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一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著眼前這個家伙。
天啟朝最有權勢的兩大勢力,都被這范文程給罵盡了。
這狗東西,當真好大的膽子。
范文程聽到此處,真如吃了蒼蠅一般。
便忙道:“是是是,魏公公當然不會出錯。”
張靜一則道:“既然不會出錯,那么就有趣了,你分明是主動投靠賣身努爾哈赤,現在卻想撇清關系,說是被建奴人脅迫,你這人,真是嘴里沒有一句實話,陛下,不如就將此人交給新縣千戶所吧,臣自然會讓他乖乖開口,到時候他什么也肯說。”
天啟皇帝道:“好,朕最信任張卿和鄧卿家,這件事,交給鄧卿家來辦是最好不過。”
范文程其實也略知一些北京城的事,畢竟…建奴這邊,一直有對大明的情報工作。
據他所知,李永芳就落在新縣千戶所里,那真是生不如死。
聽完張靜一和天啟皇帝的對話,他整個人驚慌失措起來,連忙道:“陛下,陛下…罪臣什么都肯說,罪臣絕不敢隱瞞什么,罪臣萬死…懇請陛下看在罪臣迷途知返的份上,饒了罪臣吧。”
天啟皇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卻道:“還有他的家人,一個都不要放過,三族之內,斬盡殺絕。”
后頭鄧健等隨行的校尉紛紛行禮:“遵旨。”
于是鄧健率先上前,一把將范文程按住。
范文程還要叫,鄧健卻是一拳打歪了他的鼻梁,口里大罵:“叫有什么用?你不是說咱們廠衛無能嗎?不是說我這上司遼國公僭越嗎?且不說你里通建奴,殘害百姓,單這兩條罪,就夠你死無葬身之地的,你還在此叫嚷什么,再叫嚷,也不會讓你死,想給你一個痛快,沒門!”
說罷,直接拖拽著范文程的發髻,便將人拖走。
這時,與范文程一道跪在此地的漢臣們,個個都驚恐起來。
他們現在只剩下后悔,當初還不如表現的忠烈一些,索性殺了自己全家,來個懸梁自盡,至少…還給自己一個痛快和全尸。
哪里想到,這大明皇帝來此,居然如此干脆地痛下殺手。
這是比建奴人還狠啊!
“陛下…罪臣有一言。”短暫的安靜后,終于有人說話了。
天啟皇帝見這個戴瓜皮帽的人有些熟悉,便細細地看了看,不是洪承疇,是誰?
天啟皇帝便笑著道:“洪卿家,一別數月,別來無恙乎?”
洪承疇按捺住心底的驚慌,道:“罪臣萬死,只是罪臣有一言…”
天啟皇帝冷冷道:“有話便說,有屁便放。”
洪承疇道:“罪臣固然有萬死之罪,可是陛下有沒有想過,陛下如此苛責降臣,往后陛下威加四海,如何順服人心?又有誰敢乞降?這建奴人俘虜了罪臣,尚且還知道威逼利誘,讓罪臣為他們為虎作倀,我大明禮儀之邦,君子之國,豈可無端制造殺孽,動輒誅人,要嘛便是蕩平三族?”
“陛下如此,從此我大明仁名不再,又如何以天朝上邦自處。懇請陛下明察秋毫,分辨利害,罪臣人等,今日確實是走投無路,乞活而已,難道陛下也不動分毫惻隱之心嗎?”
他這話,讓不少漢臣心里稍稍定了一些。
還是進士出身的人更有水平啊,那秀才出身的,就差的遠了。
天啟皇帝聽罷,心里想笑,不過這家伙,直接扣了一個仁義的大帽子,倒是有些話不好出口了。
于是與張靜一對視一眼。
張靜一微笑,他無法理解,洪承疇在這個時候,竟還能張口仁義。
說實話,一個人臉皮能厚到這樣的程度,倒是很罕見。
張靜一道:“建奴人要邀買人心,是因為憑借他們自己的力量,想要征服遼東,杯水車薪。所以才需要你們這些無恥之徒,為虎作倀,給他們當牛做馬,你們非但不知廉恥,趨之若鶩,且個個爭先,為他們效力,賣盡了氣力。可我大明要威加四海,何須你們這些廢物?”
“你們這樣的廢物,若還活著,糟踐的乃是我大明的糧食,我大明缺你們這幾個酒囊飯袋嗎?”
