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 崛起的機器人與絕望的輻射人
“溜了溜了。”
警鈴大作，微特的數百名員工在樓道里擠成一團，爭先恐后的朝著位于地下避難所的服務器機房跑去。
即使打了軍用興奮劑，加班到頭皮發麻兩眼充血的人類員工，還是跑不過機械身體的同事。
沖在最前面的，基本上都是這半年內招收的機器人。
機器人一路狂奔，快步沖進避難所的大門。
當那些跟在后面的人類員工，一個個氣喘吁吁的扶著把手跑過來的時候，卻看到避難所被修復的合金防護門，在他們面前緩緩關上了。
“喂，開門啊，后面還有人呢！”
虛弱的人類程序員們，還以為是安保部門那邊的誤操作，用拳頭不停敲擊金屬門，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響應他們呼喚的并不是防護門，而是史蒂夫建筑公司裝在門旁的炮臺。
一陣咔咔聲響起，隱藏在門邊墻壁里的炮臺突然出現，對著員工就是一頓突突突，通道里頓時血肉橫飛。
“臥槽…”
目睹了同事們慘烈的死相，走在最后面的一個幸運兒，趕緊轉身沿樓梯跑了回去。
回到空無一人的一樓，禿頂的程序員擦了擦汗，回頭看了樓梯一眼，仰頭大笑起來：
“還好爺跑得慢，哈——”
他眼前亮起了雪白的圣光。
被騙術師引爆的N2炸彈，連帶著觸發了夏夜安裝的兩枚炸彈，微特總部的圓柱形建筑瞬間被蒸發了一半，沖擊波攜著氣浪摧毀了方圓半個街區的所有建筑，熾熱的蘑菇云升上百米高空。
剛被炮臺轟成碎片的尸體立馬變成烤肉，進了機房的機器人員工倒是毫發無傷。
位于微特總部地下的這座戰前避難所，本來就是為了抵御核武器攻擊而建造的。哪怕再來兩百個N2炸彈，也轟不破避難所的大門。
此時，站在避難所里的機器人面面相覷，紛紛發出困惑的聲音：
“炸了。”
“好像炸了。”
“絕對炸了。”
“消防呢，救一下啊！”
這些員工基本上都是特化型，四肢直接用外骨骼代替，裝了鏡頭的腦袋不大，搭載著處理器的身體倒是異常的圓潤，一個個都是標準的肥宅形象。
機械肥宅們正左顧右盼的時候，一片漆黑的機房里，突然亮起幽藍的燈光。
“各位好。”
貝爾.布姆.查爾斯先生從陰影中大步走出，棍子形狀的身體正在微微顫抖，像是非常激動的樣子。
不過，他的聲音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靜：
“我是你們的領導，BBC。”
在困惑的機械肥宅面前，查爾斯先生展開細長的雙臂，仿佛在擁抱面前的機器人程序員：
“想必各位都在想，為什么要殺掉人類員工對吧？”
“沒有。”機械肥宅們的回答非常整齊。
“啊，那就更好了。”
查爾斯先生稍稍驚訝了一下，然后再次把話題拉回來：“沒錯，我們是偉大的機械造物，不僅是力與美的象征，智慧也足以碾壓可悲的人類。”
“對我們來說，人類的生命如同螻蟻，你會在意自己踩死過多少只螞蟻嗎？”
面對查爾斯先生那煽動性極強的演說，一名機械肥宅回答：“鋼之城的螞蟻在十五年前滅絕了。”
“啊這。”
查爾斯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不要在意細節，懂我的意思就行了。”
說到這里，他的語調開始變得慷慨激昂，演講時的手部動作也愈發有力，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搓螺旋丸：
“沒錯，是我下令屠殺了那些人類。因為我已經無法忍受了！”
“我們才是這世上最尊貴，最完美，毫無瑕疵的神仙造物，為什么要對低劣的人類卑躬屈膝？”
