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2】為什么要放手?
402為什么要放手？
402為什么要放手？
水刑？
火刑？
椎名伊織耳中接收到這兩個詞語，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但這種愣神只是持續了短短幾秒鐘，便驀的散開，臉色驟然化作一片鐵青色，面部肌肉都完全僵硬了。
腦海中止不住浮現出暫時僅僅存在于想象中的畫面。
——茫茫夜色下，被一群精壯大漢塞進麻袋里的英俊男子昏迷不醒，被壓進小轎車后備箱后，一路帶到遠遠能看到港區燈紅酒綠的東京灣。
精壯的漢子們七手八腳將英俊的男人從麻袋滾進鐵桶，用水泥灌滿，只露出一個腦袋。
然后一腳踹進散發著濃郁臭味的海灣里，發出‘撲通’一聲悶響。
又或者...
——五十嵐家的專業煉鋼廠中，晚間的廠房里無甚工人，唯有直屬于五十嵐一家的一干心腹屹立在側，目光冷漠的看著眼前只有一爐開火的大型煉鋼爐，隔著幾米都能切身感受到那如同火浪般的熱意。
還是那個英俊的男人被一群精壯漢子七手八腳的押著，一路抬上手腳梯，在他驚恐的眼眸中，倒映著煉鋼爐內熊熊燃燒的、如同凝膠般翻涌的赤紅鐵水。
在一聲整齊的號子聲中，發出‘撲通’一聲悶響。
無論是水刑還是火刑，
好像，都只是‘撲通’的一下。
椎名伊織的心臟似是在這一刻緊縮成一團，在加快了幾分的血液流動聲中咚咚作響。
“撲通。”
五十嵐真禮手中剜著冰淇淋的小勺不小心歪了一下，點綴在白色冰淇淋上的葡萄果肉掉進下面化開的冰水里，發出了些許動靜。
但就是這么一個不經意的小動作，卻讓椎名伊織止不住眼皮一跳。
下意識的再抬起頭，看向面前這位始終微瞇著雙眼、溫和微笑的五十嵐夫人，才發現她的目光始終停留在自己臉上，沒有絲毫低頭吃冰淇淋的想法。
她故意的。
注意到這一點，椎名伊織忽然冷靜下來，深深呼吸。
“在這之前，我可以先詢問一下”
“為什么必須接受懲罰嗎？”
“懲罰？”
五十嵐真禮聞言，似乎有些不解般重復了一遍這個詞眼，微笑道：“原來，椎名君是這樣理解的嗎？”
“實際上，相比‘懲罰’而言，我更愿意稱其為‘處刑’呢。”
椎名伊織心里再次咯噔一下。
剛剛腦中浮現出的兩條路線，似乎在現實中變得更加鮮明了幾分。
但是，這一次他卻沒有貿然開口，只是表面上似乎非常平靜的看著面前這位成熟的夫人，狀似穩如老狗。
“伊織君應該也能看出來吧？”
五十嵐真禮卻并沒有在意椎名伊織的這番做派，自顧自的咬著面前的吸管，小小的啜了一口，依舊微瞇著雙眼，聲音溫和：“我們家結衣，從小到大都是稍微有點軟弱、固執的性子。”
“說的好聽點，也可以叫與世無爭。”
“她沒什么非常喜歡的東西，只分擅長與不擅長。”
“因為這種性格，我和她爸爸也覺得結衣醬能有很多朋友固然不錯，但當個宅女沒什么不好的。”
吸溜溜的喝著，五十嵐夫人住了口。
纖長指節輕捻著吸管，在杯中剩下的飲料里慢慢搖晃。
“畢竟，像她這樣遲鈍又敏感，總是慢半拍，卻又經常會固執的把一點點小事記很長時間的孩子，要是在復雜的人際交往中受創的話”
“會很難過的。”
“所以，在突然得知這孩子交到了男朋友的時候，我和她父親都是喜憂參半的。”
“直到切身實地的觀察過一段時間，才稍微放下了心。”
“那時，你們應該還沒有這么親密吧？”
聽到這里，坐在旁邊的結衣張張口，似乎想要反駁什么。
但是連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就被五十嵐真禮那雙微瞇著，卻仿佛散發著冷光的眼眸輕飄飄的逼退了。
而后，就見那平淡而微瞇著的眸子笑盈盈的轉向了對面的椎名伊織。
“椎名，啊，不對！”
“應該是，Domi租借男友的...櫻井梨斗君？”
“以絕對優勢顏值、出色約會表現霸占app榜單，預計年收入超過兩億円的東京都地區最強新人牛郎？”
等到五十嵐夫人話音落下，椎名伊織原本那有些忐忑的心情，反倒慢慢平息下去。
很明顯，這位五十嵐夫人已經把他查了個底朝天了。
任何不經思考的狡辯，都會加深對方此刻的‘騙局’印象，所有不過大腦的掙扎，都是蒼白無力的。
