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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二章:普天同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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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國紀的心里已是驚起了驚濤駭浪。

  她小張太妃若是做了太后,自己的女兒又是什么?

  此時,他心思復雜起來。

  先是刻意地掩飾自己的慌亂,可眼底深處,卻忍不住掠過一絲冷色。

  只是他依舊還是深吸了一口氣,抬起臉來,笑吟吟地看著長生道:“陛下…陛下…”

  “怎么啦,你不同意?”才四五歲的長生,顯然并沒有往深處想。

  他只是單純地覺得,事情本就該如此。

  是你們自己非要哄著我來做皇帝,說做了皇帝想干什么都成的,現在卻在此…

  張國紀懵了,他沒辦法回答和應對。

  點頭?

  開玩笑,這種事怎么能點頭?

  搖頭…只怕這孩子又要鬧起來了。

  此時,殿中鴉雀無聲。

  黃立極陰沉著臉,他似乎覺得事態很嚴重。

  現在是張家主持大政,且不說皇帝上頭有個太后,現在更不知道多少人趨炎附勢,走張國紀的門路。

  陛下剛剛登基,就說了這樣的話,那么將來,張家還能放心嗎?

  只怕將來,更不知要添多少血雨腥風。

  站在一側的李國和孫承宗,也沒什么好臉色。

  尤其是孫承宗,皇帝死在了遼東,他這個曾經的遼東督師,立即敏銳地感覺到了事情很不簡單。

  而陛下更是他的得意弟子,雖然天啟皇帝絕大多數時候都不喜歡循規蹈矩,倒是在孫承宗看來,這師生之情,猶如父子一般,他對天啟皇帝是真正有感情的。

  這些日子,孫承宗就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一般,眉宇間隱隱帶著憂色。看著朝中的各種動蕩,自然清楚…接下來這種動蕩將更加的劇烈。

  長生乃是陛下的獨苗,區區一個孩子,不就是被人隨意擺布的嗎?

  這張家…可不是省油的燈。

  新晉大學士劉鴻訓,此時也陰沉著臉,左右張望,想說點什么,卻又欲言又止。

  至于其他各部尚書,都各懷著心思。

  那魏忠賢的面色也開始愈來愈冷,他終于明白…為何小張太妃尋自己入寢殿,說那一番話了。

  小皇帝登基,天然就與太后和太后的親族勢必產生無法彌補的沖突,這種沖突,現在只怕就要埋下種子了,那將來…

  因而…他絕不能垮。

  卻在此時,有人大喝道:“陛下何出此言!”

  這把聲音很突兀,于是方才還各懷心事的眾人,紛紛朝著這人看過去。

  卻是工部尚書李養德。

  此時,只見李養德厲聲道:“陛下…難道不知,今陛下克繼大統,太后娘娘便是陛下的母親嗎,何來親母之分?此乃人倫之道,自此之后,太后娘娘雖非陛下親母,卻勝似陛下親母,至于陛下的母妃,既為大行皇帝側室,即是妾也,百姓之家,尚且妾室不得登大雅之堂…而今到了宮中,何以連百姓家都不如了?”

  “陛下此言,實為不孝,今日理當知錯,所謂知錯而改,善莫大焉。陛下往后該更加親近太后娘娘,至于陛下親母,張太妃娘娘對陛下固有生育之恩,卻終究不是正室,陛下怎可以血脈而定親疏呢?”

  李養德這一番話,可謂是嚴厲到了極點。

  反正只是一個小皇帝,教訓一下沒什么關系,莫說是小皇帝,大明許多的皇帝,都受過這樣的教訓。

  總而言之,你媽不是你媽,你現在的媽是張太后家的那個媽,不能亂了秩序,如若不然,便是有悖人倫,是亂了綱常。

  這一番話,頓時讓張國紀暗暗松了口氣。

  可是許多人依舊凝視著李養德。

  甚至是魏忠賢,更是神色莫測地凝視著他,嘴角浮出了一絲冷笑。

  要知道,這李養德可是出了名的閹黨啊,當初若不是他巴結上了魏忠賢,工部尚書這樣的肥差,哪里輪得到他?

  可哪里想到,今日第一個站在張國紀這邊說話的人,竟是當初的鐵桿閹黨。

  其實…這也并沒有什么意外。

  閹黨本就多是投機取巧之人,在歷史上,天啟皇帝駕崩,崇禎登基,最先對魏忠賢發難的,也是那些閹黨!

  道理很簡單,傻子都知道魏忠賢要完了,這個時候還不改換門庭,這是等死嗎?

