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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八章:針鋒相對

  某種程度而言。

  現在的情況越糟糕,那么就越要追求速勝。

  因為若是這個時候,再不試一試,那么敗亡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張獻忠也是有膽魄之人。

  自己那一場敗仗,實在冤枉的很。

  所以他還想再試試。

  一雪前恥。

  但張獻忠不敢怠慢。

  對方確實很強。

  不過他好歹德藝雙馨,不,文武雙全之人。

  因此,他索性讓人撤了酒菜,又命人拿出了紙張和筆墨,開始寫寫畫畫。

  “這官軍最厲害的乃是火炮,這火炮,不只是威力不容小覷,而且射的還遠,炸下來,嘩啦啦的便是一大片,這昏君真不知是不是吃了槍藥,怎么好端端的,竟突然鼓搗出了這么個東西。因而,要對付這個,咱們得有計。沖陣的時候,咱們的人切切不可聚集得太密,可散開一些,除此之外,得教老營的弟兄帶頭。再有,根據俺被俘的經驗來看,這些官軍,不像是尋常之輩,所以也不能小看了,我思來想去,得用一用辦法才好…”

  他將官軍的特點,統統都抖落了出來,沒有什么隱瞞。

  一說到這些官軍,眼里竟是放光,口里情不自禁地發出嘖嘖的聲音:“你是不曉得,這可是真正的精兵啊,俺打了半輩子的仗,也算是有些見識了,可似這樣的軍馬,真是聞所未聞,哪怕是尋常的小卒,那精神氣,也不可小視,雖然沒有真正掂量過他們的本事,可依俺看,他們以一當十,都不在話下…所以…得審慎對待才好。”

  李自成聽罷,眉頭便深深地皺了起來。

  他很了解張獻忠,張獻忠這個人,不是輕易服輸的人,現如今反倒對官軍推崇備至,那么理由只能有一個了。

  就是這些官軍,確實不可小看。這般一想,李自成反而更為擔心起來。

  二人計議遼東一通,針對這官軍,似乎想尋出一個合適的作戰方法,最后…倒是可以制定出一個還算可行的方略出來。

  畢竟,他們的優勢在于人多,合兵一處,人數接近二十萬,再加上京畿附近有自己的內應舉事,這事還是頗有把握。

  最終眾人又喝酒。

  喝到了半醉,張獻忠突然舉起杯子,啪嗒一下摔了。

  那杯子摔了個粉碎。

  嚇得李自成打了個激靈。

  這李自成好歹也是一個豪杰,按理來說,是不會被人磕碰了杯子就嚇成這個樣子的。

  不過這個時代,三國演義已經很流行了。

  摔杯為號,已成了窩里火并的標配。

  因而,他立即想到的是,張獻忠要率杯干掉自己。

  電光火石之間,李自成便要去摸腰間的刀柄。

  卻在此時,張獻忠一擦嘴角的酒漬,重重嘆氣道:“俺縱橫這么多年,就沒有這樣的憋屈過,他娘的,俺已氣得詩興也沒了,那昏君不但將俺打的如喪家之犬,還如此侮辱俺,殺又不殺,囚也不囚,這是啥意思,你們說,這是啥意思?俺他娘的莫非是一個屁,他說放便放…”

  李自成等人一看,才松了口氣,于是李自成勸說道:“張兄弟,那是昏君不曉得你的厲害,正說明他昏聵無能,好啦,莫生氣了。”

  張獻忠便氣咻咻地拍案道:“俺忍著這口氣,非要和他拼命不可。”

