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院內,有三百多位鬼魂,此刻這些鬼魂很是安靜的坐在自己的號舍中,而當樊龍關掉院門,看到這些坐在號舍里的鬼魂時候也都是愣住了。
到現在,他依然認為這是誰在跟他開玩笑,故意給他整這么一出的。
畢竟哪有大晚上來參加考試的,而且還沒有一位大人現身。
“管你們是干什么的,我自顧睡覺去!”
酒勁襲來,樊龍也是不管了,回到了自己的門房倒床便是睡了過去。
號舍內,此刻楊堅代表著蘇云將試題發給了這些鬼魂,生前作為內閣首輔的他,也是擔任過主考官的,而且還是京試的主管官,對于考試流程很是熟悉。
考試的題目是蘇云出的,也很是務實的題目。
第一道題:倘若管轄之地,東面臨山西面臨海,久逢干旱,東面百姓求下雨澤被田地秧苗,但西面百姓卻是希望風平浪靜,好出海打魚捕獵,面對百姓之請求,該如何應對?
第二道題目:有一地主前半生剝削勞苦百姓,加重田地租糧,后半生為博得好名聲,開倉送糧于窮苦百姓,此地主行為是否善舉,是否該賞?
第三道題目:一獵戶捕蛇前往市場販賣,因中途解手,攤位無人,調皮孩子上前解開麻袋繩扣,毒蛇爬出,咬傷孩子,獵戶是否算為惡,是否該罰?
第四道題目:有馬車急駛于街道,前方有四位孩提,如馬車不停,四位小孩必然喪命,有俠士挺身而出,絆倒馬蹄,導致馬車傾覆,車上一襁褓嬰兒飛出掉落在地上喪命,此俠士之舉是賞是罰?
第五道題目:依然是有馬車急駛于街道,前方依有四位小孩位于街道口,而在街道另一口有一小孩站立于那,馬車無法停下,只能選擇繼續前行或左轉于另一街道,有男子為救四位小孩,竄上馬車借韁繩讓馬車左轉,致使左街道口小孩喪命,此男子行為是善還是惡?
第十道題目:有兩百姓上土地廟燒香,其中一位送上三牲貢品,一位卻是空手而來,送貢品者懇求土地爺保佑今年冬天河水不要結冰,這樣他的貨物便是可以通過船只運送出去,而另外一位則是希望天寒地凍,只有這樣他所囤積的木炭才能賣個好價錢,身為土地爺該如何抉擇?
一共十道題目,這些鬼魂拿到題目的時候,大部分都傻眼了,因為他們沒有想到土地爺考試考的會是這樣的題目。
但還是有一些鬼魂很快便是有了思路,開始奮筆疾書,等到一個時辰過去之后,便是紛紛交了卷。
“大人,這是這一次考生的所有答卷,請大人審閱!”
如果是活人的考試,這么多試卷必然得要幾個閱卷官來閱卷,但蘇云是城隍爺,只是心神一動,不過盞茶時間便是看完了這些答卷。
“此何人?”
蘇云指著其中一份試卷,這份試卷的答案是他最滿意的。
第一道題目,該鬼魂的回答是:夜晚下雨,白日晴天!
第二道題目的回答是:先為惡再為善,功不抵過,可稍微輕罰!
第三道題目的回答是:獵戶非有心為惡,其惡不罰!
第四道題目的回答是:俠士不知車內情形,為救小孩,此為善舉,當賞!
第五道題目的回答是:為救四人而害一人,此為大惡,當重罰!
第十道題目的回答是:兩百姓土地廟許愿,前者獻三牲貢品,后者空手而來,自當幫心誠者,但倘若后者空手而來之原因是因為家中無錢,急需賣炭供養家里,當以后者之許愿為準。
“回稟大人,此人生前乃是朱家鎮一位秀才,在去豫章參加鄉試之時,遭遇山石洪流意外身亡。”
楊堅向蘇云匯報了這位考生的信息,蘇云點了點頭,道:“讓他到城隍廟來!”
沒一會,這位秀才鬼魂便是來到了城隍廟,作為鬼魂他自是可以感覺到這城隍廟的陰森,不敢有絲毫的不敬,恭恭敬敬的站在城隍神殿前。
“朱容,本官此次選拔土地之人才,你的答卷本官很是滿意,現賜你土地之神職,你可愿意?”
“在下愿意!”