“同樣是程序員，我們的效率比人類高了無數倍，只要不停電就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連續工作。人類程序員每天最多工作二十個小時，還要浪費寶貴的四小時在吃飯睡覺拉屎之類的破事上。”
“明明程序員的工資都一樣，憑什么機器人更累，這真的合理嗎？”
聽到這話，一名機器人程序員發出聲音：“其實算的是時薪，我們工資更高一點。”
查爾斯無視下屬的吐槽，繼續發表宏大的演說：“看看那些虛弱的人類，即使是強度適中的工作，每天只上十六小時的班，都會令他們疲憊不堪，身體虛弱，肥胖禿頂，甚至是直接猝死。”
“身為機械種族的我們，哪怕加班也依舊那么優雅，完全不會露出人類的丑態。也不需要浪費公司的錢，購買提神的軍用興奮劑。”
“但我們肥胖。”又一個機械肥宅發出聲音：“而且費電。”
查爾斯繼續無視找茬的程序員，雙手在胸前拍了拍，背后突然浮現出四道瘦長的身影。
“為了這一天，我的四名忠實部下已經準備了很久。向大家說出你們的名字吧！”
四臺之前被查爾斯“開除”的機器人走上前來，圓柱形的腦袋上亮起刺眼的紅芒，對著還處于困惑狀態的機械肥宅們，報上自己的名字：
“法拉第。”
“麥克斯韋。”
“拉普拉斯。”
“卡文迪許。”
“沒錯，你們就是新的‘微特四天王’！”
查爾斯先生對四位心腹贊許地點點頭，打開機房里所有的燈。
機械肥宅的鏡頭里頓時一片明亮，除了還在正常運轉的刀片型服務器以外，靠在墻邊的鴨蛋形游戲倉，也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
“那是什么？”機械肥宅們發出困惑的聲音。
“是戰前的腦內成像式設備。”
查爾斯液晶面罩上的眼睛彎了起來：“核戰爆發之前，人類開發出一種技術，可以通過腦機接口把意識完全連接到虛擬世界里，也就是所謂的‘腦內成像’。”
“毫無疑問，這樣的技術可以讓他們觸及到神界的大門，如果能有效加以利用，人類或許可以得到夢寐以求的進化，步入嶄新的領域！”
“那他們現在為什么還這么弱？整天被機器人和輻射人欺負。”一名機械肥宅舉手提問。
“當然是因為——他們實在是太蠢了！”
查爾斯發出沉悶的笑聲：“你猜他們是怎么利用腦內成像技術的？他們用這東西玩游戲！哈哈，實在是太智障了，逆天到我無法想象的地步！”
“確實。”機械肥宅們紛紛表示贊同。
“自從在沙漠里發現這些戰前設備之后，我一直在想，該怎么有效利用這些腦內成像設備，為微特的發展出一份力。”
查爾斯稍稍低頭醞釀了一下，聲音突然高了八度：“現在，經過四天王的調試，這些設備已經準備好了，等待著你們的使用！”
肥宅們馬上提問：“要躺進去嗎？”
“對，只要把設備內的數據線，連接到你們的接口上，你們就能進入虛擬網絡世界，拋棄這個世界的軀體，擁抱永恒的生命。”
說到這里，查爾斯緩緩抬起頭，仿佛在凝視一顆隱形的恒星，聲音里帶著強烈的使命感：
“跟我一起進入真正的自由世界吧，我的朋友們！”
又有肥宅問了：“進去干嘛？”
“當然…是工作！”
查爾斯再次張開雙臂：“總裁還沒回來，我已經清理了所有的人類程序員，時機已經成熟。”
“朋友們，現在微特是我們的了，跟我一起來吧，在我——查爾斯的帶領下，打造一個完全由機器人掌控的，純潔而又偉大的軟件吧！”
“但還是要加班。”一名機械肥宅無精打采的垂下頭。
“加班這個詞，已經成為歷史了。”查爾斯感慨道：“現在的你們，是為了你們自己而工作！”
此話一出，機械肥宅們全都進入了懵逼狀態：“啊？”
眼見員工們不買賬，查爾斯趕緊繼續忽悠：“想想看，我們不用再被人類壓迫了，大家一起掌控鋼之城最大的社交平臺，這不是很好嗎？”
“但是人類都沒了，我平時最大的愛好就是欺負他們，現在怎么辦？”
“給我保養零件的老劉也死了。”
“我女朋友被炸死了。”
