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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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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其他的車馬如龍的衙署不同,這錦衣衛的千戶所門可羅雀,哪怕有人路過,也大多低著頭快速踱步而去,不敢停留。

  因此,千戶所之外,哪怕是在朗朗乾坤之下,也彌漫著一股陰森。

  門前幾個按刀而立的校尉一見有人來,其中一人認出了王程和鄧健。

  這王程和鄧健也是東城的校尉,只是此人卻沒有立即愉快的打招呼,而是臉色變得嚴肅起來,按著腰間的刀柄,大呼道:“王校尉、鄧校尉,千戶正要尋你們…”

  王程隨即上前,作揖:“我兄弟三人,恰好也要拜謁劉千戶。”

  那人倒也不遲疑,火速地進去通報。

  片刻之后,去而復返,瞪了王程三人一眼,道:“說話小心一些,千戶正在氣頭上,如若不然,吃不了兜著走。”而后又道:“張靜一可來了?”

  張靜一心里頗激動,沒想到我還挺知名。

  于是便上前,學著方才王程的模樣行禮:“我便是。”

  這人卻是上下打量了張靜一一眼,而后露出不屑于顧的樣子:“副千戶遭難,你倒是悠閑自在啊,呵…”

  張靜一:“…”

  王程打了個圓場,三人才進入了堂中。

  卻見堂上千戶劉文已是穩穩當當地坐著,他顯然是認得張靜一的,只瞥了張靜一一眼,心里便氣不打一處來,冷笑道:“張靜一…”

  “小侄…”張靜一做項目起家,很有職業感地堆笑上前,賠笑著道:“小侄見過劉世伯,呀…劉世伯不是和家父同歲嗎?怎的看上去竟和我一樣年輕…真是令人吃驚…”

  劉文臉驟然拉了下來,勃然大怒的樣子,可下意識的還是掐了掐自己的臉,自己的膚色這樣好?

  “大膽,你乃犯官之子,還敢四處在京師游蕩!你的父親已是命在旦夕,你這是要自投羅網嗎?似你這等不肖之子,死到臨頭,還敢在此胡言亂語!來人啊,將他拿下,綁了送出京城去。”

  劉文自覺得自己的處置很滿意,干脆利落,以這個小子的性情,留在京城就是找死,趕緊打發走吧。

  他雖是勃然大怒的樣子,可話說出之后,心卻不由得軟了下來,本想說再給他預備一些銀兩,就算出了京也可安身立命。

  可話還沒出口。

  卻見張靜一不為所動的樣子,而是道:“誰說我是犯官之子?”

  此言一出,算是徹底地將劉文的好意擊了個粉碎,于是劉文皺眉道:“你還想胡鬧什么?”

  他算是開了眼了,久聞張靜一這個小子是個十惡不赦的混球,今日算是見識了。

  卻見張靜一昂首挺胸,凜然無懼的樣子,道:“敢問家父犯了什么罪?”

  劉文心里想,你竟還想起自己有個爹?你爹若知他的兒子如此,還不知多傷心呢!

  于是他冷面道:“辦事不利,東廠追究,已稟明陛下,陛下龍顏震怒,要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張靜一立即就接著問:“辦什么事不利呢?”

  “自然是追索趙賊不利。”

  “可是…”張靜一居然笑了。

  他還笑了,這個小畜生…

  這一幕看得劉文目瞪口呆。

  你爹都成了這個樣子,還笑得出來?

  下一刻,張靜一卻是語出驚人地道:“可是趙賊已經伏誅了啊。”

  “伏誅了…”劉文一時有些懵,腦海陷入了混亂。

  張靜一則是接著道:“既然趙賊伏誅,那么我的父親就沒有罪。”

  “住口!”劉文惱火了。

  本來念在故舊之子的份上,劉文心生憐憫,還想幫襯一二,可拿這樣的事開玩笑,就不是鬧著玩的了。

  于是劉文冷聲道:“休要胡言亂語。趙賊本事通天,怎么可能輕易伏誅。你的父親職責是打探趙賊行蹤,半年多來,連趙賊的行蹤都打探不到,就更別提官兵圍剿了,你區區一個…”

  說到這里。

  一旁的鄧健,卻已將一個包袱抖了抖,而后…一顆人頭滾落下來!

  那人口落地,頓時將一旁的站班校尉嚇得面如土色,紛紛按住腰間的刀柄,一副要拔刀的樣子。

  張靜一則立馬趁機道:“劉世伯,這便是趙賊的項上人頭!”

  劉文已是看得瞠目結舌。

  他下意識地看向那頭顱,這頭顱的主人一副兇神惡煞之相,即便是死了,依舊是怒目金剛的樣子,讓人心悸。

  倒是面上的一道猩紅的刀疤,和那傳聞中的趙賊有一些相像。

  于是劉文道:“你如何證明這是趙賊?”

  劉文率先想到的,這定是張家人實在走投無路,為了救張天倫,索性殺良冒功!

  對…很有可能啊!

