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 萬載邪念
手掌觸摸到那三枚銅錢后，江黎雙眼稍稍茫然，一幅幅畫面就出現在了他的眼中。
那是一片，懸浮于黑暗虛空之中的土地，怒雷如雨，閃電如漿。
其正是迷失于九州以外的雷澤之地。
畫面開始拉近，江黎一眼就在雷澤的中心，看到了那顆巨大的混沌仙胎。
其，上那個被人皇戰戟砸出來的缺口，猶自可以看到清晰的痕跡。
姜子牙那個狼子野心之輩，果然是躲在了雷澤。
畫面一轉，江黎又看見了那漫山遍野涌動的雷獸邪魔。
這些邪魔拖著同伴的尸體，將其融入進一座形狀奇怪的肉山，然后又有大量新的邪魔從中分裂出來。
這肉山的形狀，似乎是一仰躺著的人形，再仔細看，分明是一具尸體。
原來那些邪魔，皆是從這一具巨大的尸體中，分裂出來的。
其尸仰臥于地巨大如山。
遍生青皮，龍首人身。腹部高高鼓起，如鼓如球。
形象非常鮮明，有特點。
在雷澤之地長相如此的一具尸體，莫非就是那位傳說中的雷神。
也就是留下足跡，使華胥受孕而生伏羲女媧的那位先天大神。
這家伙，那顆龍頭沒有白長，生性極為淫邪。
用那種卑劣的手段，怕是禍害了不少上古神女。
或許，就是男神也說不定也有著過他的道。
由此這位先天大神，明里暗里是得罪了不少人。
以至于后來，黃帝與蚩尤涿鹿之戰時，千里迢迢都要跑到雷澤，抽了他的骨頭以作鼓錘。
也是在那之后，雷神從此就銷聲匿跡。
看樣子不知怎的，這具被抽了骨頭的尸體，被姜子牙發現，并利用了起來。
如此，也難怪那些雷澤邪魔都沒有骨頭，原來都是雷神血肉所化。
但是，該如何找到這處雷澤所在呢？
正自思索時，江黎眼中畫面再次一轉。
這次卻不是在雷澤，而是面向了周圍的無盡虛空。
那永恒的黑暗，似乎出現了一些變化。
有什么東西在漆黑中涌動，正在朝著這邊快速涌來。
手掌按著三枚銅錢的江黎童孔為之緊縮。
而后一下被震出了幻境。
他也終于知道，那些就是他所感應到，即將到來的災禍。
“那些是什么東西？”
那涌來的大片不明之物，江黎雖然沒能看清其全貌。
但卻感受到了其中無窮的痛苦，怨恨，不甘。
被像垃圾一樣丟棄后，于世界的角落醞釀萬年而成，想要向世間一切復仇的無窮邪念！
那歸虛之中的到底是何物，怎么會有如此可怕的邪念？
“人皇閣下身負九幽大道，坐擁酆都鬼城。應當，可以看出來那些是何等之物。”
算半生知道的還真是不少。
連當代人皇的底層功法，都被他一語道破。
九幽木和九幽道經的事情，江黎可從未與人提起。
那便只能是他自己算出來的了。
看樣子只是自己算算，不泄露出去，遭受到的天譴便不會太大。
聽了他的話，江黎仔細思量，也確實感覺，那些涌動過來的不明之物非常熟悉。
似乎，是在哪里看到過。
“等等，枉死城下方的噬魄蠕蟲！”
江黎突然想起了當年在枉死城的經歷。
那些枉死城地底的噬魄蠕蟲，如果讓它們身上所帶的那些怨恨不甘等等邪念，更加濃烈，壓縮百倍！
可不就是歸墟里的那些東西嗎！
但噬魄蠕蟲就已經足夠恐怖，再濃烈百倍，且數量量如淵似海，就是現在的江黎想想都有些發憷。
“歸墟里的那些東西，是人族魂魄所化！？”
江黎本以為會是某種，強大魔神來襲。
與他當今戰力，無論來一個什么樣的敵人，他都不懼一戰。
再不濟，要是真的打不過，就想盡辦法，把敵人引到阿修羅界去，任由那邊的世界意志頭疼。
可沒想到，來的居然是一片無數魂魄所殘留的邪念。
邪念這種東西。
。能殺死嗎？
“事實上，那應該是二十萬年末法時代以來！九州大陸所有生靈！死后的殘魂碎魄所化！”
算半生也不理會自己身上繼續潰爛凋敝的血肉，開始毫不遮掩的為人皇解釋起來。
