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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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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其他人,面對王尓這樣的人,肯定是底氣不足的。

  有底氣的人,本來也就和王尓是一伙的。

  可段言卻不慣著他,論人脈,論家望,我段言即便是個秀才,也未必就比你差,你敢羞辱我?

  王尓沒想到,這一次他一腳踢到了鐵板上。

  眾目睽睽之下,他老臉通紅。

  可天啟皇帝幾個卻一副瞧熱鬧的樣子。

  百官們奉行著槍打出頭鳥的原則,都不做聲,當然,他們又希望王尓能立即給這段言好好上一課,這是打算拿王尓當槍使了。

  王尓只好道:“這樣說來,你是支持他們,打擊士紳了?還縱容泥腿子,將地分了?”

  這叫誅心。

  你要是點頭,接下來就扣你一個流寇同路人的帽子。

  段言自己就是王尓的同道之人,當然很擅長這個,說實話,王尓撅起屁股,段言就知道他要拉什么。

  于是段言冷笑道:“分明是土地買賣,怎么到了你的口里,就成了強取豪奪?一個要買地,一個要賣地,有何不可?至于你說的攤丁入畝之策,學生看就很好,能者多勞,誰家的地多,誰就多為陛下和朝廷分憂,這有何不可呢?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現在國家內憂外患,朝廷需要錢糧,改善民生,我等都是讀書人,讀圣賢書,自當曉得,為君父報效的道理。怎么到了你這里,即覺得官府多收一些糧稅,就成了搶奪?”

  “我段言尚且只是一個秀才,都明白這個道理。你堂堂朝廷命官,受如此的國恩,本該是鼎力報效的,即便粉身碎骨,也是理所當然,這才是君臣之道,可你卻因為多收幾分稅,便在此跳腳,敢問兄臺,四書五經,你讀到了狗肚子里去了嗎?難怪現在封丘縣沒人讀四書五經了,這是因為四書五經不好?是圣人不好?”

  段言似連珠炮一般,指著王尓便罵道:“還不是因為似你這樣,口里仁義道德,實則卻只想著一家之私之人,令天下人提及仁義二字,便禁不住想要發笑,似你這樣的偽君子,才讓圣人蒙羞辱!讀書人的臉,都被你這般的人丟盡了!你還敢在此狗吠,生怕別人不曉得你是個除了從國家身上牟利,卻不知圖報的跳梁小丑嗎?”

  王尓:“…”

  王尓的胸膛起伏,說實話,他很久沒有和人這般撕破臉皮激烈的爭吵了,以往都是他仗著自己的身份,單方面輸出。

  沒想到,今日遇到了一個狠人。

  他哪里知道,在這封丘縣里,關于新政的爭論,在士大夫階層內部,早就已經吵得不可開交。以一群寓居在封丘的士紳為首的人,每日痛罵新政,痛罵段言這樣的人,而以段言這一批已經開明,并且開始有了新的贏利點的士大夫,則反唇相譏。

  說實話,封丘縣就好像是地獄模式,每一個人都在絞盡腦汁進行論戰。

  而王尓在京城,則像是溫室里的小寶寶,平日里只負責輸出,在這地獄養蠱模式里的封丘縣看來,簡直就是小學生。

  于是王尓冷笑道:“君君臣臣,不是事事逢迎,那么和奸佞有什么分別?為人臣者,應當…”

  還不等王尓說下去,段言就打斷他道:“為人臣者,當如何?應當奉公守法對吧?可是據我所聞,你們這些朝廷命官,逢年過節,便有無數人將各種禮物送上,夏冬的時節,還有絡繹不絕的人,給你們送冰敬、炭敬。”

  “敢問兄臺,這些東西,是送給了誰?這些東西,是不是利?分明爾等坐在京城,享受人的供奉,這些供奉,哪一樣不是下頭贓官污吏強取豪奪了百姓來的?可你們呢,卻對此甘之如飴,現在你卻說不言利,又說為人臣者,該如何?現在我倒問你兄臺,這些禮品和孝敬,你收過嗎?”

  “我…我…”王尓想斷然否認,可一時之間,卻突然沒底氣起來。

  看著王尓結結巴巴的樣子,段言早就意料之中。

  要知道,段言對這里頭的門道,最是清楚,畢竟…他的祖宗就是干了這個的,怎么不曉得這朝中諸公們的名堂?

  “好,索性就不求你們兩袖清風罷,畢竟你們也要吃穿的嘛,不然怎么能玉食呢?可你們既然得了如此巨利。那么再敢問,你說為人臣者不能事事逢迎,那么你又做過什么為人臣者該做的事呢?遼東建奴鬧的厲害,你可有平遼之策?流寇四起,是什么緣故,你可曾上疏過自己的應對之道?天災人禍,百姓們衣不蔽體,尸橫遍野時,你這為人臣的,又在做什么?你什么都沒干,不過是尸位素餐!若不是朝中袞袞諸公之中,多似你這等人,吃的肥頭大耳,卻不干人事,天下何至到這樣的地步?”