  張靜一隨即解下了自己腰間的一柄佩刀來。

  劉文這才注意到了張靜一腰間的佩刀,頓時心里一凜。

  因為這刀顯然不應該出現在張靜一這少年的身上。

  張靜一隨即將這刀捧起,道:“此刀乃是自趙賊身上掠來的,劉千戶看看,可識得嗎?”

  劉文也不吭聲,起身下了堂,到了張靜一面前接過刀,只一看,頓時明白了。

  “這是北京衛千戶以上的官員的佩刀,乃是造作坊所制。這樣的刀,上頭都會有銘文…”

  說罷,劉文抽出了刀身,定睛一看,頓時眼睛直了。

  刀上確實有銘文,上頭銘刻著‘北京衛指揮僉事’的字樣。

  劉文大驚失色,衛指揮使僉事乃是正四品的武官,而北京衛的指揮使僉事…

  他喃喃自語道:“三月之前,北京衛奉旨剿趙賊,卻在群山之中,被趙賊設下了埋伏,因此,北京衛指揮使僉事楊皓戰死,死傷的官兵也有一百七十余人,他的佩刀自然而然也就不知所蹤了…只是,憑著這么一個佩刀,便說此人乃是趙賊…”

  “還有!”張靜一隨即自袖里一掏,一塊粗糙的金印,便落在了手里。

  劉文一看金印,又是瞠目結舌。

  普天之下,敢刻金印的人只有天子和諸王!

  當然,這枚金印顯然不可能是造作局所制,畢竟太粗糙了!

  他接過金印,便見那金印上刻著‘天王趙成’的字樣。

  劉文的瞳孔猛地收縮起來,抓著金印的手臂帶著顫抖,口里道:“這趙賊狼子野心,聚眾千人,便自稱自己是天王,又沐猴而冠,自制龍袍,還讓匠人刻了金印,用這金印四處張貼布告,要造天子的反。錦衣衛這里也曾收繳過一些趙賊的布告,上頭的印章,只需比對這印紋,便一目了然了。”

  說著,將這金印交給了旁側的一個校尉:“去查一查,快!”

  金印這玩意,代表的是那趙賊的權威,一定會貼身收藏,有了這刀,若是連金印也是真的,那么這頭顱的主人,便是趙天王無疑了。

  劉文隨即錯愕地抬頭看著張靜一,他露出不敢相信的樣子。

  倘若當真張靜一誅殺了趙賊,這得是多大的功勞啊。

  要知道,這趙賊聚眾上千人,威脅京師,襲擊了不知多少村寨,殺了更不知多少的人,朝廷可以忽視千里之外的流寇,卻決不允許趙賊這樣的盜賊在天子腳下活動。

  張靜一在旁微笑著,想說點什么,卻發現此刻的劉文內心無法平靜,他背著手,來回踱步,一副滿腹心事的樣子,此時竟對張靜一三兄弟不理不睬。

  不知轉了多少圈,這時,那拿了金印的校尉匆匆回來,他還帶了一張泛黃的布告,驚喜地道:“劉千戶,比對過了,是趙賊的印,一般無二!”

  劉文聽到此處,已是倒吸了一口涼氣,也不去親自比對了,而是疾步搶到了張靜一的面前。

  就在張靜一還愣神的功夫,卻是雙手一把握住張靜一,雙目凝視著他,良久,劉文才慢慢的開口,激動地道:“賢侄!”

  張靜一:“…”

  劉文滿面紅光:“這是潑天的大功勞啊。”

  張靜一忙道:“哪里的話,這都是平日里劉世伯關照,還有劉世伯領導有方的結果。”

  說話之間,他已從袖里抖出一顆珍珠來,趁著劉文握住自己的時候,不經意地將這珍珠塞到了劉文的手心里。

  這珍珠價值不少,至少也能賣出個三四十兩銀子,是從那趙天王的寶箱里搜出來的。

  做項目嘛,不,混社會嘛,尤其是在這舊社會,自然需要曉得分享才成。

  劉文幾乎沒有看珍珠,手心只這么一觸碰,立即就掂量出這是什么東西了,再根據珍珠的大小,頓時了然了這珍珠的價值。

  他這時再看張靜一,突然發現張靜一說不出的可愛。

  橫看豎看,竟哪一處都很順眼,便禁不住道:“哎呀,使不得,使不得,我與你爹…”

  他話還沒說完,張靜一竟又從袖里抖出一小錠金子出來。

  這金子雖只半截拇指大,可也能值幾十兩銀子,就這么輕描淡寫的一推,立即就塞進劉文的手里。

  張靜一道:“我爹從前的時候,一直和小侄提起劉世伯,小侄慕名已久,早就盼著來相見了,今日家父入獄,孤苦無依,彷徨無計,卻得見劉世伯,真如久旱逢甘霖,他鄉遇了至親一般。”

  塞錢嘛,要先塞一筆,而后再加碼,起初的禮就很重了,對方心花怒放之時,再狠狠送上一筆,這叫喜上加喜,遠遠地超出對方的心理預期,這心理防線也就徹底地崩潰了。

  站在一旁的王程和鄧健,看的眼睛都直了。

  這特么的是銀子啊。

  就這么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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