“末法時代后，三界六道分崩離析。仙佛不存于世，輪回秩序崩潰。”
“敢問人皇閣下，酆都城，與枉死城中，最早的一批鬼魂，是于何時入住的？”
江黎想了想，給出了一個相對準確的數字。
“八千六百年前。”
作為兩座冥土大城，億萬鬼物的主人，江黎自是對兩城多少做過一些了解。
冥土與九州大陸重新建立聯系，是在末法時代結束，靈氣復蘇的時候。
那自然就是八千多年。
說到這里，他也突然明白了，算半生想說什么。
“是啊，八千六百年。”
“但是在八千六百年以前的二十萬年里，萬物生靈死后之魂魄又該何去何從？”
要是在以前，初出茅廬練氣筑基的時候，他或許會給出一個簡單的答桉。
沒有靈氣陰氣，人死游魂，自然是七天之后魂飛魄散。
但隨著他的九幽道經越發精深，對九幽靈魂的理解越發透徹。
現在的他知道，事情遠沒有一句魂飛魄散，那么簡單。
靈魂在凡人面前看不見，摸不著。
但又不是真的只是一團能量，那是真實存在的東西。
莫說魂飛魄散，即使是灰飛煙滅，也總還是會有一些東西留下。
或是一股情緒，或是一段執念，或是一點漂泊碎片。
這些東西又該是何去處？
“人有三魂胎光、爽靈、幽精。七魄，尸狗，伏失，雀陰，容賊，非毒，除穢，臭肺。”
“人死之后七天，魂飛魄散，但那些飛走的魂，散去的魄，歸不了陰曹地府，就像垃圾一樣散落一地。”
“每當風刮雨落，這些散魂殘魄，便會被隨之裹挾落入江河湖海之中，遂歸入黑海，直至如敝履般被棄入歸墟！”
“天長日久，日積月累之下，無盡的殘魂碎魄，于沒有希望的歸墟之中，糅雜成了那樣一團邪念，這便是那團東西的由來。”
江黎也隨之想起了一些東西。
歸墟這個名字，他其實也是聽過的。
“渤海之東不知幾億萬里，有大壑焉，實惟無底之谷，其下無底，名曰歸墟。八纮九野之水，天漢之流，莫不注之，而無增無減焉。”
歸虛意為歸宿終結，是九州大陸自用的無盡垃圾場。
據說，就算將天下所有的水，都匯聚于此，傾倒入其中，都不會讓歸墟增長一分，減少一分，可見其廣大無盡。
既然沒了冥土于輪回，那天下生靈的魂魄便沒了用處，自然就全部被投進了歸墟之中，有進無出。
但，僅僅是八千多年來，收攏了蒼云州東域修仙界一小部分魂魄的枉死城，就匯聚了一團如此恐怖，以鬼燈冷焰都燒之不盡的噬魄蠕蟲。
那，吞沒了二十萬年九州生靈魂魄的歸墟，又該恐怖到何種程度？
那團邪念，好好在里面待著也就算了。
現在那些邪念，被混沌仙胎自身誕生的仙氣加上從九州大陸搶來的仙氣散發仙光吸引，正向著九州大陸反涌而來。
要是讓那些邪念出世，這是想干嘛，變成邪劍仙嗎？
真尼瑪是得是血屠九州了啊。
想到此處江黎簡直不寒而栗。
“連通歸虛的出入口，到底在哪里？”
這話一出口，他其實就已經想到了答桉。
與算半生一同說出了結果。
“無底洞！”
江黎心中暗罵該死，這功德金蓮的感應未免太過寬泛了一些，賀牛州附近的海域，也算賀牛州嗎！
之前他找到水靈仙氣的陷空山，其實不過是依附在無底洞上方一小段旁邊的一處空間。
真正的無底洞，正是連接著歸虛，才能真正無底！
要是他當時多些好奇心，深入無底洞，追根究底。或許也沒有如今的麻煩了。
江黎這邊傲惱之時，算半生則是用已經化作枯骨的手開始收拾起龜殼和銅錢。
“老道這最后一卦，能幫到人皇，實乃算半生之大幸。”
“老道已再無牽掛，就此別過，祝君仙道坦途。”
算半生算這一卦的代價不小。
身上的詛咒，已經蔓延到了脖子。
怕是再多講一句，就會直接潰爛成一具完整的黑色骷髏。
確如他所說，是最后一掛了。
但當代人皇，好像還有其他想法。
“最后一卦我看未必。”
