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月亮上的畫面突然消失,秦澈立刻聯系了負責播放的二人:
“還活著么?”
“當然。”夏夜輕聲說。
“抱歉,是我這邊出事了…”
林瑜說話自帶電音,聽起來像是剛觸電了:“那混蛋把備用發電機的電源切斷了,我還沒能抓住他!”
“還有人能從你手里逃跑?”秦澈問。
“是阿彬。”林瑜氣鼓鼓的說:“那混球好像掌握了什么新能力,以前只是隱身,現在碰都碰不到!”
“哦?那小子還活著?”
聽到馬戲團最后一人的消息,秦澈挑了挑眉:“你們先撤吧,回來再說。”
既然已經沒法繼續播片,也沒必要繼續留在那邊了。
以夏夜和林瑜的戰斗力,不管是甩掉還是殺光科羅德企業派出的士兵,都是輕而易舉。
打開混亂引擎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混亂指數,已經直接突破了八百點。
看樣子,這次的月球播片,應該是有不少人看到了。
不過,這次最重要的那位觀眾,還沒發來回應。
“你滿足了么?”秦澈用傳真機發了條信息過去。
這次,建模師的回復來得很慢。
秦澈等了足足兩分鐘,終于發現了問題:傳真機沒紙了。
“算了…”
他站起來,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灰塵。
太陽升起。
午夜時分在月亮位置,對著全城播放的FALL-107,成為了鋼之城各大媒體的今日頭條新聞。
為了博人眼球,各種五花八門的標題層出不窮:
科羅德企業公然播放成人視頻,恐面臨財團聯合會巨額罰款 震驚,科羅德企業竟做出這種事!
專家解析午夜放片事件:未成年人的健康環境到底誰來保護?
保護成年人權利刻不容緩,強烈要求明天繼續播放FALL-108
成人視頻史上的不朽名作:老藝術家告訴你FALL-107的精妙之處 閑得蛋疼的網民們,也圍繞著“該不該在月亮上放片”這個話題,進行了緊張而激烈的討論:
正方是來自于鋼之城中心區,那些道貌岸然的上流人士。
他們占據了道德制高點,開始狂轟濫炸:
“未成年人的三觀還未發育完全,不能讓他們看到這些東西。”
“竟然是對全城播放,影響實在太過惡劣了,支持財團聯合會對科羅德企業罰款。”
“建議處理負責人,這種敗壞風氣的事絕不能再次發生!”
至于反方,主要由住在貧民區的打工人和各路罪犯組成。
與市中心的“衣冠禽獸”不同,這些人的言論異常樸實,代表了社會底層的普遍想法:
“大半夜的看看片怎么了?小屁孩這個時間早就睡著了好吧!”
“你們偷偷找資源的時候像條狗,看完了倒是嫌棄起來了?”
“保護個屁的未成年人,成年人的權益誰來保護?老子一天工作十八個小時,二十歲滄桑得像八十歲一樣,怎么沒人保護我?”
隨著這兩撥人之間爆發了爭論,微特再次一片腥風血雨。
秦澈昨晚剛抵達八百點的混亂指數,立刻漲到了八百四十點。
此時,這個再度引發了輿論戰的“萬惡之源”,正在家里擺弄著從蛇窟撿回來的樂隊機器人。
還是動物形態的林瑜趴在地板上,后腰上貼著一塊黑布。
“還疼么?”秦澈看了她一眼。
昨晚戰斗的過程,他已經從林瑜那兒聽說了。
“還好吧,就是有點兒使不上勁。”林瑜無力的說。
裝了防彈鋼板的她,最怕的就是電磁脈沖干擾和大威力電擊槍。被電擊鏢命中的位置,現在依舊無法用力。
“阿彬那個混蛋,下次見面一定要殺了他…”她咬著牙。
“你好像對他意見很大啊。”秦澈輕輕拍打樂隊機器人的胸膛,震下一縷灰塵。
“那小子當時把我們罵了個遍。要不是他,我們也不至于解散吧?”林瑜生氣的說。
“他一直都挺傲嬌的。”秦澈倒是很淡然。
當初的罪魁禍首——群星娛樂和金哲馳,現在早就涼透了。
自己拿到了核彈夜的獎金,正準備重新開始。
對于當初的事情,秦澈早已不怎么在意了。
不過,聽了林瑜的話,他眼前又出現了五年前,馬戲團最后一次巡演的場景。
街道不停震動,發出沉悶的隆隆聲。
一臺足有二十米長的重型卡車開了出來,壓死了躲閃不及的兩名行人。
卡車的車身上繪滿了五顏六色的涂鴉,為晦暗天空下的鋼鐵都市,增添了一抹亮色。
“馬戲團來了!”
