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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你能教教她嗎?

  殘月如鉤,朦朧在灰撲撲的夜空里。

  沉默在二人之間如夏日墻壁角落的牽牛花蔓般不斷延伸。

  當手機上的時間走到二十三點零七分的時候,電話對面的佐野詩乃開口了。

  “有些話在電話里可能說不清楚。”

  “要來我家嗎?”

  于是,椎名伊織開著松下那輛有點丑的保時捷,一路開到了下克上酒屋。

  現在這個時間正是客流正盛的點,一條居酒屋街道上的燈光都亮著,椎名伊織找了個計費停車場把車停好,混雜在擁擠嘈雜的人群里,一個人走進正吵鬧的酒屋。

  “啊啦?是椎名君啊。”

  前臺處,穿著一身艷麗和服的佐野禮香熱絡的和他打著招呼:“我說詩乃今天怎么突然撂挑子不干了,原來是你要來啊。”

  “禮香姐,今天生意很好嘛。”

  椎名伊織笑著打招呼。

  “行啦快進去吧!詩乃她應該在里屋。”佐野禮香有些促狹的瞇著眼,眉毛都彎成一條弧線,“要干壞事的話,記得要把門關緊哦!”

  “這里可還有不少喝的爛醉的客人。”

  “放心吧。”

  也不知道是讓人家放心什么。

  自從最近工作量增加了之后,椎名伊織逐漸開始熟悉了類似的調調,習慣性的眨了下眼。

  搞得想調戲一下椎名小弟弟的佐野禮香反倒有點不適應。

  看著椎名伊織徑直往里面去的背影,佐野禮香伸手按著下巴,那雙誘人的狐貍眼有些迷惑的半瞇著。

  “看詩乃那么緊張的樣子。”

  “椎名君他不會是交女朋友了吧?”

  因為之前就來過幾次,椎名伊織現在對佐野詩乃家里也算是熟門熟路,繞過店面中的居酒屋前廳,三拐兩拐就進了位于庭院側面的里間。

  房門緊閉著。

  “咚咚。”

  椎名伊織敲了下門。

  “伊織?”

  門內傳來佐野詩乃那隱約有些勾人的聲音,而后便是一陣很迅速、踩在木地板上的輕輕腳步聲。

  “是我。”

  椎名伊織答應著。

  而后,里面的少女先是打開一條門縫,確保鏈鎖還鉤掛著。

  等看見是他之后,才放心的把鉤鎖卸掉,把大門敞開。

  “進來吧,隨便坐。”

  詩乃一邊招呼著,一邊重新把門鎖扣緊,再把鎖鏈掛上。

  椎名伊織回過頭看。

  今天的佐野詩乃似乎是因為在家里,身上只穿了一身緊身的棉質短袖,下身是一條黑色的運動短褲,剛好包到大腿根,將一雙筆直白皙的長腿露在外面。

  被燈光映著,隱約有些晃眼。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目光,佐野詩乃還以為他在看門鎖,滿不在意的解釋:“居酒屋嘛,總有人喝醉了走錯地方跑進來也有故意跑進來的。”

  “怎么不把后門鎖上?”

  “沒辦法,放食材的倉庫在院子里。”

  說話間,兩人各自在茶幾對面坐下。

  桌上早早的放了兩杯茶。

  椎名伊織一路上過來有點渴了,自顧自的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佐野詩乃一愣。

  ‘那是我剛喝過的。’

  她這么想著,一時間沒好意思說出來。

  算了。

  多大人了,還在意間接kiss這種幼稚鬼的東西。

  “所以呢?”

  椎名伊織放下茶杯,并沒有察覺到小狐貍學姐心中有些微妙的情緒:“像學姐這樣的人,才不會附庸風雅去什么酒會之類的地方。”

  “幸前輩又跟你說什么了?”

  “啊”

  佐野詩乃被干脆利落的揭破,有些不好意思的盤坐在沙發上,把腳背往大腿上壓。

  短褲被壓得緊繃繃的,勾勒出圓圓的形狀。

  “被你看穿了。”

  椎名伊織頓時有些無奈的勸她:“學姐,我應該跟你說過吧寺島幸她不太對勁。”

  “繼續喜歡她,對你來說是很虧的一件事。”

  豈止是不對勁!

  椎名伊織看著眼前低著頭,卻死不悔改的學姐,心中隱約嘆息。

  人家根本就是把你當工具人在用。

  “我,知道的。”

  佐野詩乃聞言,情緒似乎有些低沉:“但是她之前都不理我了”

  “如果和伊織一起,我就能經常待在她身邊的話,其實...其實也沒那么差。”

  “學姐你啊”

  椎名伊織看著她,頓時有些頭疼的捂著腦袋。

  那叫一個恨鐵不成鋼。

  “寺島會長是給你喂了什么奇怪的藥物了嗎?”椎名伊織不抱希望的吐槽,“如果是的話,麻煩你眨眨眼告訴我。”

  “要不然給我來一顆也行。”

  “其實我挺需要這種能讓人死心塌地愛上我的小藥丸的。”

  佐野詩乃聽了,沒忍住噗嗤笑了一聲,那雙狹長如彎月般的狐貍眉眼靈動的眨了眨,拋了個媚眼。

  “只是執念而已啊!執念!”