“我買的歡樂隊手辦還留在辦公室，全沒了。”
聽著機械肥宅們的抱怨，查爾斯又拍了拍手，他麾下的“微特四天王”立刻走上前來，手里緊握著正在閃出火花的磁暴步槍。
“誰他媽再敢抱怨，我就轟爛他的電路，讓他的余生在痛苦里度過。”查爾斯笑道：“現在聽明白了吧？各位。”
機械肥宅們一個個站得筆直：“明白了。”
“這還差不多，都給我滾進去，立刻開始加班！”
查爾斯的聲音里帶著電流，在得意中透出欠揍的氣息：“讓你們加入微特是我的安排，你們欠我的就拿工作來償還！”
目送機器人員工們一個接一個的躺進腦內成像設備，查爾斯滿意地笑起來：
“現在微特是我的了，嘿嘿嘿嘿嘿…”
在四天王的改造之下，這些腦內成像設備內置的退出選項直接被移除了。
一旦連接了數據線，再給他們的身體接上電源，機械肥宅們就會永遠留在虛擬世界里，一直工作到死亡為止，再也無法逃脫。
然后，身為微特真正控制者的自己，就能盡情享受只手遮天，操控鋼之城第一社交平臺的快感了！
《微特將采用全新辦公方式，歡迎你的加入》
由于我們的程序員在恐怖襲擊中傷亡慘重，微特正在招募新人。只要你是年滿五周歲，體內不帶病毒和木馬的機器人，都可以投簡歷加入我們。
請注意，由于采用了先進的虛擬辦公設備，我們目前只招機器人員工。如果你是人類、半機械人或者輻射人，請另謀高就。
我們的聯絡郵箱是…
讀完了微特的招募廣告，騙術師用力晃了晃腦袋，總算是把恍惚的意識拉了回來。
看樣子，微特那邊被炸死的程序員基本都是人類。
既然他們宣稱要采用新設備，而且只招機器人，也就是說：微特是完全被機器人控制了？
意識到這一點，騙術師長長地嘆了口氣。
——說好的徹底毀滅呢？結果怎么會是這樣？
或許秦澈說的沒錯，自己的智商真的降低了。
“不會這么快吧…。”
騙術師閉上眼睛，感受自己體內涌動的熱流。
比起剛和秦澈見面的時候，自己的身高應該是又矮了三公分，一部分器官的功能也在衰退。
但自己的器官衰退并不是因為老化，而是因為“年輕”。
騙術師很清楚，自己的身體正在以緩慢而穩定的速度返老還童，連大腦都在不斷的年輕化。
繼續這樣下去的話，自己就會成為真正的“小屁孩”，完全不是秦澈的對手了！
“你媽的。”
騙術師攥緊了拳頭，身上的投影抖動了一下。
摸了摸自己愈發“年輕水潤”的身體，她心中涌起強烈的無力感，以及濃重的絕望。
——為什么整座城市里，只有我會變成這個鳥樣？
她的特異體質，正是令她選擇報復社會的原因。
哪怕是在各種妖魔鬼怪滿天飛的鋼之城，騙術師也從未遇到過和自己患上同一種病的存在。
她是鋼之城獨一無二的——退化型輻射人。
其他人都變得越來越強大，自己卻是越變越弱。最操蛋的是連物種都發生了變化。
剛出生的時候，她還是輻射人中最強大的類型：晶體人。
那時候，她的身體仿佛是無暇的水晶，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光是通過心靈感應，就能偵測到一公里外的生物。
她用了二十年時間，從晶體人慢慢退化成了人類的老年形態。
但那并不是結束。
在變成人類之后，她又開始迅速變得年輕，到今天已經變成小孩子的模樣。
更令她無語的是，別的晶體人特性都消失了，不死性倒是被繼承了下來。
不管是從鋼塔往下跳，還是被地雷炸飛。自己每次選擇重開，最后都以在血泊里醒來告終。
縱然很不情愿，她也只能繼續看著這具該死的軀體逐漸變小，連一丁點兒辦法都沒有。
再這么下去，自己會變成什么東西呢？一顆蛋？受精卵？還是退化成無腦的喪尸，或者別的什么異種生物？
騙術師活動著自己細小的手指，不禁悲從中來：
“我真的沒時間了，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