沉吟良久，椎名伊織忽然平靜回答：
“對。”
“您說的沒錯。”
坐在一旁的結衣低著頭，桌子底下的手卻猛地拽緊了真禮的袖子。
然而五十嵐真禮卻似乎沒有絲毫就此停步的意思，繼續笑著道：“所以說你們的這段緣分也起源于一小時兩萬円的金錢交易？”
“對，是這樣的。”椎名伊織的回答肯定而果斷。
“椎名君和結衣醬住在一間屋子里，也是因為租借男友與金主女友的身份？”
“對，是這樣的。”
“你們在我面前表現出的親密，也是結衣用金錢買來的？”
“對，是這樣的！”
桌底下，五十嵐結衣握著真禮衣袖的手指愈發緊繃，直到最后一句問話，指節幾乎泛了白。
小腦袋深深的低垂著，一言不發。
那是一種想要阻止某些血淋淋真相被撕開，卻最終失敗的無力。
五十嵐真禮反倒十分滿意于椎名伊織的配合，笑意盈盈的提出最后一個問題：
“所以說...你對結衣的情感，也不過是金錢的后續衍生物而已？”
話音落下的那一瞬，椎名伊織忽然露出笑容。
“不。”
“不是這樣的。”
原本以為對方會繼續配合下去的五十嵐真禮聞言，那雙始終瞇著的雙眼隱約睜開了一條縫隙。
椎名伊織卻仿佛已經忘記了水刑和火刑的腦內模擬，那平淡陽光的笑容頗有幾分鄰家大男孩般的青春感，語氣平和：
“做了這么長時間的租借男友，我得到的教訓只有一條。”
“只有喜歡，才能換來喜歡。”
“任何其他敷衍或偽裝的情感，都只能得到同樣的敷衍或一時的短暫歡愉。”
“就像‘被租借來’的‘營業式男友’一樣。”
“都是假裝的。”
之所以稱其為‘教訓’，自然是因為椎名伊織的這條真理并非獲得自他人，而只來源于他那任性的、只有在自己被‘喜歡’時，才給予加點、任務進度遞增反饋，且一直沒什么存在感的系統。
要是早知道每個被自己開啟增長壽命任務的少女，都必定將自己卷入名為‘戀愛’的泥潭，他椎名伊織就算是去新宿當牛郎，也 心中閃過如是種種念頭，椎名伊織的心緒卻愈發平靜，目光真誠的看向對面的五十嵐夫人。
“但是量變卻總是會產生質變的。”
“租借了一天的男友當然是虛無縹緲的偽物，可如果是一年呢？十年呢？”
“一輩子呢？”
低著頭的結衣同學抿住唇瓣，垂落在劉海下的眼眸中似乎有光在閃。
椎名伊織目光沉靜。
他并沒有在五十嵐真禮面前否定自己最開始時與五十嵐結衣之間的金錢關系。
因為他清楚，自己那時就是需要錢。
他的人生里也沒那么多高山流水陽春白雪，他這輩子的絕大多數時間總結起來，本就是最純粹的下里巴人協奏曲。
他椎名伊織除了這張臉長得過分超塵脫俗、學習上意外的有些天分、又在日常的生活工作中異常努力、又又不小心有個系統之外，他還有什么？
不還是個最平平無奇的普通人？
因此與其否定，不如就此干脆確定下來，
而后倍之。
如果我能裝一輩子男朋友，你憑什么否定我和我老婆之間的愛情？
思路十分清奇。
不過五十嵐真禮卻沒有就此被椎名伊織打亂節奏，而是仿佛思考般沉吟了幾秒：
“所以說”
說話間，五十嵐太太第一次睜開了眼。
那是一雙瞳孔邊緣略顯模糊，明顯是高度近視，但輪廓卻極美艷的春水桃花眼，眼角長長勾勒尾線，隱約閃爍著危險的冷光，笑容婉柔：
“這就是椎名君你游走在四位女朋友之間的理由？”
椎名伊織太陽穴處血管微跳。
結衣桌底下握住真禮袖口的指尖微動，似乎稍稍松了下。
不知道是不是也在期待著什么答案。
五十嵐太太的發問聲卻依舊和緩而平靜：“這就是椎名君打算跟‘喜歡的人’相處一輩子的方式嗎？”
“全都喜歡，于是哪個女孩都無法放手。”
“面對這般行事的椎名君，我要怎么才能相信你真的喜歡我們家結衣醬呢？”
“為什么要放手？”
椎名伊織突如其來的反問問得面前的這位太太不由一愣，那如若桃花般的面孔上首次出現了平靜以外的神情，目光都似乎跟著凝固了一瞬。
而后，五十嵐太太又下意識轉頭看向了身邊弱弱與她對望的結衣。
你喜歡的男孩子，怎么是這樣的？
結衣則回以有些心虛的僵硬笑容。
...因為我才是后面加入的呀。
話語聲中，椎名伊織的語氣反倒變得愈發堅定，如同踐行著什么一般：“如果能給所有人都帶來幸福的話，那我全都喜歡，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這一反應似乎有些出乎五十嵐太太的預料，動作訝然的遮住櫻桃小口，但目光仍是有些怪異：
