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9 年 味 漸 濃

　　每天例行的沙塵暴過后，夢魘區的蘑菇云被吹散。

　　身穿白色防護服的秦澈和林瑜，乘坐自帶鋼板的克勞迪亞，抵達了剛遭受核彈襲擊的夢魘區。

　　這片本來就是棚戶區的貧民窟，此時已經徹底化為廢墟。

　　暗紅的火苗在建筑殘骸中燃燒，被沖擊波夷為平地的低矮房屋群里，偶爾能看到被燒成焦炭的尸體。

　　為了避免被輻射沾染，克勞迪亞的車身上覆蓋了一次性的可拆卸裝甲，外形酷似透明玻璃殼。

　　越野車從夢魘區燃燒的街道上緩緩駛過，車里的兩人很快發現，這里的情況和之前想象中打的不大一樣。

　　被核彈轟平的夢魘區，街上的人不光沒有減少，反而還比平時多了不少。

　　隱藏在陰影中的各路牛鬼蛇神，這會兒都跑出來了，紛紛前來進行“圣地巡禮”，夢魘區籠罩在歡快的氣氛中。

　　一臺球形無人機懸浮在人行道上方，鏡頭對準了身披黑袍的女孩。

　　那女人的眼球向外凸出，嘴唇動作幅度奇大無比，夸張的表情令人不禁懷疑是不是得了甲亢。

　　在秦澈和林瑜的注視下，黑袍女子對著無人機的鏡頭，進行慷慨激昂的發言：

　　“五分鐘前，當我從市中心的車上下來。我一共準備了五個口罩，剛要拿出一個戴上。”

　　“但是，當我第一次呼吸到夢魘區的空氣時，我就把口罩收起來了。”

　　“那空氣是多么香甜清新，有種奇異的奢華。我完全被它震驚了！”

　　“我在市中心長大，在那里我每次出門都要戴口罩，不然我可能會生病。”

　　“但是，當我在夢魘區呼吸時，我感受到了自由！”

　　“我的眼鏡上再也沒有霧霾，呼吸再也不會困難，再也不會喘不上氣來。每次呼吸都令人愉悅。”

　　“今天，我站在這里，自由的感覺仍然如此鮮活。”

　　“我的朋友們，享受這新鮮的空氣吧，這就是輻射的恩賜！”

　　“加入拜核彈教，成為我們的同僚吧，掃描屏幕下方二維碼，在官網完成注冊，只需繳納五千元入會費，就能成為vip成員…”

　　坐在車里看完了這貨亢奮的表演，林瑜拍了拍兒媳的方向盤：“拜核彈教是什么東西啊？”

　　“好像是一個老牌社團，他們以前崇拜的是核彈嶺的那顆大炸彈，經常在核爆遺跡舉辦各種活動來著。”克勞迪亞解釋道：“鋼之城什么信仰都有啦，還有比這更奇怪的。”

　　眼見黑袍女人整不出什么新活了，秦澈提醒道：“走吧，別忘了我們是去羊排店救人的。”

　　“話是這么說。”克勞迪亞的鏡頭對準車窗外：“看這街道的情況，如果老板在店里，應該是兇多吉少了。”

　　“她好歹是輻射人，應該能活下來的吧？”林瑜急得貓耳亂晃：“這么好的廚師，千萬不能死啊！”

　　“輻射人也扛不住沖擊波呀。”克勞迪亞的臺詞殘酷而又現實。

　　“確實，希望老板當時正好不在店里。”秦澈凝視著車窗外的人群。

　　鋼之城已經有些年沒發生過核爆了。

　　不管是四月份令金哲馳身敗名裂的那次核爆，還是每年一度的煙火晚會，都是發生在城外的沙漠。

　　上次在城里發生核爆，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很久沒有近距離接觸核爆的居民們，此刻都激動不已，紛紛來到夢魘區的廢墟自拍留念，還有不少人拍起了手音視頻：