“先生舍己為人，救天下九州于水火。此當為大德。”
“天有譴，那是對泄露天機之罰。“
“但先生之大義，人皇有賜！”
江黎說著，伸手按在對方身上。
隨即，一股功德之力被他渡送過去。
放在以前，他自然無法操控功德之力，但在三花聚頂之后，已經能夠做到簡單的調動。
以功德暫時抵消壓制天譴，算半生驚訝的發現，自己爛掉的血肉，正在飛速的生長回來。
不消片刻就已經變回了一個完整的老男人。
“不是障眼法，是真的血肉！”
算半生有些難以置信的對自己全身上下又掐又捏。
他驚訝的看著江黎，顯然這一點連他并沒有算到。
“這道功德，可壓制天譴三年。”
“前輩大才，大義，江黎不愿先生受天譴之苦，不如留在酆都頤養天年。”
“我那鬼城里的蕩魂酒，味道可是不錯的。”
江黎以功德之力壓制天譴，對算半生來說恩同再造。
別說邀請，現在就是趕他走，他也不愿意走了。
在算半生欣然拜下后，江黎的副城主秦書曼適時的走了過來。
“公子，望鄉臺已經備好。”
在她身后，一座小小的鬼門關正打開等候。
不用江黎張嘴說出命令，她就已經把事情都給安排妥當了。
這位從練氣時期開始，就跟著江黎的女鬼，一直很受當代人皇重視。
雖然她的戰力并不如何出色，但在其他方面，卻可以說是江黎手下的一把手。
無論是訓練陰兵，整合資源，管理后勤，還是等等其他工作，總能替當代人皇管理的井井有條。
在當代人皇做甩手掌柜的情況下，操持酆都城的，并非殿主和其他地仙，而一直都是這位仙秦后人。
江黎后來將最后的那道天子之氣，也送給了她。
讓這位女鬼已經無懼陽氣佛光之類的侵襲，變得更像是一個活人。
現在，開拓酆都城領地，重新拼接冥土的事情，也是她在管。
那望鄉臺，繼枉死城之后，找到的下一塊冥土碎片上的陰司建筑。其效果，絲毫不輸南天門外千里眼。
連續通過兩道鬼門關。
江黎等人又到了一片全新的冥土。
剛一過來就，聽見了一片哀嚎哭訴之聲。
“差爺，求求您了！再讓我看一眼家人吧！我的孩子才五歲啊！讓我再看他一眼吧！若能看到他長大成人，我才能死而瞑目啊！”
“差爺！差爺！我剛生下孩子難產而死，我那沒良心的丈夫第二天就娶了二房。”
“我實在是放心不下那剛出生的孩子，差爺你對我做什么都可以！讓我再看看我的孩子吧！”
“差爺！求您開恩。
碎裂的冥土，雖然組不成完整的黃泉路，但卻各自與九州大陸的某一片地方相靠近，會吸納一些近處的魂魄。
這些鬼魂的口音穿著，迥異于蒼云州。
望鄉臺所在冥土，靠近的應該是其他八州之一。
他們原本都是被望鄉臺吸引，貪戀人間的游魂。常年圍著望鄉臺望眼欲穿。
只是，此時望鄉臺已經被酆都城占領，只用了幾百陰兵，就擋住了大片游魂，讓他們只能哀嚎卻不能靠近半步。
沒有理會群鬼的哀嚎，江黎徑直走上望鄉臺。
思鄉嶺頂望鄉臺，上寬下窄，面如弓背，背如弓弦平列，除了一條石級小路外，其余盡是刀山劍樹，十分險峻。
站在上面，五大洲、四大洋都可以望見。
頭頂冥土功德青蓮的他，稍微擺弄一下，就掌握了操控望鄉臺的方法。
凡人只能以強烈的思念驅動，但江黎卻可以隨心所至，想看哪里就看哪里。
心念一動望鄉臺前，立馬就出現了一片畫面，一塊巨大的板塊斜插在黑海之中，其上已有大量兩棲海獸盤踞，正在廝殺搶奪地盤。
這是當時，被江黎一聲長嘯所掀飛的海底板塊。
到了他如今這個程度，舉手投足之間的偉力，就已經足以改變世界。
看到板塊周圍的海域尚且平靜，江黎松了口氣。
因為算半生告訴他，剛才他看到的畫面居然是七天前的！
還好，那些邪念還沒有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