  佐野詩乃笑著,卻很固執的這么說。

  “什么執念?”

  椎名伊織刨根問底。

  佐野詩乃回憶著,像是有點羞赧的抬頭往天花板:“就少女愛上把她從惡龍手里拯救出來的英雄,這種老套故事?”

  “那種故事里的英雄和惡龍,一般不都是事先商量好的么?”

  “喂!不要毀童話啊。”

  佐野詩乃笑著吐槽他,說著說著,卻又不由自主的安靜下來。

  小小的客廳里,氣氛陷入沉寂。

  椎名伊織只是那么靜靜的看著她。

  佐野詩乃抿了抿嘴,果凍般晶瑩的唇瓣擠在一起,似乎有些糾結。

  直到過了許久,她才像是終于做好心理準備:

  “伊織。”

  “你知道父母突然雙亡的家庭里的未成年子女們,一般會被怎么處理嗎?”

  她用的是‘處理’這個詞。

  椎名伊織敏銳的注意到這一點。

  但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做一個傾聽者。

  佐野詩乃一打開話匣子,就關不上,聲音卻平淡而冷漠,全然不像是在說自己的事:“正常情況下,警察局和醫院會先出示死亡證明報告書,然后領他們去火葬場看遺體,有的太年幼了,可能會要求回避。”

  “如果有近親領養其實還好。”

  “而像我們家這樣幾代單傳,直到我和禮香姐這一代才有兩個孩子的家庭,則要繳納巨額的繼承稅,并帶著一筆被封凍的財產送進孤兒院。”

  “還好的是,我家爸媽去世的那年,禮香姐剛剛過了十八歲,成了有自理能力與負責能力的成年人。”

  佐野詩乃說著,忽然笑了,眸子里似乎帶著回憶:“不過呢,因為我當時還在上小學...還是那種貴族小學,不管是家長會、親子座談、手續辦理都只能和姐姐一起去所以,很快就被班里的同學們孤立了。”

  “其實也不算被孤立,應該說是我孤立了其他人。”

  “那種像是看著可憐小寵物的眼神,真的是很討厭啊”

  她似乎是有些感慨,又像是慶幸:“那時我學習不好,性格沉悶,從不參加社團活動,一有空就回家幫忙打工。”

  “除了長得非常好看,運動能力還算不錯之外,幾乎沒什么優點。”

  椎名伊織扯了下嘴角:“學姐你還真是自我認知非常清晰。”

  “那當然。”

  佐野詩乃挑了下眉:“那個時候,只有從以前就跟我是好朋友的幸”

  椎名伊織疑惑:“她留在你身邊?”

  詩乃學姐搖搖頭:“只有她像以前一樣打我。”

  椎名伊織沉默的看著詩乃學姐。

  這究竟是怎樣復雜而令人迷惑的情感和行為。

  “然后你就喜歡上她了?”

  佐野詩乃莫名其妙的看他:“誰會因為挨打喜歡上別人啊?”

  “那呢?”

  “是因為陪伴吧?”

  佐野詩乃說著,雙手抱著一雙修長白皙的腿,緊緊貼在胸膛前。

  小臉上隱約暈開一層黃昏時逮住的夕陽。

  “幸那個人啊雖然脾氣不好,打人也很疼,有時候還會莫名其妙的喜歡一些奇怪的play,看上去像冰山一樣冷漠,但是卻意外的是個很關心身邊人的女孩。”

  “所以...所以”

  佐野詩乃說著,聲音忽然有些低落下去,語調也變得愈發微弱。

  “如果你們能在一起的話”

  “也挺的?”

  說到中間的時候,她的聲音已經徹底聽不見了。

  “如果什么?”椎名伊織皺眉。

  “如如如如如果我做了點心的話!”

  佐野詩乃猛地抬起頭,雙手用力拍在茶幾上,茶水都撒出來大半。

  一雙狹長如彎月似的狐貍眼瞪得溜兒圓。

  口中迅速轉移話題:

  “你要不要吃一點?”

  正準備靜心聆聽的椎名伊織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

  “吃、吃點心?”

  “你剛剛說的好像”

  “要不要吃!”

  佐野詩乃氣呼呼的打斷,小臉上卻滿是紅潤顏色。

  也不知道是在生氣還是在害羞。

  “那就,吃一點?”

  椎名伊織有些奇怪的看著她的臉色,不太明白詩乃學姐的反應怎么變得這么快。

  “好的!”