  說到這里,他看著王尓越加難看的臉色,卻沒有停下來的打算,繼續道:“你口里不言利,你以為我不知這朝中諸公在自己的家鄉囤積了多少圖土地?難道工商之利乃是利,這土地之利就不是利了?敢問這些土地之利,你們上繳了朝廷多少稅賦?再敢問,又有多少大臣,家里人在偷偷的經商,這些又上繳了多少稅賦?”

  “虛偽到這個地步,卻還敢侮辱我的清白!我段言清清白白,繳納了稅賦,招募了這么多匠人,不敢說對這天下有什么益處,卻至少沒有貪占著民脂民膏,在此饒舌。倒是兄臺…盡享天下之利,口里卻非要淡泊名利不可,說著愛民之語,卻是貪占民利。張口仁義,卻無經國之策,只拿著四書五經,來給自己遮羞,圣人若知門下有兄臺這般的人,只怕才要羞愧難當。”

  王尓已是氣得臉色漲紅。

  其實他很多地方,覺得抓住了痛腳是可以反駁的。

  但是段言這家伙,一方面是知道太多的底細,直接揭發出來,讓他不好繼續往深里去辯護。另一方面,一些老底抖出來,也讓他有些心虛了。

  他便只好道:“你…你…你一個秀才,敢出此狂語!”

  段言笑了,毫無懼色地道:“你當初不也是秀才嗎?再者說了,你們口口聲聲說,封丘新政,功名不值錢了,你們為之惋惜。噢,原來在兄臺眼里,只有進士才是功名,我這秀才,當然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嗎?既如此,我看這封丘新政,廢黜功名者的免賦特權廢黜的好,秀才本就什么都不是,要這功名有何用?只有兄臺這進士出身的人,才有資格高談闊論,占盡天下的好處嘛。”

  王尓幾乎要背過氣去,絞盡腦汁地吐出一句話:“段少保若泉下有知…”

  段言立馬就道:“先祖若知道,后世位列朝班之人,竟只曉得清談,不事生產,見人便加以侮辱,只怕也不愿與爾等為伍。”

  段言不客氣地又道:“所以,我敬兄臺乃是朝廷命官,才只和你做口舌之斗,可若是兄臺還要在此饒舌,呵…你真以為我南陽段氏,軟弱可欺的嗎?”

  這話就十分不客氣了。

  你做個官了不起?

  我家祖上也是做過官的。

  段氏做官的時候,還沒你這狗東西呢!

  抨擊新政,斷我段氏的財路,還想侮辱我段氏,你是個什么東西?

  這一下子…

  安靜了。

  天啟皇帝聽的興致勃勃,還想加一把火。

  倒是黃立極覺得太不像話了,立即站出來打圓場:“好啦,好啦,都不要意氣用事,這…像什么樣子嘛,都是讀書人,都是讀書人嘛…”

  王尓有了臺階,雖是斯文掃地,卻也知道不能再和段氏罵了,很明顯,他也知道自己罵不贏。

  段言則冷哼一聲,同樣回以士紳該有的傲慢。

  哼,我還不知道你們這些狗東西的伎倆?

  天啟皇帝則是笑著道:“黃卿說的對,有什么好爭斗的呢?不都是一家人,非要吵成這個樣子。不過方才段卿家所言,也有幾分道理,方才段卿說什么送禮,什么經商,什么侵占人的田地?朕倒是頗有幾分好奇…”

  說罷,天啟皇帝看向王尓道:“王卿,這些事,你肯定是沒有的吧。”

  王尓頓時有些慌了手腳,忙不迭的道:“沒…沒有的,臣乃圣人門下…斷不做此等…”

  “沒有就好。”天啟皇帝嘆了口氣道:“朕就怕這滿朝諸公,都跟著張靜一學壞了,都在偷偷想著掙錢,他張靜一是勛臣,沒讀過四書五經,滿腦子都是銅臭,朕拿他也沒有辦法,可是你們不同啊,你們是國家棟梁,乃是天下人的楷模,切切不可做錙銖必較之事。”

  “要不這樣吧,回去之后,朕讓魏伴伴去查一查,看看你們王家有沒有這樣的事,若是沒有,也好還你一個清白,到時朕非要狠狠處置那些污蔑你的人不可,也好讓天下人知道,我大明朝廷,并非都是貪官污吏,還是有清白之人的。”

  王尓臉上本是勉強擠出一些笑容,可現在,這些笑容卻是逐漸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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