身穿黃白條紋服裝,臉上抹滿白色油彩的小丑站在車頂,摘下尖頂禮帽露出亂糟糟的頭發,對著歡呼的路人們行了個禮:
“朋友們!鋼之城馬戲團為你們帶來巡演!今天的第一個節目是‘拔河’!”
他話音未落,已經被圍觀路人們的嚎叫淹沒了:
“噢噢噢噢!”
“愛死你們了!”
“馬戲團!馬戲團!”
圍在車邊的觀眾們千奇百怪,有人類也有機器人,更多的是半人半機械的改造生命體。
在他們狂熱的歡呼聲中,卡車的車身緩緩下沉,金屬外殼折疊起來,露出長方形的巨大舞臺。
從沙漠里抓來的兩頭兇獸,出現在觀眾們的視線里。
兩只怪物足有三米高,腫瘤一般的頭顱上掛著渾濁的黃眼珠。紅色外皮上長滿了尖銳的倒刺。
它們雙足站立的模樣,像某種恐怖的猩猩。
即使精銳傭兵出馬也很難馴服的兩頭兇獸,此時卻被一根鋼纜綁住雙手,站在舞臺上咧開滿是尖牙的大嘴,向著對方怒吼。
“開始吧。”小丑打了個響指。
兩只怪物向著兩個方向狂奔,試圖拖走對方,捆住手腕的鋼纜被拉直,發出危險的咯咯聲。
興奮的圍觀者開始為自己選中的怪物加油助威,甚至還有人臨時開起了賭局。
他們在吶喊的同時,也在進行友好的互動:
“小兔崽子,擋著我看表演了!”
“再廢話老子就打爆你的狗頭!”
聽著觀眾們的歡聲笑語,化妝成小丑的秦澈抬起頭,把目光投向被沙塵染成土黃色的天空,以及沙暴中隱約可見的城市輪廓。
他涂滿顏料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
穿越到這種該死的鬼地方,在沙漠中掙扎求生。現在組建起一個馬戲團,能從競爭激烈的娛樂圈中分到一杯羹,在鋼之城的居民錢包里收割金錢,秦澈已經非常滿意了。
早已嘗試過各種方法的他,對于回到原本的世界,已經不抱任何期望了。
——只要能在這里活下去就好,如果能功成名就當然更贊了。
目前看來,事情似乎非常順利。
馬戲團的粉絲數量不斷增加,每次演出的門票收入也水漲船高。
繼續這樣發展下去,自己創建的馬戲團,說不定能和鋼之城的電影公司一決高下。在擴大規模的同時并購其他企業,成為鋼之城的娛樂業皇帝!
想到這里,小丑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成功的穿越者應該是什么樣子?
秦澈不敢說自己是最成功的那一批,但至少也應該屬于“比較成功”的范疇。
他閉上眼睛,仿佛已經看到自己功成名就,走上人生巔峰的光明未來。
一聲巨響,他左手邊的怪物騰空而起,重重地摔在鋼鐵舞臺上,嘴里噴出一口老血。
眼見拔河已經分出勝負,秦澈站起來,扶正自己頭上的禮帽,大聲說道:
“好的,暖場完畢。接下來是各位最喜歡的節目——劍舞!”
一支機械手從車身下面伸出,把昏迷的怪物拖進車廂。
同一時刻,一道纖細的漆黑身影緩步走出,來到剛才獲勝的那頭野獸面前。
黑衣女孩的暗紅長發在腦后扎成一束,隨著沙漠的熱風不停搖曳。
她瞇起眼睛,緊盯著再次被鐵鏈鎖住的兇獸。左手握著一柄短劍,劍鋒閃出危險的銀光。
眼見馬戲團的“女主角”登場,觀眾們的歡呼聲響徹天際。
秦澈也再度退回后臺,注視著剛剛出現的女生。
身為四名少年兵中的領頭人,他與另外三人都進行過深入的交流。
這女孩看似瘦弱的身軀里,究竟隱藏著何等恐怖的能量,他是再清楚不過了。
黑衣少女扭過頭看向秦澈,彎起眼睛對他笑了一下。
然后,她從口袋里摸出一個小瓶子,把里面的透明液體抹在自己的小臉上。
——那是可以吸引怪物的信息素。
被鋼纜捆住的怪物像是受到了刺激,狂暴程度比剛才拔河時更強了幾分。
它的臉憋成紫色,不停跳動的血管從皮膚下方浮現出來。
看到怪物的狂暴模樣,離舞臺比較近的觀眾們紛紛后退。
但離怪物最近的女孩卻沒有一絲慌張,依舊站在原地不動。
“噢噢噢!”
