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人做事業一直有一個習慣,就是“傳、幫、帶”。
簡單解釋就是以親友宗族關系為紐帶,一個帶一個,一伙幫一伙,進而形成一種抱團壟斷的產業鏈。
比如湖南新化人控制著全國6萬多家文印店,福建人控制著北美五萬多家中餐館,浙江海寧控制著全球的貂皮大衣的生產,浙江桐廬人控制著未來中國的所有快遞行業。
你只要深入了解國內的每個行業,就會發現每一個產業鏈的核心都是由某一個地方的某一個族群把控進而形成壟斷的。
這是典型的華人做生意的方式。不論你喜不喜歡這種方式,他就是這么客觀存在的。
所以啊,林洛這種底層奮斗上來的人,是既討厭這種抱團的做生意形式,可干到一定地步的時候,又渴望抱團形成壟斷的是自己。
尤其是在有機會挑戰一個行業的龐然大物的時候,這種渴望就越發激進。
現在林洛覺的自己和國旅的情況就是,雙方的心思都很明顯,彼此看對方的眼神都是,要不是你也有點背景,老子早就弄死你了。
由此可見很多時候,一些拿不到臺面上來說的事情,確實有很大的現實意義的。
比如背景這個東西,他沒有辦法提供給你徇私枉法的本錢,但是卻能給你提供一個公平公正競爭的機會。
大家的盤外招既然都在一個相對溫和的可控范圍內,剩下的真的就是彼此商業上的本事了。
這個也是國旅很不甘心的主要原因,因為原本依仗他們賞飯吃的幾個毛頭小子,怎么一下子大魚大肉的吃上了不說,還不給我一口湯喝。
換你是國旅,你心里也不舒服。
這心里不舒服了,自己還是個大人物,自然是要找人想辦法了。
然后國旅發現以往的辦法全都沒辦法了,這也就明白了這三個小伙子可不是三大口袋罪能收拾的小子,那就需要坐下好好談談了。
所謂三大口袋罪,就是79年以后97年以前,刑法中一些界定不清、外延模糊以至于難以界定有罪與否的罪名;
投機倒把罪、流氓罪、玩忽職守罪,因立法籠統,內容寬泛,而被譽為“三大口袋罪”。
其中最典型的就是流氓罪,街頭就有言道:“流氓罪是個筐,什么罪都往里裝。”
管你是干嘛地,想收拾你一個流氓罪你都不好去解釋。
當然了,這個是指對待個人的。
商業上卻不能用這個,畢竟還有其他更好的手段的。
原本國旅對付林洛的最好法寶就是另一種口袋罪,叫非法經營罪,79年以前叫投機倒把罪。
投機倒把罪在79年后邊了,以前的反投機倒把辦公室小組取消了,但是也只是改了個名字,新的名字就是非法經營處理科。干的還是以前那一攤子,只是更加符合標準制度了。
國旅原本想著就是讓這些人來林洛這找毛病的。也沒幻想能因為這個把林洛弄進去,就是想著讓這三毛頭小子干不下去。
畢竟咱么又不興打了小的來了老的那一套,越是往上去的人,越的按規矩辦事。
普通人委屈的可能也就是這個,不是這些人橫征暴賦,而是這些人就是比老百姓更懂規矩,更會利用規矩,進而能獲得更大的機會,優勢。
這些人天生就在這個圈子混,從小耳濡目染的就懂規矩。而普通人也做到懂這里的彎彎繞繞,那只能是靠吃虧才能學會的。
可惜這次,國旅顯然沒意識到,大家都是處于一個階級的,他的那些手段一點用也沒有。
現在只要是機關單位的執法人員來林洛的辦公室辦事,誰看著場景不懵逼啊。
就林洛合照的這些人,那個他們在學習的時候沒在電視上看到過了。
就這么說,林洛不請他們坐,他們站在辦公室自己都不好意思。
這樣一來,大家就就發現了,你也是國字頭,我也類似國字頭,如此還扯什么手段啊,國旅只能找了中人來說和,讓大家至少維持個表面上的和和氣氣的,至于背后里怎么樣,那就另說了。
就如同陳文東所言的停了國旅的所有業務一樣,國旅又何嘗沒有停掉林洛他們的業務啊。
不過林洛倒是也不怕,相比國旅這種半個世紀的老字號的人脈,關系。林洛所擁有的優勢,估計就是結構沒有那么臃腫繁雜,干什么都好操作,好調頭了。
所以林洛他們停掉國旅的業務挺的是干凈徹底,可是國旅想和林洛他們做好切割可沒那么容易。
畢竟國旅他們那里就那么點死工資,機構又大,下面的人誰不想賺點快錢,就算國旅千叮嚀萬囑咐不許和華僑林洛他們這一方有業務往來,也攔不住有想賺快錢的偷摸往林洛這里送業務。
畢竟也不是明文規定,就算抓住了,你們把人怎么地,干這這么做的都是有編制的,而開除編制的權利,又不在你們國旅手里。最多你就是不給人家評選積極先進分子,少給人家獎金了。
可是人家在乎你這個嗎?
