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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章:亮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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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啟皇帝這一句提問,顯然意味深長。

  你敢不敢?

  即便這時候,張靜一乃是遼東郡王。

  可謂是位極人臣。

  可是動那衍圣公,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這不是開玩笑的。

  兩千年的儒家,開枝散葉,這天下早已沒有其他的學派,只有一個儒家。

  天底下誰不知道,這儒家早已是樹大根深,枝葉繁茂,而衍圣公,就是儒家的核心。

  畢竟,儒家講究的是禮。

  什么是禮,禮的本質就是等級,不同的等級,做各自本份的事。

  而在這個核心里,這孔圣人的四十五代孫孔宗愿襲封為文宣公,此后被改封為衍圣公開始,衍圣公傳至現在,已經歷了十九代。

  更別說更早之前,孔氏幾乎都得到了歷代皇帝的冊封,甚至在宋朝的時候,曾出現過女真人、蒙古人還有漢人三個王朝同時都供奉衍圣公的情況。

  說穿了,衍圣公的延續,比大明還要長得多。

  王朝可以破滅,皇族可以被鏟除,但是衍圣公的香火,卻從未斷絕。

  現在衍圣公可能牽涉到遼將作亂一案之中。

  若是不查,這個案子,可能也就到此為止了。

  可繼續查,那么又該怎么查呢?

  客客氣氣地請來,溫言細語地請教嗎?

  只是…這事難就難在,一旦對衍圣公動真格的,就勢必引發天下的反彈。

  即便現在張靜一有皇帝護著,可是以后呢?

  這可是讀書人們的招牌啊。

  當代衍圣公的名聲很好。

  但凡是讀書人提及他,都是肅然起敬。

  自然…其實衍圣公的名聲都很好。

  哪怕是此后那個叫孔衍植的家伙帶頭剃發,給自己留了一個豬尾巴辮子,又上表夸贊順治皇帝如何英明神武,一樣在讀書人的口里,也能留下一個好名聲。

  張靜一不及多想,便道:“陛下…這是弒君之罪,若是不徹查到底,臣只怕…只會讓這些人更為猖狂,臣沒有什么敢不敢的,只要還有一日兼著衛的差,這事,就沒有轉圜的余地。”

  天啟皇帝點頭,他眼睛凝視著張靜一,道:“那么,你就去干吧,真要出了什么事…不怕,有朕在!”

  張靜一道:“是。”

  “只是…”天啟皇帝道:“你還是再想清楚,朕…只能保你一時,將來…”

  “大丈夫行事,豈可瞻前顧后?”張靜一擲地有聲地道。

  不過…他也很清楚,這事真干了,那么以后真就只能往死里打壓了。

  天啟皇帝便沒再說什么勸說的話,只道:“一切小心,朕與卿既共患難,自當共富貴。”

  張靜一隨即得了旨意,便匆匆而去。

  五日之后。

  快馬至曲阜。

  隨即,一封駕貼便送至孔家。

  消息一出,果然天下嘩然。

  孔家上下,更是驚得說不出話來。

  竟是一時無言以對。

  本來公府里的姑爺死了,就已夠讓孔府上下吃驚了。

  現在…竟有人來送駕貼。

  這可是亙古未有的事。

  這衍圣公,不只封的是公爵,比如他還是太子太保,以他的身份地位,即便是入京朝見,也需大學士親自去迎接,位列內閣大學士之上。

  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

  而這駕貼,卻是衛傳喚用的。

  一旦下了駕貼,當事人便必須去衛點卯報到。

  這就相當于后世的刑拘一般。

  這新縣千戶所,居然直接下了駕貼,完全沒有給一點顏面。

  就在這沸沸揚揚之際。

  孔衍植倒是顯得很鎮定。

  歷朝歷代,還從來沒有過衍圣公獲罪。

  莫說是獲罪,便是連道德上,也無人敢進行指摘。

  于是,孔府派出大量的人馬,抬了孔衍植入京。

  而此時…朝中已有雪片一般的奏疏,紛紛飛入內閣。

  不只是京官,便是各地的地方官,也紛紛上奏。

  當然,這一次大家倒是不敢罵張靜一了,張靜一近來如日中天,如今他已是和魏忠賢一樣硬了。

  只是絕大多數的奏疏,都表示了對此事的關切,并且引經據典,表示衍圣公的重要。

  衍圣公若是都可受辱,那么全天下的讀書人,豈不都要受辱?