正在嚎叫的怪物,身上的尖刺又變長了幾寸。
怪物掙脫了束縛它的鋼纜,向持劍少女猛沖過去,揮動利爪拍向女孩的頭顱!
在被拍碎腦袋前的最后一刻,女孩終于動了起來。
她的身形如同靈活的毒蛇,輕輕一閃從左邊避開了右側揮來的巨爪。
觀眾們還沒看清發生了什么,怪物手臂上已經噴出黑紅的血漿。
“加油,干掉他!”
除了最前面被黑血淋了一身的幾個倒霉蛋以外,其他的觀眾們都在大聲歡呼。
當然,這其中既有給女孩加油的,也有給怪物加油的。
秦澈注意到剛才開盤的那幾個投機者,又開始組織賭局了。
他臉上依舊掛著小丑的笑容,用喉麥暗中聯絡藏在卡車里的一名伙伴:
“阿彬,看到人群里那個帶深綠色帽子,臉上有疤的男人了么?”
耳機里響起一個冷酷的男低音:“看到了。”
“他在我們的場子里撈錢,散場后干掉他,把他賺的錢搶過來。”秦澈不動聲色地下達死亡宣告。
“明白。”
已經在鋼之城外的廢土度過五年的秦澈,不會錯過任何賺錢機會。
馬戲團已經和統治鋼之城的大財團——永恒電力集團簽了合同,領取了合法的營業執照。
每次演出時,只要把傷亡人數控制在十人之內,就不會被罰款。
“哼啊啊啊啊!”
左臂被連根切斷的怪物,吼聲幾乎要震碎秦澈的耳膜。
手持短劍的少女依舊從容,身上甚至連一滴血都沒沾到。
深諳表演之道的她,并沒有直接把怪物干掉,而是繼續高速閃身,在怪物身上不停制造深淺不一的傷口。
美少女狂虐怪物的強烈反差場景,最能刺激觀眾們的神經。
秦澈滿意地看著激動的人群,嘴里哼起了家鄉的小曲。
夕陽西下,鋼之城已是黃昏。
馬戲團的演出圓滿落下帷幕,這次也是大成功。
坐在駕駛室里負責開車的貓耳女孩,數錢已經數到手軟了:
“我跟你們說,這次發財了!回去一定要吃魚!”她激動地說著。
“但我覺得烤牛肉更好些。”黑衣少女低聲說。
兩個女生在討論今晚吃什么,負責“善后”的男生,準備去干掉剛才開盤的投機者。
而身為馬戲團老板的秦澈,正要完成今天最后的謝幕演出:
“最后,請大家欣賞煙花。”
秦澈說著按下紅色的按鈕。
兩發導彈從車窗中騰空而起,命中了前方的人群。
剛才還在歡呼雀躍的觀眾們,瞬間消失在火球之中。
目睹了這始料未及的一幕,秦澈愣住了,嘴里緩緩吐出兩個字:“啊這。”
——自己按下的明明是煙花按鈕,為什么會發射導彈?
站在他身邊的黑衣少女表情一暗:“有人陷害我們。”
“林瑜,快把車開走!阿彬把槍拿過來,守衛要追捕我們了!”
在秦澈的指揮下,馬戲團的卡車一溜煙地逃離了犯罪現場。
那天起,鋼之城的馬戲團被吊銷了營業執照。
曾經大受好評,四處巡演的傳奇就此落幕了。
“別總想著當年的事了。”
秦澈在林瑜身邊坐下,撫摸著防彈鋼板下面順滑的毛皮:“這么多年了,我終于懂了一個道理。”
“你怎么跟小夏夜一樣啊?”林瑜沒好氣地說。
“不,我還沒像她那樣大徹大悟。”
秦澈笑起來,加大了擼貓的力度:
“我只是覺得,人活著最重要的是開心。就算再怎么成功,賺再多的錢,每天憂心忡忡勾心斗角,成天提防這個害怕那個,豈不是很沒意思?”
“所以?”林瑜的綠眼睛里閃著光。
她的眼前,仿佛又浮現出當初站在卡車的舞臺上,向觀眾們揮手致意的那個小丑。
“所以,我打算用自己的方式為鋼之城做貢獻,讓大家都能樂起來。”
說到這里,秦澈臉上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