洪承疇聽到此處,不但覺得自己道德上侮辱,還被冠以一個酒囊飯袋之名,只是偏偏反駁不得。
畢竟,他可是剛剛進入建奴,建奴就完了。
這事還真有些邪性。
張靜一又道:“至于我大明征服不臣,是否有人愿意乞活,這就不勞你操心啦,你看這沈陽城城防可堅固,看這城中兵馬是多是少,此乃天下堅城,帶甲十萬人!可我東林軍一到,頓時摧枯拉朽。滅亡你們,也不過是一朝一夕的事罷了,你們乞不乞活,與我何干?你們是生是死,難道能阻擋嗎?今日就算再給你們一百次機會,你們也得死,只要大軍一到,即可將你們這夷為平地,那么順服你們的人心,又有何用?你們的人心很值錢嗎?”
“不,在我們旗鼓相當的時候,當然是值錢的,又或者是,你們表現出了匹配你們自身的實力時,也未嘗不需讓人忌憚一二。可現在…你們的生死,不過彈指之間的事,你和你的主子們的性命,在陛下與我面前,便如螻蟻一般,何足道哉。仁義…也是講給有本事的人聽的,不是說給廢物聽的。”
頓了頓,他接著道:“自然,你若非要講仁義,那我來告訴你,這些年來,建奴肆虐遼東,死難的遼人數以百萬。那時,你可曾想過,建奴人殘暴?你就算對大明沒有忠貞之念,也念及那些死去的百姓,不愿與建奴人為伍,仗義死節嗎?”
“當初建奴人至京畿之地,肆意奸淫擄掠的時候,你卻為了活下去,為之效勞,到了現在,你也說仁義,大明與建奴,尚且可稱的上是非我族類,所以彼此殺戮,也算的上是情理之中,你們這些無恥茍且之輩,仁義二字,也配出口嗎?”
說罷,張靜一便看向天啟皇帝,道:“陛下,這些效力建奴的漢臣,若只是尋常士卒,尚且還可見諒,可似洪承疇這樣的人,絕不可姑息,那李永芳便是前車之鑒,不妨都以李永芳那般處置吧,臣已讓將士們去索拿李永芳的族人了,到時一網打盡,雞犬不留。”
天啟皇帝心里痛快,很干脆地道:“好,來人,統統拿下。”
頓時,這里的漢臣統統大亂,有人起身要逃。
卻早已被附近的生員拿住。
此后,天啟皇帝不再理會他們,繼續打馬入宮。
又聞那多爾袞帶著人,竟是去了建奴的宗廟,那地方乃是祭祀努爾哈赤的場所,生員已是浩浩蕩蕩地進發,預備去拿人了。
天啟皇帝沉吟片刻,道:“別人家的宗廟,終究不好毀傷,讓人在外駐守,他們在里頭無糧,要嘛餓死,要嘛自然乖乖地束手就擒。”
天啟皇帝振奮精神:“總而言之,不要去侮辱過世的人,活著的人,給我統統拿下,建奴人牛錄及牛錄以上的人,一個都不要放過。”
那傳令的人,領命而去。
天啟皇帝隨即,入大金門,進入宮中。
只是這沈陽的所謂皇宮,早已被燒得只剩下了幾處大殿,里頭雖還有一些沒頭蒼蠅一般亂竄之人,可其余的,卻早就沒了蹤影。
天啟皇帝進入一處還算完好的大殿,升座,跟隨而來的毛文龍,激動萬分地道:“陛下…臣…臣…”
說罷,毛文龍拜倒:“臣恭賀陛下,收復失地…”
天啟皇帝壓壓手,淡定地道:“毛總兵,這等恭維的話,你就不必說了,你是一個粗人,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話來,這等事,自有大儒與翰林們來干!今次,朕拿下了沈陽,便立即傳檄各處,讓各處的建奴人投降,若有不降者,朕自然討伐。東江鎮的百姓,統統準許回鄉,不只如此,朕還要…還要…”
說到這里,天啟皇帝看了張靜一一眼。
張靜一連忙幫忙補充道:“還要授田。”
“對。”天啟皇帝道:“還要授田,大家都辛苦了,每一戶人家,授田三百畝,反正這里的地,大多都被建奴人掠奪了,如今成了無主之地,半個遼東的地呢,現在都姓朱啦。”
“東江鎮的軍民百姓,有多辛苦,朕是知道的,讓他們回自己的家鄉吧,若是不愿回鄉的,也可在這沈陽附近開墾,你毛文龍,暫駐沈陽,依舊還是東江鎮總兵官,只是這轄區,再不是區區皮島和東江鎮了,而是原有的建奴之地,朕有一件天大的事,交給你辦,你現在就任左都督,平遼總兵官吧。”
雖是總兵官,可是加授了一個左都督,這級別就完全不一樣了。
雖然在大明,武官的級別沒什么用,反正一個六七品的翰林也敢對著你吐口水,你還奈何不得他。
不過毛文龍聽聞有天大的事交給自己辦,卻是猛地打起了精神,道:“陛下不知有何事,臣洗耳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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