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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秋后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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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檢顯然對于皇兄的意思很不理解。

  此時的朱由檢,并沒有從這破家之恨里走出來。

  他現在像一只憤怒的小鳥。

  總想著,自己能報此血仇。

  周王妃是他的結發妻子,也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唯有如此,才可讓周王妃含笑九泉之下。

  可現在…在他看來,拯救自己的乃是張靜一,而張靜一顯然乃是天啟皇帝的干將。

  朱由檢畢竟年輕,還是黑白的思維。

  從前以為閹黨是壞人,那么東林一定是好人。

  現在看到了東林最可惡的一面,自然而然,也就覺得張靜一并不糟糕了。

  可天啟皇帝卻是凝視著張靜一,完全不給張靜一任何推脫的空間。

  娶不娶,不要啰嗦,是男人就應下。

  張靜一卻比朱由檢成熟得多,他心里苦笑,自然知道天啟皇帝的意思。

  天要變了。

  天啟皇帝既然痛下決心,那么一定是要改革掉整個太祖高皇帝時期的制度。

  其實太祖高皇帝的制度在當初,對于一個封建王朝而言,是有諸多好處的。

  他幾乎吸取了所有王朝興亡的教訓,通過種種制度的改革,壓制了宰相的專權,壓制漢朝時外戚的禍源,也壓制了魏晉時期的門閥制度,而對于武官,也是壓得死死的。

  等到明成祖朱棣登基之后,又將壓制宗室的補丁給打上。

  如此一來,歷朝歷代的禍源,全部給壓死了。

  可問題偏偏就在這里。

  太祖高皇帝所制定出來的一套律令,當初的念頭是,兒孫們肯定沒有我朱元璋有本事,那我就搞一套制度,然后兒孫們按著這個制度,做一個守成之君,就可以保證天下太平了。

  反正不會出現軍閥,不會有門閥,不會有外戚,不會有宰相。

  可事情偏偏就壞在這里,因為這個世上是沒有一勞永逸的體制的。

  正因如此,在大明茍了兩百多年后,這一套方子,已經岌岌可危。

  士紳開始崛起,原有的軍制也已開始糜爛,稅收的體系千瘡百孔,因為人口的增加,再加上天災的頻繁,以及土地的兼并,百姓們已經是忍無可忍了。

  既然要改,就如朱由檢所說的那樣,難道就只靠你我兄弟二人嗎?

  這顯然是不成的。

  駙馬的制度,是因為太祖高皇帝壓制外戚的打算,才制定的。

  可現在…行不通了。

  可是在當今天下,要改革,就勢必是困難重重。

  那么就一定要有人能在天啟皇帝身邊,與天啟皇帝榮辱與共。

  血緣的關系,未必十分牢靠,可在這個宗法盛行的時代,聯姻本就是最直接將外姓之人,拉進自家人的手段之一。

  他當然知道張靜一忠心,可現在卻需加一個新的保險。

  大抵的意思是:好了,張靜一你快上車,娶了朕的妹子,朕就算是將車門焊上了,到時且看朕一腳油門,大家生死與共。

  天啟皇帝只有一個兄弟,可同時,現在仍還在世的妹妹,也只有一人,叫朱徽娖。

  而至于其他的信息,張靜一就一概不知了,雖說張靜一經常入宮,可公主是在深宮之中的。

  可這特么的不是聯姻不聯姻的問題,你就算讓我上車那也就算了,可是婚配畢竟是大事。

  張靜一想了想道:“公主只怕還年幼吧。”

  “也不小了,都已十二了。”

  “可臣覺得,還處于幼齡。”張靜一苦笑道。

  天啟皇帝道:“可以先定親。”

  張靜一扭捏地道:“能不能讓臣先看看,哪怕是先看看畫像也可以。”

  天啟皇帝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先看的道理,你看了你不要怎么辦,宮里還有臉嗎?”

  臥槽。

  聽到說不要怎么辦,張靜一血都涼了,便忙硬著頭皮道:“這是人生大事,陛下請容臣想一想。”

  天啟皇帝嘆道:“朕覺得張卿年紀實在是不小了,怎么著也得給張卿配一個妻子,素聞皇太極也有一女,聽聞此女生的丑陋,如那傳聞中的諸葛亮的妻子黃月英一般,黃頭黑面,鼻孔朝天,張卿,要不,朕給你賜婚吧。”

  張靜一瞳孔一凝,這不是耍流氓嗎?

  天啟皇帝又誘之以利,拍拍張靜一的肩:“你放心,朕不虧待你的,你看看朕,這般的模樣,朕的妹子會生的差嗎?”

  張靜一抬頭看天啟皇帝,嘆了口氣:“需得先稟明父母。”

  “也好,到時朕召你爹到朕的面前來,看他答應不答應。”天啟皇帝知道張靜一不得不答應了。

  其實他并不覺得這樣做有什么不妥。

  這個時代到了年紀都這樣的。

  還想先看看人,亦或者先處處看?

