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堂茅舍內幾度風雨幾度春。
等到焦順再次從箱子里出來的時候,已經臨近四更天了。
交代探春做好善后工作,他邊捶著酸軟的熊腰,邊循著小道往客院繞去。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吳太后那樣,外在和內由著巨大的反差,至少皇太妃就展現出了與體態相稱的戰力,再加上王夫人那一通狂風暴雨,即便鐵打的身子骨也有些吃不住勁兒。
當然了,焦某人是絕不肯承認自己險些折戟沉沙的,最多只會埋怨箱子太過狹窄,沿路又太過顛簸,生生閃到了自己的腰。
反正不管怎么說,原應嘆息已是四得其三,就只余下最不出彩最不起眼,可有可無的宗教狂熱者惜春了。
焦順暫時對她還沒什么想法——真要有想法了,妙玉分分鐘就能把她剝干凈了雙手奉上——眼下亟待攻克的是李太后。
宮中鐵三角他已經拿下了一后一妃,以李皇后優柔寡斷的綿軟性格,在確定皇太妃已經失守后,大概率也會覺得自己已經抵抗到了最后,然后半推半就的成為最后一個被拿下的。
當然了,即便如此,多少還是要講究一點技巧方式的。
就這么一邊琢磨著如何拿下宮中C位,焦順兜兜轉轉,終于是來到了客院門外。
這次是夫妻兩個一起來的,丫鬟仆婦自然不可能都留在別處,故而此時客院里仍舊亮著燈。
好在史湘云并不在里面——原計劃是讓李紈或者尤氏引走她,不過史湘云發現寶姐姐郁郁寡歡的樣子,便主動提議一起回瀟湘館過夜,倒省得李紈和尤氏出面了。
臨到門前焦順拿出早就備好的酒水,往身上胡亂涂抹了一番,然后才用力捶響了房門。
不多時兩個婆子便匯同香菱就開門迎了出來,見焦順晃晃悠悠的,忙上前扶住他連拖帶拽的送到了堂屋里。
焦順也實在是倦的狠了,簡單洗漱了一下就在床上和衣而眠。
轉過天。
日上三竿他才從床上爬起來,揉著太陽穴連聲抱怨,說賈璉喜得貴子高興過了頭,昨晚上不管不顧的灌酒。
香菱忙問用不用準備醒酒湯,紅玉則表示太太已經來過了,見大爺睡的正香就未曾打攪,于是匯同寶二奶奶一起去了清堂茅舍請安。
確認湘云未曾起疑,焦順頓時安心不少,又裝模作樣的抱怨了一番,這才獨自出了客院,轉去榮禧堂內與賈璉賈珍等人匯合。
雖然才剛過辰時,但榮禧堂里已是杯盤狼藉。
焦順挨個打了招呼,就一屁股坐到了賈璉身旁,悄聲問:“璉二哥昨天晚上做什么去了?”
賈璉聽他這么一問,目光頓時游移不定,臉上也漸漸紅了。
焦順對他的反應不明所以,但還是按照原計劃,在他肩頭拍了拍道:“別人若是問起,你就說是和我吃酒吃到了后半夜。”
賈璉聽了,立刻點頭入啄米一般,臉上甚至還露出了感激之色。
這怎么個意思?
焦順忍不住起了猜疑,暗道莫非這廝是做了什么對不起自己的事情?
正琢磨著過會兒去東跨院瞧瞧,看王熙鳳和便宜兒子是否還好好的,忽就見薛蟠滿面紅光的走了進來,一進門就對著眾人哈哈大笑,活像是昨兒才偷吃過人參果似的。
另一邊。
史湘云和薛寶釵結伴到了清堂茅舍,聽說皇太妃正在和王夫人一起用飯,于是就沒有通名進去,而是搬了椅子在廊下閑聊。
因昨兒已經知道了個大概,所以話題很快就轉到了‘和離’上。
對此史湘云是頗為矛盾的,一方面不希望這金玉良緣落得如此下場,一方面又覺得如此姻緣不要也罷。
所以她是一邊數落寶玉,一邊又希望能找出他的閃光點。
而顯然這并不容易。
眼見湘云板著指頭理屈詞窮,薛寶釵笑了笑,主動岔開話題道:“我聽蘇姑娘在信里說,她最近開始鉆研醫術了?”
