琉璃子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母親還在旁觀,連忙換上了高冷的表情,不再理千臨涯了。
“琉璃子,你們當時怎么就聊起當茶圣的事了?”
“我也不知道,誰會記得和這種嘍啰發生的事啊。”琉璃子喝了一口水,借此掩飾臉上的表情。
舞衣子笑著鼓起了掌:“不管怎么說,是一個精彩的故事。”
晚餐也適時被端上了桌。因為臨時增加了一位貴客,想必主廚狠狠傷了一把腦筋,但這次的菜品依然完美。
舞衣子用筷子夾起一塊兒沾滿酸奶的蝦肉:“琉璃子,你知道我最喜歡千老師的哪一點嗎?”
“我不在意這個。”琉璃子自顧自地對付盤子里的西蘭花。
“是他那股淡定自若的氣質,就好像、好像神明大人一般,”舞衣子伸出叉子道,“而且他給人的感覺很干凈、很澄澈,沒有一絲雜質…”
琉璃子冷冷抬眼:“再次強調,是我的忠犬,不要亂起心思。”
“然后他越是這樣,就越讓人、越讓人想…想把他拉下凡塵!”舞衣子的語氣逐漸癲狂起來。
“想讓他墮落!想讓他渾身每個毛孔一直到靈魂深處都沾上骯臟!把他牽起來、圈養起來,讓他滿腦子只有我,每天都想被我做亂七八糟的…”
“啪!”琉璃子一巴掌拍在了桌上。
“達咩!”她語氣嚴厲地說。
舞衣子“哈斯哈斯”地喘著氣,好不容易平復下來,又目光如水地瞥向了千臨涯:“千老師,怎么樣?和我一起墮落吧?”
桌子下方響起一聲輕輕地“咚”聲。原來她偷偷用腳趾解開了高跟鞋的系帶,脫下鞋,用裸足直接貼了上來。
感覺到右邊腿上被蹭來蹭去,千臨涯已經被嚇呆了。
醍醐琉璃子將腳伸過來,用力一勾,把千臨涯的整個人都勾向了自己那邊:“不要勾引他!”
舞衣子毫不在乎地笑了。
這頓飯就這么驚險刺激地吃完了。
吃完飯后,三人一起走到庭院里,舞衣子換上了嚴肅的口吻:“千老師,有些事我想單獨和你談談。”
琉璃子拉住千臨涯的胳膊,把他拉到身后:“說了不行的吧?還要我重復幾次。”
“琉璃子,別鬧了,是正事,”舞衣子的公務頻道切換得非常自如,和她女兒如出一轍,“而且同意與否是千老師的事,你不要替他做決定。”
千臨涯想了想,輕輕點了點頭:“我跟你單獨談。”
他和舞衣子兩人,在琉璃子不放心的目光中,走到了遠離所有人的花房,在確定沒人能聽到談話后,她才開了口:
“千老師,有沒有想過做醍醐家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