  一連幾日,浩浩蕩蕩的闖軍已大部渡過了河,而后與張獻忠的人馬合兵一處。

  這各路的流寇,當初都是同源,因而很快便打成了一片。

  大家各自說著彼此跟著自己首領轉戰的經歷。

  當然,軍中傳言得更多的,卻是那奇怪的官軍。

  那些官軍抓了人,如何善待,平日里還有肉湯喝之類的事,傳得沸沸揚揚。

  有人起初不信,可當有張獻忠的人取出了牛肉干來分食,這一下子,許多人嚼著這牛肉干,頓時眼睛放光起來。

  其實闖軍在武昌,本也就勉強能填飽肚子而已。

  而此次北伐,很是倉促,而且一路都是疾行,途經的許多區域,都是當初災害最頻繁的地方,說難聽一點,這些地方,早就沒幾個人了,想找幾個士紳拷餉都不成。

  補給不夠,士紳也沒了,也就靠著他們平日里熬得了苦,靠著基本的口糧一路行軍,勉強支撐著。

  因而不少人,每日的口糧不過是半斤粗米,若不是因為李自成有威信,大家信服他,怕早就堅持不住了。

  現如今,得了張獻忠軍馬的一些口糧接濟。而這些口糧,實在是比自己平日的口糧不知滋味好多少,登時過足了嘴癮。

  只是牛肉干這玩意,它的可怕之處就在于,其實是你越吃越饞的。

  因為一個人若是一輩子沒吃過什么好東西,粗糧勉強吃著,能填飽肚子,他便能知足了。

  可似這樣專門腌制的軍中肉食,滋味不是一般的好,等你吃過之后,再吃粗糧,就很難不覺得是味同嚼蠟了。

  而且這玩意就好像烙印一般,一旦嘗過,便永遠記得這滋味,肚子里空空的時候,眼睛泛黃,腦子里就全是這個了。

  周七八已將口糧全部拿去和人分享了。

  這倒不是周七八大方,而是流寇之中,其實是早就有互助的習俗的,大家生活都很艱苦,若是不互助,根本無法堅持。

  這時,周七八所能吃的,也是和闖軍一樣,都是那些糙米了。

  吃了許多天羊肉湯的他,此時再吃這個,便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

  大軍繼續向前。

  他則繪聲繪色地和一個中年的老卒講述自己身上大衣的來歷,又說那些官軍,也都是關中人。

  “關中…是那些往京城跑的那些人?我當初逃荒的時候,也遇到過幾批,說是去京城的,當初還許多人笑,說這是找死,定是官軍在那里設下了埋伏,只等他們自投羅網呢。”

  “對,就是他們。他們的氣色很好,人也精神得很…”說著,說著,周七八居然下意識的有些羨慕起來。

  “可我聽聞,他們都被官軍殺光了。”

  “這有啥,在官軍那里,俺聽人說,咱們也早就被官軍剿干凈了。聽他們說,各路官軍報捷的奏本,今日殺一千,明日殺一萬,這殺俺們的數目,都要超過大明百姓的數目了。“

  這般一說,大家都不由地笑了。

  可周七八雖然笑,這笑容卻有些苦。

  他永遠忘不了被俘的經歷,就好像銘刻在了骨子里。

  他隨大軍,繼續浩浩蕩蕩前行。

  與此同時…

  天啟皇帝在這個時候,也率騎兵,親自偵查闖軍的動向。

  天啟皇帝擅長騎射,而且他一直以太祖高皇帝和成祖皇帝為楷模。

  這兩個祖宗,最愛干的事就是出征的時候,會親自帶著人去前線探查敵軍的虛實。

  天啟皇帝覺得這是自己祖傳的手藝,這傳統不能丟。

  主要還是打了一場大勝仗,可惜自己只能遠遠看著,心癢難耐得很,便以刺探的名義,帶著一兩千的騎兵出發。

  張靜一則是怕他出什么狀況,便也只好乖乖地跟著。

  這一支精良的騎兵一路飛馳,很快便遭遇了大量的斥候。

  這些斥候一看到一窩蜂的官軍,便立即回去稟報。

  因而,此時雙方的心里便都有了數,敵人就在附近不遠了。

  “陛下…陛下…”李定國匆匆飛馬而來,邊道:“前頭發現了許多的流寇,人數眾多…”

  天啟皇帝一聽,頓時抖擻精神起來,眼眸里閃動著光芒道:“莫非賊軍的中軍就在此不遠嗎?這李自成,來的倒是很快!”

  李定國則道:“陛下,我等還是先撤回去吧,這里讓卑下繼續打探便可。”

  天啟皇帝不理李定國,卻看向張靜一:“張卿,咱們現在就回?”

  張靜一想也不想便道:“陛下,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天啟皇帝卻是豪邁地笑起來道:“我們是精良的騎兵,來去如風,怕個什么呢?不妨繼續試一試他們的虛實,朕聽聞李自成有一支老營人馬,戰力非凡,倒是很想見識一二。”

  張靜一便沒有再說什么了。

  畢竟自己不是文臣,有什么好勸的。

  況且看天啟皇帝這個樣子,想勸回去,比較難。

  再說一兩千個騎兵在此呢,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的。

  正如天啟皇帝所說的那樣,真要跑,什么時候都可以。

  于是很快,便又有了消息來:“前頭的人馬停住了,附近的斥候也越來越密集,看來賊軍也察覺到了我們。”

  天啟皇帝點點頭道:“這中軍的大抵位置在何處?”

  “東南三十余里。”

  天啟皇帝瞇著眼,這時候,他整個人容光煥發,體內,似乎列祖列宗們附體,居然有了一絲渴望,聲調也不自覺間提高了許多:“再抵近一些,朕想看看…這李自成的軍馬是個什么模樣的。”

  “喏!”

  “傳令,就地防備,要防范于未然,這么多的騎兵出現,看來…官軍的主力…就在這附近了。”

  這一邊,李自成得到了奏報之后,也變得格外激動起來。

  終于…見真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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