  佐野詩乃立刻從沙發上蹦起來,走到邊上的廚臺開始整理食材。

  一邊整理著,一邊悶聲道:“不過因為沒那么長時間準備材料,今天的點心就只有日式的了。”

  “以后、以后有機會的話,再給你做點西式的吃。”

  “隨便做一點就行,馬上要睡覺了。”

  椎名伊織靠在沙發背上,心里雖然還有點疑惑于她剛剛的話,但口中還是利落的答應著。

  佐野詩乃卻像是突然反應過來,全身肌肉都不由繃緊,結結巴巴:“你...你,我可沒說要留你在這睡覺!沒有多余的被褥了。”

  “而且禮香姐晚上如果不回來睡的話,可能才有空位。”

  “今天沒地方!不方便!”

  椎名伊織莫名其妙的看她:“我當然是回家睡覺。”

  “.誒?”

  “哦。”

  佐野詩乃一愣。

  這才扭過頭,撅著緊繃的小短褲在廚臺前開始炸蔬菜天婦羅,另一邊的爐子上則是架了個章魚小丸子烤盤。

  她悶著頭,臉色紅紅的。

  腦子里亂糟糟的。

  廚房正對著椎名伊織坐著的沙發,圓鼓鼓的黑色短褲和白皙的長腿形成鮮明的對比色。

  他感覺自己應該回避一下。

  “我出去轉悠一下。”

  “唔嗯。”

  佐野詩乃也沒了平常那副小狐貍似的勾人模樣,只是悶悶的低頭答應著。

  不知道在想什么。

  出了房門,就見佐野禮香一身艷麗和服,在漆黑的夜里靠在墻壁上,手里夾著一根煙。

  又是在偷聽?

  見他突然從里面出來,佐野禮香倒也不尷尬,笑瞇瞇的把手里夾著的煙示意一下:“要來一根么?”

  椎名伊織瞥了一眼,點點頭。

  “要。”

  佐野禮香笑得更開心了:“最后一根”

  “沒有啦!”

  于是,就見伊織伸手捏住那根煙的另一端,咔吧一聲撅斷,放在嘴里嘎吱嘎吱的嚼起來。

  “喂!我都舔過了!”

  “這種話以后早點說,禮香姐。”

  椎名伊織才不信她。

  小孩么?

  吃糖之前還要先舔一遍確保所有權?

  佐野禮香見唬不住他,一時間有些氣惱,跟他一樣把剩下的那一半煙糖扔進嘴里嚼。

  兩人跟門神一樣靠在大門兩邊。

  “椎名君。”

  佐野禮香說著,忽然轉過頭看他:“詩乃她很麻煩吧?”

  椎名伊織深有感觸的點頭:“確實挺麻煩。”

  “是吧。”

  佐野禮香靠在墻上,像是有些頹廢的仰起頭狠狠伸了個懶腰:“我之前一直以為啊,讓她跟著我一起打工,見的人多了,總能學到點什么的。”

  “后來才發現,本性這東西,其實是改不掉的。”

  “是么?”

  椎名伊織聽著,時不時應一句。

  目光眺望著往繁華城市的極遠處看。

  凌晨的東京已經有些寒了,連天上朦朧的月光都泛著涼。

  “至少詩乃是這樣。”

  佐野禮香的聲音似乎有些寵溺似的無奈:“即便在工作的過程中,遇到了更多關照她的人,遇到了更多喜歡她的人,詩乃那孩子也始終緊握著自己對幸的心意不肯放。”

  “直到遇到了你,椎名君。”

  她轉過頭,笑著看向身邊的男人:“別看詩乃平常那個樣子,其實她笨拙得很!”

  “你可能不知道詩乃她第一次向幸那孩子告白的時候,是在馬路上。”

  “那聲‘我喜歡你’特別大聲,我隔著兩條街都能聽見。”

  “詩乃被拒絕了之后,整整在屋里憋了三天沒敢出門。”

  “那孩子笨得很。”

  佐野禮香笑著笑著,緩緩垂下眼簾,又似乎有些無計可施:“可偏偏,心意這東西是只有自己才能理解的。”

  “椎名君。”

  那雙狐貍似的眉眼又抬起來:“你能教教她嗎?”

  椎名伊織斜晲她:“禮香姐,你才說過,這東西是只有自己才能理解的。”

  佐野禮香的嘴角勾勒出一抹比彎月更溫潤的弧度。

  “你是例外的。”

  “椎名君。”

  椎名伊織的目光微頓。

  “是嗎。”

  佐野禮香靜靜的笑著,那雙和詩乃一般的狹長眉眼,在幽靜的月光下隱約勾人。

  椎名伊織沒有說話。

  “砰——”

  房門忽然被踹開。

  詩乃手里端著兩個還冒著熱氣的盤子,一臉疑惑的看伊織:“你跟誰說話呢?”

  “叫你好幾聲了,都不理我。”

  椎名伊織看了眼對面墻壁上,禮香姐剛好被門板覆蓋的身形。

  一時間沒有說話。

  “走了!”

  佐野詩乃端著盤子示意,小臉上是燦爛的笑意:

  “嘗嘗我的手藝!”

  “是是”

  “記得把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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