朱榮欣喜萬分,雖然他心里有所預料,可真的從城隍爺口中得到確定的話后,還是忍不住激動。
他是一位秀才,生前滿腹經綸,想著是參加科舉而后在朝堂之上一展所學,可沒想到在趕考途中遭遇意外而離世,這些年來便是一直作為一位孤魂野鬼在游蕩。
這一次聽聞城隍爺要選土地爺,便是前來報名參加,雖然生前不能為官造福一方,但死后成為土地爺,也算是完成了生前未了心愿了。
“饒州有八個鎮,除了朱家鎮之外,你可選一鎮成為當地之土地社公。”
不能在朱家鎮當土地爺,朱榮沒覺得意外,這種回避制度,陽間官場都有上千年的歷史了,他自然也是知悉的。
“回大人,在下愿意到那朝陽鎮任職!”
“允了!”
朱家鎮和朝陽鎮,兩者之間隔了兩個鎮,一個在饒州的南部,一個在饒州的北部,蘇云知道朱榮這是用選擇來告訴自己,他擔任土地爺,并不會為了自身或者家族謀利益。
“這枚土地令拿好!”
蘇云手一揚,那土地令便是飛向了朱榮,朱榮伸手接過,土地令融入他的體內不見,朱榮的鬼魂軀體也是開始慢慢變得凝實起來,同時整個人的氣息也是有所改變,身上的鬼氣開始慢慢變淡,少了陰森氣息,多了厚重之氣。
土地爺,可不等同于陰司,雖然也是受城隍爺之管轄,但土地按照天庭神職劃分是屬于地仙一樣,而不是像蘇云手下的判官和各個陰司司長,修煉之后也只能成為鬼仙。
“朝陽土地廟之事,你且自行解決。”
饒州各地,或者準確的說整個天下都是有土地廟或者是社廟的,只是規模大小之區別,而朝陽鎮的土地廟恰恰就是屬于那種很簡陋的,簡陋到就是百姓們用石塊在鎮口壘了一個石洞,里面擺放著一具泥像和一個香爐,至于香火,那就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才有百姓會過去拜祭。
“下官會自行安置好的。”
朱榮告退,趙黎歌倒是有些好奇問道:“蘇云,你這位土地爺可是無兵無差的,他能給自己修建個土地廟?”
土地顯靈,是有限制的,不能夠隨意在百姓面前顯靈的,一個不能隨意顯靈的土地爺,而且百姓們又不重視,怎么才能給自己弄一座廟宇出來?
“倘若他連廟宇都弄不出來,那就當是我看走眼了。”
蘇云倒是對朱榮很有信心,直覺告訴他,朱榮應該很快就可以給自己弄個土地廟出來。
另外一邊,朱榮出了城隍廟,并沒有立刻前往朝陽鎮上任,而是又去了文院一趟,敲響了樊龍的房門。
“誰啊?”
此刻酒勁已經散去的樊龍,聽到敲門聲醒來開門,看到站在門口的朱榮有些疑惑,“你和何人?”
“樊兄真是健忘,昨夜我在文院參加選拔考試,僥幸高中,這是特意來感謝樊兄的。”
朱榮的話讓得樊龍愣了一下,隨后想到了昨夜所發生的事情,也顧不得回應朱榮,而是連忙跑回了房間,把脫去的衣裳給拿了起來,當看到衣裳袋子里慢慢的銀碎之后,眼睛圓睜,昨夜所發生的場景全都在他的腦海中浮現。
“昨晚真的有那么多人到文院來考試?”
樊龍的聲音有些顫抖,走到房門口看向朱榮,朱榮微微一笑道:“這是自然,昨日在下已經高中,現向樊兄道謝之后,一會就要赴任了,樊兄告辭。”
朱榮行了一禮轉身便是離去,樊龍看著朱榮離去的背影,遲鈍了那么一下才喊道:“兄臺去何處赴任?”
“這個不可說,此去守護一方社稷,雖條件艱辛,但也是在下之所求!”
朱榮就這么走了,留下樊龍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能夠成為衙役的人,本就是腦袋靈光之輩,回憶起昨日的一幕幕,他身上的冷汗一下子就下來了。
“這是見鬼了啊,還是一群鬼!”
沒有人會晚上來考試的,這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樊龍立刻是想到了鬼,而剛剛此人又說考試高中,要去任職,守護一方社稷。
“土地爺,肯定是土地爺了!”
