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烏拉爾和旅順的鐵路,算是徹底的列入了計劃。
只不過,要實行起來,卻是千難萬難。。。
不說其他,如此復雜的地形,單單勘探就不知需要花費多少時日。
不過好在有了銀子,人力也是充裕,因而張靜一倒是并不擔心,這一切都只是時間的問題。
而一旦鐵路貫通,這就意味著…整個烏拉爾以西,只怕要永久的在遼東手里了。
不只如此,通往西方的大門已自陸路徹底的打開,未來會是什么樣子,張靜一也說不好。
畢竟…技術是會擴散的,現在的遼東確實占據了較大的優勢,卻不能保證在未來數十年乃至于百年,永遠占據優勢。
因而,必須得在技術和實力絕對領先的時候,能做到幾分就是幾分,未來一旦武器的殺傷力越來越大,許多事卻不好說了。
另一方面,則是要盡力保持這種領先,因而前瞻性的技術、工程、工農業規劃,都必須提前鋪開。
蒸汽鐵甲艦的計劃,帶來的不只是制海權的掌握,對于整個遼東而言,提振可謂是巨大。
大量新技術開始應用到了廣泛的領域之中,尤其是遼東的大開發,資金充裕的條件之下,數不清的技術開始應用起來。
匠人的大量增加,也導致了消費能力的旺盛。
畢竟在這普天之下絕大多數都是農業社會的時代,實際上這世上的消費主力大多都是極少數的貴族、官紳、領主,蕓蕓眾生是不存在消費能力的,絕大多數人處于自給自足的狀態,自己織布,自己耕地獲取糧食,拿夯土自己建個破屋爛瓦的房,他們將人的需求,抑制到了最低,除了鹽巴的獲取之外,幾乎絕大多數地方的人,根本不需要采買任何商品,哪怕有些許的需求,極大多數地方,竟還保留著以物換物的狀態。
而匠人的增多,這使得在遼東,出現了一個新的群體,這個群體已經無法自給自足了,他們必須掙了薪金,再通過薪金去滿足自己的衣食住行。
如此大量的群體,所帶來的消費力是極為可觀的,雖然相比于后世,實在不值一提,而在這個世上,遼東的消費力,居然已開始瘋狂的暴增,甚至有人開始估算,遼東這百萬戶的消費力,極有可能超越了江南,比之京畿一帶,也不遑多讓。
而重工的需求,也帶來了礦業和鋼鐵生產的膨脹,在歲末結算的時候,遼東的煉鋼量竟是達到了四十萬噸。
當然,張靜一對于這個數字,依舊還是大為不滿意,雖然比之京城的三十四萬噸已有了超越,而且這個數字,其實是超越了工業革命時期英國1810年的產量的。
可遼東對鋼鐵的需求,依舊還在井噴式的增長。
作坊的機械需要鋼鐵,武器、鐵路、艦船需要鋼鐵,以至于遼東當年竟還從關內進口了足足十三萬噸的鋼鐵。
又因為需求實在巨大,投資鋼鐵幾乎已成了一本萬利的買賣,因而如今但凡能建起鋼鐵作坊的,無一不是巨富。
關內大量的人口,似乎也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大量流入的人口,也開始大增,尤以山東、宣府一帶最是盛行,這人口移入,已是蔚然成風。
這自然也引起了朝中的一次大討論。
這一次討論是在次年進行的。
年初的時候,宣府、山東兩省巡撫會同布政使上奏,說是逃戶日眾,竟有闔族遷徙,以至鄉間人口凋零,十室九空。
這些話,當然有夸張的嫌疑。
不過也確實說明了此時的窘態。
其實新政各省都實施了,只是歷史慣性就在此,說穿了,就是新政實施不徹底,譬如名義上土地是分了,可士紳仗著羅織的關系,依舊在鄉間有著極大的權柄,他們甚至通過控制水源來控制鄉民的收成,又或者借宗族的名義,依舊還擺布鄉民。
對于鄉民們而言,大多卻是愚昧無知的,畢竟絕大多數人大字不識,朝廷的新政是什么,他們一無所知,起初分了土地的,很快就發現,自己耕地的工具不足,不得已得去租借,又或者,水源被人操控,又不得不去求告。
到了收成的時候,糧價卻被壓到了極低的地步,而種糧所需糧種以及其他工具,價格卻是暴增。
這種情況之下,許多人的生活,并沒有得到實質性的改善。
結果這個時候,遼東那邊諸多的消息傳來,于是乎,索性大家不陪你們玩了,因而闖遼東者甚眾,原先那些以為操控了糧價和水源的士紳們一下子傻了眼。