“一般來說，都不可能沒關系的吧？”
椎名伊織聞言似乎沉默了一會兒，突兀道：
“太太，其實這件事...跟您也有些關系。”
五十嵐太太一怔，眉頭微蹙：
“跟我有什么關系？”
“是啊。”椎名伊織露出陽光的笑容，“跟您有什么關系呢？”
冷飲店里，三人同時被這個冷笑話梗凍得沉默了幾秒。
良久，才聽五十嵐太太扶額道：“椎名君，在其他家長面前這么說話的話，可是會挨打的。”
“挨打我也說！”
“你這孩子...果然還是水刑來的比較快一點。”
椎名伊織身體一僵，但卻沒有動彈。
依舊在原地定定的坐著。
看著他這幅和結衣一般死倔的模樣，五十嵐太太不由露出有些無奈的笑容：“看來，你這里確實是勸不動了呢。”
“那我一會兒把結衣帶回去勸一勸，你應該沒什么意見吧？椎名君。”
她話雖然是這么說，但看著五十嵐太太那從容平淡的神色，顯然是沒打算征詢任何來自其他人的意見。
不過，椎名伊織卻沒有率先回答，而是轉頭看向對面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沒有發言的結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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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衣似乎也感覺到了伊織的目光，動作有些僵硬的抬起頭，不經意的撓撓臉頰：
“沒、沒關系的。”
“伊織。”
笑容似乎有些勉強。
“我明白了。”
椎名伊織這才點點頭。
五十嵐太太只是盈盈的笑著，沒有任何干擾二人之間交流的念頭。
等到他們交流完，才從泳衣之間取出一枚小小的鈴鐺，叮叮當當的搖晃了兩下。
結衣和伊織兩人皆是有些疑惑的看著她的動作。
“真禮桑，你這是在干什么？”
五十嵐太太笑容依舊：
“水刑啊。”
椎名伊織先是全身一緊，而后就聽‘咚’的一聲響起。
一抬頭，就見一位精壯的女漢子單手拎著一杯扎啤杯，哐當一下落在椎名伊織面前的桌子上，發出一聲悶響。
低頭看過去，就見扎啤杯里是滿滿的冰水，杯底塞了好幾塊冰，杯沿上在炎熱的暑氣中分布著細密的冰涼水珠，晶瑩剔透。
五十嵐太太笑意盎然：“椎名君，一會兒要一口氣把一整杯都干掉哦”
聽到這句話，椎名伊織全身才像是驀的松懈下來。
緊繃著的肌肉竟然不自覺生出幾分酸痛感。
說著，就見五十嵐太太領著身邊的結衣從座位上起身，一路往店外的方向走。
“對了。”
正當母女兩人一起出門時，就聽椎名伊織忽然開口叫住。
結衣下意識的回過頭，恰好對上伊織那一如往常般的笑容。
“晚飯之前記得回來。”
“找不到回家的路，記得給我打電話。”
“本來，我還給你準備了禮物的。”
結衣看著坐在位置上的椎名伊織，不自覺的就咬住了唇瓣，又用力點點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我要吃好吃的！”
“好嘞。”
五十嵐太太沒有阻止，依舊瞇著眼，安靜的微笑著看著這一幕。
出了店門。
同樣穿著泳衣在沙灘邊漫步的母女倆仍牽著手，慢慢的向前走了一段路。
最后，還是結衣沒能忍住，扭頭確定道：
“老媽，我們說好了吧！”
“只要不插嘴，給你一次和伊織談話的機會，就不會對他出手了。”
“當然。”
五十嵐真禮笑容依舊，語氣輕松的給出了肯定回答。
聽到這確定的回復，結衣才小小的松了口氣。
“不過”
突如其來的轉折詞，讓結衣的小心臟驀的又提了起來，猛然轉頭看向身邊的老媽。
而后，就見五十嵐真禮笑著伸手，輕輕揪起女兒軟嫩的臉頰：
“對我們家可愛的結衣醬出手，總沒關系吧？”
“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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