　　“老鐵們，點擊666刷幾個禮物，我給大家表演一個現場開導好不好？”

　　“給大家獻唱一首《核爆神曲》，希望各位喜歡，這首歌也是獻給我剛被蒸發的男友，爆炸的時候他正好在這邊搶劫。”

　　“大家好，我是亞當，歡迎收看本期的《謠言終結者》！這期節目要驗證的傳說是：在核爆中心被炸死的人，會爆出舍利子嗎？”

　　“按照某些流言，死在核爆正下方的人會爆出舍利子。現在，請大家跟隨我們的鏡頭，看看這個流言究竟是真是假，出發吧！”

　　在各種異教信徒、自拍達人、手音播主和節目組的簇擁下，現在的夢魘區人聲鼎沸。

　　克勞迪亞的喇叭響了半天，終于費力的穿過人群，抵達美羊羊變異羊排店所在的位置。

　　——確切的說，是羊排店原來所在的位置。

　　秦澈和林瑜很喜歡的那家店鋪，此時已經變成一堆瓦礫，廢墟上燃起了熊熊大火。

　　車還沒停穩，林瑜已經縱身跳下，猛沖到廢墟前，撞飛了站在殘骸前自拍的一個妹子。

　　她直接變成貓科動物形態，用爪子在廢墟里刨了起來。

　　看著林瑜急切的模樣，秦澈嘆了口氣，敲了敲兒媳的窗戶：“你覺得還有戲嗎？”

　　“應該沒戲了，除非是鋼筋鐵骨。”克勞迪亞答。

　　羊排店的位置離核爆中心只有不到一公里，能留個地基已經不錯了。

　　秦澈剛下車，就看到林瑜似乎挖出了什么，突然痛哭起來：

　　“我超，別！嗚嗚嗚…”

　　他快步走過去，只見大貓摟著一個燒焦的羊頭，金屬面甲不停閃爍：“沒了你我可怎么活啊…”

　　見林瑜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秦澈正要安慰兩句，身后突然響起熟悉的女聲：

　　“小秦，這是你的寵物？抱著個烤羊頭哭什么呢？”

　　一人一貓同時回頭，映入眼簾的是一襲白衣的羊頭女郎。

　　老板正在納悶，貓形態的林瑜已經猛撲過去，把羊頭女按倒在地：

　　“你還活著，你還活著！”

　　“我不能呼吸了…”被大貓壓住的老板艱難地說：“快放開我！”

　　“我們還以為你死了。”秦澈走下燃燒的廢墟，來到羊頭人身邊。

　　“我正好去貧困帶探親了，逃過一劫。”羊頭人氣喘吁吁的說：“我妹妹在那兒…放開我！”

　　“你妹是不是叫楊郝萌？”秦澈問。

　　“你怎么知道的？”羊頭人驚了。

　　“我和她聊過一次。”

　　“我們兩個是雙胞胎來著。”羊頭人老板低聲說：“我比她早出來兩分鐘，所以是姐姐。”

　　林瑜退到一旁，差點被壓死的羊頭人總算是重新站起來：“雖說我叫楊郝美，她叫楊郝萌，其實我覺得她比我更漂亮。”

　　“你也很美。”

　　“謝…謝謝。”羊頭人老臉一紅。

　　她低頭看向前方的斷壁殘垣，覆蓋著白毛的臉龐抽搐了一下：“我的店…”

　　被爆炸沖擊波掃過之后，本來生意就不景氣的羊排店，這下徹底退出歷史舞臺了。

　　看著老板垂頭喪氣的模樣，秦澈突然想到一個方案：

　　“想不想換個地方重新開業？我可以在大貧困帶給你提供新的店面。”

　　“可以倒是可以，但我還欠著債，這家店的租金都還不上了。”

　　羊頭人沮喪地拿出手機，撥通房東的號碼。

　　兩分鐘之后，她臉上浮現出燦爛的笑容：

　　“太好了，不用還了，房東全家都被炸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