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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七章:名王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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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忠賢道:“東廠這邊,查探到南京諸官…還算安份。”

  東廠的消息來源有兩個。

  一個是衛,他們有節制衛的權力,而且訊息可以互享。

  不過魏忠賢也不是省油的燈,另一處情報來源,則源于天下各處的鎮守太監。

  這些鎮守太監,都是魏忠賢派出去的,自是以魏忠賢馬首是瞻。

  魏忠賢說還算安分。

  可天啟皇帝卻是不以為然,道:“看看這些人都在說什么,朕竟不知,這魏國公和南京六部竟敢忤逆朕的旨意,專門為江南諸紳說話了。”

  說著,天啟皇帝丟了一摞奏疏出來,卻是內閣剛剛送來的。

  魏忠賢還沒看,自然不知情。

  這倒不是天啟皇帝撇開了魏忠賢,而是現在四處都是災荒,流寇又鬧的厲害,因而,所有關于賑濟和紓解災情的奏疏,天啟皇帝都要求第一時間送到他的手上。

  外頭雖然都傳聞,天啟皇帝萬事不理,政出魏忠賢。

  可實際上,天啟皇帝還是分得清輕重緩急的。

  此時,他顯得很是憤怒,氣咻咻地道:“為了紓解糧食的危機,朕已嚴令,讓江南來年想盡辦法,多植糧食作物,能種稻的種稻,能種植紅薯的種植紅薯!”

  “可是這魏國公等人卻是上奏,說什么江南百姓,已是苦不堪言,若是輕易改換為糧地,勢必引發群情激憤,又說此奏一出,江南的絲價和桑價暴漲,要爭取為江南的百姓請命,希望朝廷不要逼之過甚。”

  天啟皇帝的憤怒是有道理的,這魏國公和南京六部,到底是大明的魏國公還是南京六部?又還是江南的南京六部和魏國公?

  倒是李國道:“陛下,魏國公等人不顧大局,自是不妥,不過畢竟是為民請命…”

  “為民情命?”張靜一在旁冷笑道:“這是什么為民請命?江南的情況,我不敢說了解,卻也知道,這江南的田產,十之七八,都在士紳的手里頭!想當初,徐階的子弟,在區區一個松江府,徐階的族人就占據了二十四萬畝土地,真是駭人聽聞。這江南,入朝為官者諸多,他們的子弟…在江南又有多少田產呢?每日都是為民、為民,我倒想知道,這到底是為民,還是為了自己?這世上總是要講理的,總不成好處這些人都占了,卻連大義的名分也要占去吧?”

  “嘉靖年間的時候,我大明總還有一個海瑞敢去清查。可到如今呢?江南官場,上至南京守備魏國公,至南京六部,至各省巡撫、布政使司、知府、知縣,有誰清查?如今陛下要紓解災情,這是內閣這邊一致都贊同的,天下的土地只有這么多,他們將糧田改為桑麻地,地固然是他們自己的,可這些人終究還是受了國恩吧,真要餓死了真正的百姓,他們能有什么好?一群鼠目寸光之輩,成日只看眼前之利,平日里卻還袖手清談,奢談什么治國平天下,現在只讓他們紓解一些朝廷的困難,這一個個‘徐階’們,便個個叫苦了?陛下,此事…該狠狠整飭才好。”

  李國沒想到,自己被張靜一這樣的武夫一通大義凜然地罵得狗血淋頭。

  只是張靜一左一口徐階,右一口徐階,卻又令他無奈。

  徐階曾是嘉靖朝的首輔內閣大學士,至少在當下,他的名聲還是不錯的,畢竟他斗垮了大名鼎鼎的奸臣嚴嵩。

  不過…徐家放縱族中子弟,到處侵占田地的事,也是確有其事,就是海瑞查出來的,占有的土地之多,令人咋舌。

  李國便苦笑道:“其實…江南土地,也未必盡為士紳所有。”

  張靜一毫不猶豫地道:“不為士紳所有,那么是盡為百姓所有嗎?同樣一塊地,士紳所有,他們幾乎可以想盡辦法擺脫賦稅。若為百姓所有,則不但要承受沉重的賦稅,而且還要扶徭役!”

  “我來問你,這兩百年來,百姓們的土地,能堅持幾代?幾代之后,盡為不需繳納稅賦的士紳了,又何來什么未必盡為士紳所有?李大學士這話,難道不覺得荒謬嗎?”

  李國一時無言,索性便不吭聲了,他知道自己此時吵不過張靜一的。

  聽了張靜一的一番話后,天啟皇帝顯然更氣惱了,惡狠狠地道:“看來…是要徹查了,該命人親去南京,狠狠申飭一番。”

  說罷,天啟皇帝依舊余怒未消,又惡狠狠地道:“你們真以為…真餓死了百姓,你們便可脫身?那流寇到現在…還沒敢說殺來京城,奪了朕的位置呢!他們現在殺的便是你們這些無良的官紳,爾等破家滅族就在眼前,竟還只看眼前之利!好嘛,朕倒要看,誰先死!”