我自己收的團,送人家華僑這賺一次的錢夠你國旅給我開三月工資了。要不是失去鐵飯碗這事在鄰里之間挺丟人的,誰還跟你國旅干啊。
如此局面就成了,小螞蟻華僑國旅像螞蟻搬家一樣不停的在挖國旅的墻角。那不咬人膈應人的感覺讓國旅很難受。
但是林洛卻對這種現象不是很滿意。
以小博大從來都不是一個值得推崇的事情,所謂善戰者無赫赫之功,由此可見閑著沒事千萬別去干那種搏一搏單車變摩托的事情,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所有的小勝強都有他不為人知的客觀條件和無法言喻的時代背景。
但是一旦你真的完成了一個以小博大卻占據上風的事情了,那確實也足夠讓你驕傲的了,別管多大的運氣成分在,但是你絕對有資格吹一輩子了。
像現在這樣,林洛三人,這樣躺在躺椅上,喝著飲料吹噓著,其中最嘴下不留情的就是林友,已經給國旅什么也不是定性了。
“當初我就覺的,國旅這幫不知道民間疾苦的老官僚是干啥啥不行,做切割的時候,就看哪個產業賺錢要哪個。
但事實上不少看上去賠錢的產業,那根本就不賠錢,里面的彎彎繞繞上面的人根本看不懂。像那些招待所啊,小門臉啊,都是國旅的產業,就因為發不出補償金,全都不要了。”
說到這,林洛也覺得可惜,當初自己沒錢,也就喝了口湯,總共算上后來的投入,也就花了幾百萬,掏出了國旅不少所謂的不良資產。可就這點錢,就給春夏攢下了200多零散的小門臉外加半條街和兩棟樓。
但如今這拆遷的風氣一起來,國旅的這口湯自己再想喝是喝不到了。
想想還真有點可惜,要是當初自己也有1.5個億在手,是不是就把國旅的所有不良資產全都拿下了,那時候,吹個牛叫自己林半城不過分吧。
哎,時不待我啊。
想到這,林洛覺得自己應該盤盤自己的家底了,1.5億在賬上待著也沒用啊,總的想辦法花出去,多少把事給辦了,這樣也能造就更大的聲勢,將來圈更多的錢,如此才是好生意啊。
林洛把草帽從林友的手里搶了過來,一邊扇著風,一邊滋滋有聲。
“兄弟們,咱們現在一個月到底能賺多少錢啊,還有我手頭這1.5億總的花出去啊。咱們是不是各方面都擴大一下啊,不然我怕到時候不拿出點實力來,我和二毛子談判都沒底氣啊。”
終于聽到林洛聊正事了,陳文東很積極:“你可算說到點子上了,咱們現在雖然賺多的,但是不成規模。你看看人家王胖子,滿褲兜子就一個拿得出手的產業,一酒店,可人家那牛逼吹的板正不板正。
名頭規模這玩應吧,說是虛頭巴腦,其實還真有點用的。”
林友聽舅舅這么說,也很感同身受,附和道:‘對對對,買賣這東西,雖然賺錢是最實惠的,但是面子工程咱們得搞起來。
洛哥,你看我,嫂子的那么多店的裝修,我和別家一起去競標,雖然大家都是關系戶,去也是走個流程,可是人家不管怎么地,不是某建的,就是某局的。
你再看看我,連工程隊都不是我自己的。會后一起吃飯,要不是因為我是老林的兒子,都沒人把我當人看!’
林洛也是這個意思,現在大家也不差錢,賺不賺錢是一回事了,能不能養活更多的人,讓更多人的生活質量變好,進而獲得更大的話語權,才是幾個人的目標了。
目標嗎!必須的說法高尚,卻附和自身利益。不然這事是做不成的。
林洛想造福大家是真的,通過造福大家獲得更大的實惠也是真的。
“那,咱們把想法都說說,整合整合?”