  于這個時代而言,就和流氓沒什么分別。

  這個世上,但凡是能拋頭露面的女子,不是青樓的瘦馬,就是貧窮家的女子,至于后世電視劇中所謂的公子小姐的情愛之事,不過是瞎編亂造罷了。

  這可是男子和女子碰碰手,閨閣中的女子都可能要去上吊的時代,誰特么的還跟你談戀愛。

  天啟皇帝像是了卻了一樁心事般,隨即看向了鄧健。

  卻見鄧健耷拉著腦袋,和來時興高采烈的樣子全然不同,天啟皇帝便道:“鄧卿,你有何事?”

  “卑下…本想來尋新縣侯,告訴他…要開始拷餉了,新縣侯喜歡這樣的事,本想讓他去看看。”

  拷餉,無非是拷打逼問家產。

  這么多人被拿下,既然要抄家,涉及到的又是謀逆大罪,橫豎都是死,對方若是不肯交出錢糧來,真要搜尋,需要多少人力物力,所以…便少不得通過拷打,將對方錢糧的藏身之處給找出來。

  這是李自成他們發明出來的,張靜一活學活用。

  天啟皇帝聽到這個,倒是猛地精神一震,隨即就道:“好的很,朕也去…走…”

  于是天啟皇帝走在前頭,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匆匆趕到了一處宅邸。

  這里暫時已被衛征用。

  隨來的新縣千戶所的校尉,已將這里圍了個水泄不通。

  而抵達這處宅邸的時候,跟在天啟皇帝身后而來的朱由檢,見這宅邸外頭還算樸實,可進里頭一看,卻顯然是經過了新的修葺,早已是雕梁畫棟。

  朱由檢走在這里,疑如做夢一般,忍不住問鄧健:“這是誰家的府邸?”

  鄧健如實道:“好像姓秦,叫秦少哲…”

  朱由檢臉色微微一變:“秦舉人…”

  他對這位秦舉人是有印象的,這秦舉人最愛講的便是四書五經,崇尚簡樸,有一次來見朱由檢,見朱由檢穿著素衣,狠狠地夸獎了朱由檢一番,說朱由檢有古之圣賢之風。

  可是…

  朱由檢舉目眺望,卻見這里,無不精雕細琢,不知花費了多少錢財。

  等進入了廳堂,雖是許多家具都是半舊,卻無一不展現此中主人的財富,哪怕是墻壁上的一幅畫,一幅字,也多為少見的珍品。

  朱由檢看到這里,又不禁怒火中燒。

  而此時,已有人押著一人走了進來。

  朱由檢定睛一看,卻是溫體仁。

  溫體仁被人押著踉蹌進來,面如死灰,等他抬眼看到了朱由檢,頓時臉上露出了慚愧之色。

  他跌跌撞撞的,努力地低著頭,不敢直視。

  后頭有人一腳踹他,他才撲倒在地,便立即道:“饒命,饒命,信王殿下…信王殿下…”

  他哀怨地開始祈求信王朱由檢,似乎想憑借著以往的交情,請朱由檢為他開脫。

  聽到信王二字,朱由檢身軀一顫。

  他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努力地壓制著內心的情緒,才道:“溫體仁…你何故在此?”

  溫體仁于是便紅了眼睛:“臣昨夜開門…迎賊,是以在此。”

  朱由檢覺得莫名的諷刺:“賊子在城外,你為何要開門?”

  溫體仁有些慌,他怯弱地道:“賊子來勢洶洶,臣恐抵擋不住。”

  朱由檢忍不住嘲諷地道:“抵擋不住就要投賊嗎?”

  溫體仁被信王逼問,早已慚愧到了極點,只是…他似乎覺得這般下去,良心過不去,便為自己辯解道:“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哈哈哈…”朱由檢大笑:“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可是當初,你當著孤王的面,可不是這樣說的,你當初對孤王說的卻是仁義禮智信,說的也是溫良恭儉讓,是那忠孝廉恥勇!說的是人要憑借自己的良知去行事。當初,你與孤王秉燭夜談時,和孤王談蘇武,說孔明,談及他們的時候,你是如何說的,你感慨地說:忠孝兩不渝,千古之名焉可滅。”

  溫體仁聽到此處,便羞紅了面,慌張地道:“賊勢甚大,是賊勢甚大啊…”

  朱由檢道:“還有王文之之事,你怎么說?他一直是你舉薦,你平日里,沒少得他的好處吧?”

  “我與他乃是師生,就算是有一些往來,也只是人情,此常理…”溫體仁回答。

  朱由檢不禁冷喝道:“好一個人情,好一個常理,你到底收了多少好處?”

  “我…我…”溫體仁抬頭看著朱由檢,卻發現,當初端莊寬厚的信王,此時已是不見蹤影了。

  還有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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