  他放了狠話,目光冷凌。

  張靜一心里卻想,陛下這話,還真錯了。最先死的,還未必是這些官紳,那闖王若殺進去,只怕第一個派去迎闖王的,就是這些官紳,而后火速將自己的錢糧獻出來,最先死的…可能姓朱。

  當然,這話是不能戳破的。

  只是此時的天啟皇帝,顯然已經大怒了,南京六部不順從,倒也罷了,可魏國公乃大明勛臣,是代表了皇家守衛南京皇陵和守備南京的,說穿了,這魏國公在南京日久,顯然和某些人開始沆瀣一氣了。

  別人可以上這樣的奏疏,也可以為民請命,唯獨他魏國公不成。

  此時,天啟皇帝冷著臉,呵斥道:“今日就議至此…作罷吧。”

  黃立極等人稱是,這黃立極道:“陛下放心,臣一定再督促南京那邊,立即推廣改桑為糧的舉措。”

  天啟皇帝抿著唇,只點點頭。

  李國也只好道:“臣妄言,請陛下恕罪。”

  眾人退出了暖閣,這大學士們都各懷心事。

  其實閹黨打擊了東林之后,朝廷的許多重要權柄,都掌握在了北方士人手里,北方和南方的經濟情況不同,因而兩京六部之間多有一些爭執。

  南京那些當初斗爭失敗的大臣,既然都被北京六部的人斗垮了,自然也就陽奉陰違的居多。

  當然,大家都是讀書人,本質上的利益還是一致的,都怕出太大的亂子。

  尤其是黃立極以及孫承宗。

  而李國,和黃、孫雖同為北直隸人,卻也有不同,李國其實已經隱隱感覺到,在內閣之中,黃立極的地位穩固,而孫承宗入閣,作為帝師,未來有極大可能繼任宰輔,哪怕是劉鴻訓,雖然資歷最淺,卻也頗有直名。

  這讓李國的內心頗為焦慮,他倒真未必愿意和南方那些人攪和一起,卻也知道…內閣大學士都需有根基,而他的根基…顯然是不牢靠的。

  今日被張靜一痛罵了一通,而且當著君臣的面,讓他大失顏面,不過他也沒有過多反駁,只是旁若無人一般,繼續當值辦公。

  朱由檢一路入關,幾乎沒有停歇,他帶來的幾個護衛,中途已有兩個掉隊,不是他們身體比朱由檢差,而是實在熬不住了。

  偏偏朱由檢這個人一根筋,即使身體已是極度疲累,可他依舊堅持日夜奔行,片刻也不肯耽誤,以至于抵達京畿之后,身邊只剩下了一個護衛。

  即便那護衛,坐下的馬也倒下,口里吐著白沫。

  這個時候,這護衛便勸說朱由檢:“殿下,歇一歇吧,吃飽睡足了,換了馬,再進京去。”

  朱由檢眼下烏青,一臉憔悴,卻道:“一年苦功,尚且熬的過去,這最后一程,如何熬不過去?孤王的馬比你的好,這京城就在眼前,我先行一步,放心,這里已是京畿之地,絕無隱患。”

  于是,舍棄了這最后一個護衛,繼續朝著京城奔馳。

  事實上,這一路疲憊交加,朱由檢其實全憑自的意志撐著,誰曉得到了傍晚的時候,馬兒失蹄,他整個人摔下了馬來,整個人昏昏沉沉的,人要起來,卻終于承受不住,最后昏迷了過去。

  等他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被人搭在了一個騾馬上,身子隨著騾馬起伏。

  他強撐著張開了眼,才發現這里竟是一個進京的商隊,于是他忙張口:“人來,人來…”

  卻有一個趕著騾馬的漢子道:“哈哈,不必謝我,見你倒在路邊,昏迷不醒,這才撿了你這條命,怎么,身子好些了嗎?”

  朱由檢只裹著渾身臟臭的大衣,迷迷糊糊的,猛地想起什么來:“我的糧袋,我的糧袋呢?”

  這漢子便笑道:“放心,我等都是老實本分的人,怎會奪你的東西?你的包袱,都在后車好好地放著呢。好啦,你還是好好地歇一歇吧。”

  朱由檢只覺得渾身無力,摸了摸額頭,覺得額頭有些滾燙,這些日子日夜兼程,那一摔,便讓身子一下子垮了。

  他有氣無力地苦笑:“我的馬…”

  這便漢子連忙道:“這可別冤枉人,我們見到你時,可沒見到你的馬,想來…是那馬自行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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