  此時惡狠狠的抨擊一下,便是劃清關系,從此之后,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李養德借此發難,某種程度來說,其實就是向張國紀,遞了一個投名狀。

  經這么一鬧,張國紀這才從尷尬中慢慢緩解了過來。

  倒是長生聽了李養德的呵斥,哪里見過這樣的架勢啊,自己才剛剛登基,方才還說做皇帝想怎樣就怎樣呢,轉過頭來就見一個大胡子厲聲斥責自己。

  他一時嚇懵了,小臉竟是憋得通紅,大氣不敢出。

  隨即…長生終于憋不住的,嗚哇一聲,直接大哭起來。

  他這一哭,張國紀便連忙去哄。

  長生則邊哭邊道:“這皇帝,我不做了罷。”

  張國紀便道:“陛下克繼大統,乃順天應運,是列祖列宗的期望,豈可說不做便不做?請陛下再忍耐一會。”

  “那就將這白胡子趕出去。”長生哭著道。

  張國紀繃著臉,眼里露出了值得玩味的樣子,道:“陛下,不可,此乃忠臣,怎么可以驅逐呢?”

  那李養德聽了張國紀對自己的評價,頓時心花怒放,心知自己總算是可以平安落地了。

  于是他大義凜然地道:“臣不過是仗義執言,行魏征之事也。誠如太康伯所言,這才是忠臣本色,陛下何以見罪?”

  他正說著,突然有人大喝道:“誰是忠臣?”

  這突兀的一句話,殿中之人又是大驚。

  原來是天啟皇帝人等火速入宮,外頭其實早就有了動靜。

  不過因為長生嚎啕大哭,掩蓋了外頭的動靜,而在這殿外的宦官和大臣,早就驚得魂不附體,也顧不上通報。

  所以,天啟皇帝走了一路,這一路只見人跪下叩首,個個惶恐地紋絲不動。

  此時,天啟皇帝已入殿。

  眾人隨著聲音,則瞧過去。

  便見一人出現在殿門,他背著光,以至于許多人都一時看不清來人的相貌。

  只是天啟皇帝的聲音,卻是大家再熟悉不過了。

  天啟皇帝隨即踱步,一步步地走進大殿之中。

  而這殿中的群臣,已是徹底地僵住了。

  緊接著,張靜一便也按著刀,跟著入殿。

  天啟皇帝見眾人鴉雀無聲,又道:“方才…是哪一個忠臣,又在仗義執言!”

  這一番質問,更讓人惶恐。

  是…是陛下…

  張國紀本是跪在龍椅下頭,一直雙手控制著長生,可現在,卻覺得自己手腳發軟。

  怎么…好端端的…詐尸啦?

  魏忠賢此時也不禁抬手揉眼睛,他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疑如夢中一般。

  其余人等,都是瞠目結舌。

  只有那李養德,方才面上還帶有幾分得意,可現在…他張大著嘴,有一種吃了蒼蠅一般的感覺。

  天啟皇帝面帶笑容,竟是直奔著李養德方向來,走到了李養德的面前,笑吟吟地道:“李卿家…這時又做忠臣啦?”

  這個又字…總讓人覺得好像有什么疑義一般。

  這時,天啟皇帝就在跟前,李養德看得再真切不過了。

  這眼睛,這眉毛,這聲音,不是天啟皇帝,又是誰?

  只是,天啟皇帝身上裹著的大衣,與他的身份極不相稱,再加上相貌微有一些的改變,讓李養德好像被人捉弄一般。

  于是李養德慌忙道:“你…你是何人…這殿中…豈是你能隨意進來的?”

  “這是朕家,朕為何來不得?”

  李養德更加的慌了,口不擇言道:“大行皇帝在奉先殿…”

  這意思是…你不是大行皇帝,你故意演我!

  天啟皇帝聽罷,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滑稽感。

  似乎…對方的意思是,他總得找一樣東西來證明一下。

  “看來,李卿家這樣的大忠臣,是在懷疑朕了,朕若是不證明一二,李卿家怕是還要將朕趕出去!”天啟皇帝似笑非笑地道。

  李養德不吭聲。

  不吭聲就是默認。

  天啟皇帝于是大喝道:“來人!”

  一聲號令。

  早在外頭的軍校生員們已是蓄勢待發,于是呼啦啦的便都挺著刺刀統統奔涌進來。

  一見到這些人…李養德頓時覺得腿軟了。

  這意思是…你不認得朕這個人,難道還不認朕的這些‘刺刀’嗎?

  李養德驟然惶恐,立即道:“陛…陛下…臣…臣見過陛下,陛下居然能夠平安歸來…實乃臣等之福,普天同慶啊,臣…臣…聞陛下駕崩,悲不自勝,如子喪父,妻喪夫…如今…陛下平安…臣…臣大喜…喜…”

  “大喜過望?”天啟皇帝道。

  “對,大喜過望。”李養德忙道。

  不過,他雖是口里說大喜的樣子,臉上卻是比哭還難看。

  天啟皇帝聽到此,卻也是掄起胳膊,而后一個巴掌便朝這李養德的臉上拍下去。

  “啪!”

  便聽天啟皇帝說道:“朕擺駕回宮,何時輪得到你來大喜過望!”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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