他們這個時候才意識到,人…原來是會跑的。
這一跑,就真玩砸了。
關于這一場大議,新任的首輔大學士孫承宗主持,其余內閣大學士劉鴻訓,以及內閣大學士李起元二人的看法也很不同。
各部尚書、侍郎,包括了御史、翰林們,可謂是摩拳擦掌。
一開始就充斥著火藥味。
而天啟皇帝的態度更加值得玩味,他沒有表態,而是想聽聽諸公們的意見。
起先是翰林高建發言,大談人口大量流失之后的窘迫,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而且如今戶籍制已崩壞,即便新政已經廢黜了當初太祖高皇帝時期嚴格的戶籍制度,卻也不可放任自流。
一番話說畢,卻很快有翰林出面,張口便反駁,俱言問題的根本在于山東和宣府二地新政形同虛設,這才令百姓流離失所,如今百姓放棄了土地,成為了流民,責任非在遼東,而在山東巡撫、布政使以及宣府諸官身上。
一時之間,竟是吵鬧了起來。
天啟皇帝依舊默不作聲,只是見吵鬧越來越激烈,這才看向孫承宗三人:“三位卿家有何高見。”
孫承宗是首輔,倒也不急著表態。
劉鴻訓道:“還是需拿出切實的辦法,免使山東和宣府的局勢崩壞。”
這意思是希望管一管的。
李起元卻道:“陛下,臣以為切切不可,背井離鄉,本是不得已而為之,所謂人離鄉賤,誰愿離開自己的祖籍之地呢?若不是山東和宣府的新政敷衍了事,諸官們尸位素餐,何至今日這樣的地步。現在罔顧這些實際的情況,卻一味的要求百姓留在原地,陛下莫要亡了,當初流寇四起之前,朝廷不也希望百姓留在原地,不可成為流民嗎?可結果若何?可見輕賤百姓,人是留不住的,留不住不去切實的解決百姓們生計,反而希望借助一紙詔令,便教他們安分守己,這豈非是緣木求魚。這兩年,山東和宣府無災無難,可根據山東道御史的奏言,卻有諸多餓殍的現象,可見問題已經十分嚴重,臣以為,理應先徹查山東和宣府二地主副官,再命御史巡視,查清問題。此后再委任干員,切實解決百姓心腹之患,如此一來,人心也就安定了。”
天啟皇帝聽著若有所思,他抬頭看了李起元一眼。
李起元入閣,立場似乎比孫承宗還要激進,可謂新政急先鋒。
這一度讓天啟皇帝認為,李起元不是出身于科舉的官員,而是出身于東林軍校。
天啟皇帝笑了笑:“劉卿家。”
劉鴻訓便道:“臣在。”
“李卿的話也有道理,你還有什么要補充的嗎?”
劉鴻訓苦笑,其實二人看問題的角度不一樣,他沉吟片刻,欲言又止。
天啟皇帝道:“劉卿有言,但說無妨。”
“陛下,李公所言,自有道理。只是…有一事,想必陛下也偵知了。”
他頓了一頓,依舊還有所猶豫,因為事情一旦攤開來說,有些后果就無法預料了。
天啟皇帝一聽他的話,似乎已知道他意有所知了,也似乎隱隱知道了他想要說的是什么,便道:“劉卿何不明示。”
劉鴻訓深吸一口氣,道:“臣聽說…近來京城和江南,還有天下諸省,都有一個叫‘同學會’的,入會之人不少,不只如此,連不少朝廷命官,竟也紛紛列入,這朝中…有為數不少人,多為同學會的骨干,同學會不只大行其道,而且還隔三差五組織會議以及讀報學習,其中…”
他抬頭看了一眼李起元:“其中李公…似乎也在同學會北直隸分會中,占有一席之地,是嗎?”
此言一出,百官默然。
同學會的發展極快。
可謂迅速的風靡。
這其實也可以理解。
理學算是徹底的崩塌了。
這種崩塌,不只因為新政的推廣,而在于…原有的那一套,實際上確實已經走不通了。
一次次現實,若是再不將人打醒,那天下的讀書人,就真的是愚不可及了。
也正因為如此,在思想混亂之際,同學會可謂是趁虛而入,里頭的許多新綱領以及理念,本身就解釋了當下的經濟和生產問題。
不少對原先學說和理念開始灰心之人,似乎慢慢開始接受了這種新的東西。
不只李起元,朝中有不少人已開始閱讀關于同學會的文稿,而加入者,也不是少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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