  新縣這里,毫無動靜。

  張靜一讓人送了駕貼后,自然繼續干著自己該干的事,他擬出了一個關于旅順計劃的章程,這個計劃…十分宏大,這可能是在當下,人類歷史上一項超乎這個時代人想象的巨大工程。

  從冶煉,到驗證,再到一次次的試錯,最后是制造,以及未來的海試,甚至還包括了人員的培養,匠人的保障,一個大系統之下,又從船身至炮艙、動力等等方向,繪制出一個巨大的藍圖。

  單單這個藍圖之下,就涉及到了七十三個子系統,每一個子系統,又牽涉到了不同的學科,不同的技藝。

  以至于張靜一都害怕,這其中會有什么疏漏。

  任何一個地方,掉了鏈子,都可能影響到整個計劃。

  為了讓章程做得漂亮一些,張靜一開始吹噓這鐵甲艦未來若能造出,將會如何強大…

  畢竟…讓天啟皇帝搬空幾乎半個內帑,還是要多吹噓一下的,至少得給人足夠豐富的想象空間嘛。

  作為下屬的部門領導,向總部大BOSS吹牛逼,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否則如何申請足夠的預算?

  甚至張靜一還留了后門。

  他覺得五千萬兩紋銀未必能辦成。

  先往低里報,等事情辦成了大半截的時候,再想辦法繼續追加預算,到了那個時候,白花花的銀子都砸進去了,總不好半途而廢吧。

  章程大致擬定了出來。

  張靜一沒有立即送上去,而是讓盧象升等人排排坐,然后他將未來展望之類的東西念給盧象升等人聽。

  而后請教道:“大家聽了,有沒有覺得很激動,有沒有覺得很有興趣?”

  盧象升沉吟片刻,很是認真地想了想道:“尚好,主要是第三段聽得云里霧里的,而且一艘打十艘,總覺得有一些不踏實啊!”

  張靜一便很是淡定地道:“那就改為以一當百,天下無敵,嗯,陛下愛聽這個…”

  盧象升:“…”

  于是張靜一又興沖沖地跑去改章程。

  還是太保守了,盧象升居然聽的都不夠激動,讓陛下怎么情緒上的來?

  幾經刪改之后,這奏報總算改得令張靜一滿意,終于給送了上去。

  完成了一件如此重要的事,張靜一也總算能松口氣。

  這時…卻有校尉來報道:“殿下,孔府的人進京朝見了。”

  張靜一毫不意外,淡然地點點頭道:“既如此,立即傳喚吧。”

  這校尉卻又道:“殿下,此時只怕多有不便。”

  張靜一便微微皺眉道:“多有不便是什么意思?”

  這校尉便如實道:“那衍圣公還未入城,在這城外十里,便有許多的大臣和讀書人紛紛去迎接了。”

  于是張靜一又問:“都是哪一些人?”

  “朝中有數的,都去了,連黃公、孫公人等…也都派了自己的子侄去,大學士李國、劉鴻訓親自去了迎接,各部尚書,除兵部尚書崔呈秀只派了一個門生之外,也都告假…除此之外…還有…”

  還不等這校尉繼續說下去,張靜一便似笑非笑地道:“好大的派頭,只怕陛下擺駕回宮,也沒有這樣的派頭。”

  此時,校尉又道:“似乎…大家別有心思。”

  “什么心思?”

  “希望咱們衛…不要為難衍圣公…”

  張靜一若有所思地端坐下來。

  其實他當然知道這些人的心思。

  這事太大。

  那些對張靜一抱有善意的人,只怕擔心張靜一捅馬蜂窩,所以不希望張靜一做這個惡人。

  那些對張靜一抱有惡意之人,就更不必說了,敢動衍圣公一根毫毛,這就是挖他們的根。

  張靜一此時又道:“去了多少人?”

  “沒有一萬,也有數千,總而言之,人山人海…轎子都擠不下了。”

  張靜一便笑了笑道:“你看看,果然是干得好,不如投胎投得好。這些人,都不必理會,繼續讓人去傳喚。他來不來,是他的事,來有來的手段,不來有不來的說法。”

  “喏!”校尉點點頭,再沒有猶豫。

  至少在這兒,大家只認張靜一的。

  張靜一站了起來,隨即直接帶人,前往大獄。

  大獄這里,早有人在此迎候了。

  不過鄧健還在遼東,因而只有王程在,王程覺得事情重大,所以親自在此督促。

  數百個校尉,早已列成一排,一個個穿著簇新的魚服,腰間挎著繡春刀,頭戴著鐵殼的范陽帽子,此時個個站的筆直,紋絲不動。

  只等張靜一的人馬到了,便都齊聲見禮。

  張靜一坐在馬上,來回策馬走了幾步,而后厲聲道:“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守住此處各處路口,除傳喚之人,不得我的批準,任何人不得出入。誰膽敢越雷池一步,立殺無赦。”

  “再調撥一隊人馬,扼守附近街巷,所有的明探,暗探,都給我動起來,東廠和北鎮撫司那邊,派人去聯絡。告訴那邊領頭的,今日開始,他們協助本王行事,出了差錯,無論是誰,也絕不饒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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