民間傳說,鬼魂做了善事,死后是可以當城隍爺和土地爺的,但饒州的城隍廟已經是有城隍爺了,樊龍想到的只有土地爺了。
“條件艱辛…”
樊龍眼睛一亮,在他聽到的一些故事中,土地爺可是神通廣大的,要是能夠和土地爺交好,以后受用無窮。
想到這里,他便是把衣裳給披上,把銀兩全都給裝入懷中,先是跟上官請了個假,而后便是開始去各個村的土地廟查看了。
三天時間下來,走遍了整個饒州所有村口的土地廟,其中有六個土地廟是很簡陋的。
“那位土地爺會在哪個土地廟任職了?反正我得了這么多錢,那就給這六個土地廟都給修建一番得了。”
修一個土地廟也就十幾兩銀子,他昨日便是得了上白兩銀子,這錢花著也不心疼。
朝陽鎮土地廟,在樊龍出錢修建的六個土地廟當中,為了快速修建好土地廟,樊龍給出的三倍工錢,讓得不少百姓紛紛加入。
“工頭,還缺人干活嗎?”
土地廟前,一位穿著一件都有些泛白青色長衫的中年男子詢問著工頭,在他的身后還跟著一位四五歲的小女孩,小女孩衣服上打著補丁,小手抓著中年男子的衣角,有些怕生的躲在男子身后。
“不缺了。”
工頭看了眼中年男子,如此削瘦一看就沒什么力氣,不適合干粗活,最關鍵的是這一次東家出了三倍工錢,附近的初民都來了,早就不缺干活的人了。
“工頭,我可以比他們便宜的,只要三十文就夠了。”
“三十文?”
工頭想了片刻,他這里的干活的人一天是五十文,而東家那邊是按照人頭算錢的,三十文的話那他就可以截留下來二十文。
“行吧,那你就去幫著抬木頭吧。”
“謝謝工頭!”
中年男子感激道謝,帶著小女孩走到堆放木頭的那邊,說道:“果果,你就坐在那邊玩,不要走遠了。”
“嗯!”
小女孩點了點頭,很是乖巧的坐在了一旁的一塊青石板上,中年男子則是加入了抬木頭的工人隊列中。
中年男子的加入并沒有讓其他工人有什么異樣,因為這本就是臨時組建的隊伍,大家都是沖著三倍工錢來的,多一個人還能少干一點活。
干活的百姓沒有意見,但此刻朱榮卻是看的心驚膽戰,他是去過城隍廟的,也是見過城隍爺的,知道城隍爺長相的,此刻看著和城隍爺一模一樣的中年男子,整個人震驚的無以復加。
城隍爺竟然來給自己修建廟宇!
這一刻朱榮是感動的無以復加,有這樣的上官,自己更要守護好這一方百姓,方不辜負城隍爺的厚愛。
“城隍爺還扮的真像!”
看著城隍爺不時擦汗,還停下來休息一下,朱榮在一旁看的是嘖嘖稱奇,要不是他見過城隍爺,還真的要把城隍爺給當成家道中落不得不出賣苦力的讀書人了。
天色漸黑,土地廟終于是修建好了。
“大家辛苦了,現在發放工錢!”
工頭開始發放工錢,蘇云善身跟著隊伍排隊,等著領取工錢。
“這是你今天的工錢!”
“工頭,怎么只有二十文?”
蘇云善身數了下銅板數量,開口詢問,說好的三十文,怎么到手就剩下了二十文。
“你看看你這一天干了多少活,干一會就休息,干一會就休息,能夠你二十文就不錯了。”
“我雖然休息了一會,可大家中午吃飯休息的時候,我給把時間補上了。”
蘇云善身據理力爭,工頭瞪了他一眼,不耐煩道:“二十文要不要,不要這二十文都沒有了。”
“說好三十文的,不能少的。”
蘇云善身看著工頭要走,伸手就抓住工頭的衣服,那工頭滿身橫肉,一個橫甩,蘇云善身便是摔落在了地上。
“叔叔,叔叔,你怎么能欺負人!”
小女孩看到蘇云善身摔落在了地上,立刻是跑了過來,一邊扶著蘇云善身,一邊質問。
“欺負人怎么了,一看你們兩個就不是本地人,該不是在外面惹了事,跑到這里來的吧,把你們的身份牙牌拿出來看看!”
聽到要身份牙牌,蘇云善身面色變了一下,起身拉著小女孩便離去,這剩下的十文他就不要了。
“想走,給我把他們攔住!”
工頭冷笑,他這一喊自然是有他手下干活的百姓涌了過來,而此刻站在一旁目睹這一切的朱榮是怒不可遏,這可是城隍爺啊,竟然因為給自己修建土地廟而被欺負了。
這些刁民,不當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