林友最積極,搶在陳文東前頭開口道。
“我先來,哥,我還是覺得網吧更適合我,你那個加盟的主意不錯,我想開大規模的連鎖網吧,建筑這一攤子我想交出去。
畢竟我老子是誰干這一行的都知道,實在是瓜田李下,不好交代。
現在開一個網吧一年多沒有少沒有,賺個二三百萬輕輕松松的,投入也不大,就是手續不好辦,但是這個對咱們來說也不是個事。
如今旅行社這里也不用網吧輸血了,我想把網吧的規模繼續擴大。”
林洛點了點頭,大家已經好久沒分錢了,一是因為都在為旅行社輸血,二是大家手頭也都有錢,沒必要現在就分錢了。
‘這沒毛病啊,但咱們網吧寧愿搞連鎖,也別搞加盟,咱們就自己干!’
林洛對零幾年發生的未成年網吧縱火案還是心有余悸。
所以心里雖然也希望林友在網絡方面做出些成就了,但是還是覺得這種事最好把握在自己手里,別搞的這么復雜。
想了想又建議道:“我有個主意,大友你看靠譜不,這不我剛訛詐了那些社會大哥們不少錢嗎?咱們這樣,首都的網吧咱們都自己來,然后各省市的網吧讓他們出錢,賺錢咱們五五分,產業掛在他們媳婦啊,孩子之類身上,管理全都是咱們自己人。
這也算為了他們好,給他們留后路了,他們在本地關系也不差,不出大事他們自己都能擺平。”
這話一說,給陳文東笑噴了。
‘洛兒你和他們多大仇啊,被你敲詐了600萬都不行,還的持續給你上供。我都有點心疼他們了。他們有幾個錢啊,讓你這么惦記啊,割韭菜你也得留個根吧?’
林洛對陳文東的話卻不認同。
“幾個錢?你太小瞧他們了。你以為這些家伙是你所認知的那些頑主啊。
你眼中的流氓不過是些逞兇斗狠比誰局氣的爺們,小混蛋那樣的才是你認知的首都流氓的標桿,
現在這批流氓可不是當年了,當年茬架是為了面子,如今做事是為了里子。
現在的這批流氓,誰手頭沒有利潤豐厚的實業啊,誰又不是利用實業,養活聚集了大量的社會閑散人員啊。
就我知道那個石家莊的張寶義,在石家莊強行壟斷了當地大量的行李托運和多地的貨物運輸路線。還向客運業主強征保護費,然后不斷擴張勢力。
你瞧不上人家,覺得人家只是一批無組織無紀律的地痞無賴,實際上人家的“科學管理模式”和企業文化宣傳比咱們的都專業。
他們整個犯罪組織成金字塔形,從上到下分為決策層,管理層,和執行層。團隊之間還都獨立運行,不能橫向聯系,這也是徹底消滅他們最麻煩的地方。
你覺得我這是敲詐,其實我這是替天行道,我要是不給他們玩玩殺雞取卵,鬼知道他們能野蠻生長到什么地步。”
林洛說的很憤慨,這不是沒有道理的,當年的菜刀隊有多瘋狂,沒經歷過的真的不清楚的。
就說一個被掩蓋的小事,有次上面的大領導下來視察,身邊的警衛員都被菜刀隊的砍死了。
83年的惡劣案件已經增加到了90萬件,大部分都是因為菜刀隊崛起引發了一連串效應。
沒經歷過80-90年代的人是難以置信那個年代的兇惡的,并且有些人對那時所謂的“純樸“抱有幻想。
可是你細想想,別的不說,就說校園暴力這一塊,哪個學校那年不因為打架斗毆死那么一兩個啊。
所以,林洛對敲詐這些流氓一點心理負擔沒有,一個是因為他們有錢,再一個就是確實也需要點什么來克制下他們了。
陳文東一個大院子子弟,自小就聽過大院孩子與小混蛋的戰斗,一直以為所謂的江湖,就是那個樣子的,是頗具武俠的浪漫主義色彩的的。
他確實也不知道林洛所認識的江湖是如何的。
但是林洛既然想干,陳文定也不反對。
尤其是陳文東篤定,林洛既然問了,自然心頭都做好了打算。自己只需要知道林洛要什么了就可以了。
“所以,洛爺到底要逞一個什么威風啊。”
林洛笑了笑道:‘我覺得,我們在把所有的規模擴大的同時,玩一個萬人東歐游,給烏克蘭來個甜頭怎么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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