這蘇姑娘指的自然是林黛玉。
雖然附近并無六耳,但為了安全起見,薛寶釵還是選擇了她的化名。
“確有其事。”
湘云壓著嗓子悄聲道:“她不是扮演過幾回女大夫么?后來說起來,常常遺憾自己不是真的女神醫,否則說不定老太太還有救——恰巧我們老爺在巷子口雇了兩位名醫坐診,她借了醫術方子先是自己看,有不明白的再跑去請教,聽說頗下了些苦功。”
“她應該是有個天分的,不是都說久病成良醫么?以后咱們姐妹若是病了,就去找她診治。”
薛寶釵臉上明顯透著艷羨,雖然都是不明不白失身給了焦順,但境遇卻是天差地別——等到和離之后,自己也一定要做幾件早就想做,而一直沒有去做的事情!
正在這時,探春從里面出來,邊打哈欠邊快步朝著這邊走了過來,遠遠的就叉腰道:“好啊,我和大嫂子在里面忙的一塌糊涂,偏你們在這里躲清凈。”
“嘻嘻,能者多勞嘛。”
史湘云起身迎了上去,拉著探春的趣道:“登基大典你都去過了,何況是這等小場面?”
“快別耍嘴皮子了,娘娘請伱進去呢。”
“我?”
“可不就是你!”
探春攬著她徑自往里走,薛寶釵猶豫了一下,并沒有跟上去,而是重又坐回了原位。
她如今一心想要和離,早不把自己當成是榮國府的人了,故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是探春和湘云進去沒多久,王夫人又獨自從里面走了出來,且也同樣是奔著這邊兒來的。
寶釵見躲不過,只好起身迎上去見禮。
王夫人擺擺手道:“用不著多禮,咱們娘倆出去走走吧。”
她的嗓音明顯有些沙啞,細瞧,那脂粉掩蓋下的眼皮也有些紅腫。
寶釵心中立刻閃過母女兩個抱頭痛哭的畫面,旋即又覺得不太對勁兒,若是長時間沒見倒罷了,可上個月母女二人可是才在宮里談過心的。
正疑惑不解間,忽聽王夫人道:“那和離的事兒,我想了許久還是覺得不妥。”
寶釵頓時顧不上再懷疑什么了,凝目道:“太太這話是什么意思?當初你將我推給…可不是這么說的!”
“你先別急。”
王夫人抬手虛壓了一下,先出了清堂茅舍,然后又領著寶釵避到了轉角的大石頭后面,這才繼續道:“我也是跟你母親商量時,突然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主意——你也知道,昨兒寶玉又去了牟尼院,看來向佛之意甚堅,我這做母親的既然管不了,那也就只能成全他了。”
成全他?
“太太是說,讓寶玉出家當和尚?”
“先帶發修行吧。”
王夫人擺手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向你母親許諾,會幫你重新找一個依靠。”
聽到這話,薛寶釵臉上的驚詫,忽然化作了冷淡,她上上下下打量了王夫人幾眼,似笑非笑的道:“太太倒是打的好算盤,把我徹底賣給焦順,還能趁機在我母親面前過個明路!”
“這…”
王夫人被她看穿了心思,一時有些慌亂,但很快又重新鎮定下來,正色道:“你會這么想,我也不怪你,但要只是這樣的話,你母親又怎肯答應?”
頓了頓,見寶釵盯著自己并不接茬,只好又繼續道:“事實上,我說的給你找個依靠,不單單是指焦暢卿,更是打算給你后半輩子一個切切實實的依靠!”
“切切實實的依靠?”
寶釵眼中閃過疑惑,不過很快她就想明白了,圓睜著眉目驚道:“你、你是想…”
震驚之余,卻是連‘太太’都忘了稱呼。
“就是你想的那樣!”
話說到這個程度,王夫人也沒什么好遮掩的了,再說了,女兒的事情她都已經解決了,一鼓作氣擺平兒媳又有什么好為難的?
當下吐氣開聲道:“我打算讓你懷上暢卿的孩子,這樣對外說是寶玉有后,暗里又有焦暢卿扶持你們母女,豈不好過你回到娘家孤苦伶仃,徒惹兄嫂的白眼?”
雖然已經猜到了,但這話出自王夫人之口,還是讓薛寶釵感到無比的震驚。
把曾經最寵愛的兒子趕去當和尚,然后再讓兒媳懷上別人的孩子…
薛寶釵甚至一度懷疑,王夫人是不是中了焦順的降頭,又或是被趙姨娘奪了舍。
但顯然事情并非如此,而且參與制定這個計劃的除了王夫人之外,還有…
“你母親一開始也覺得荒唐,但經我再三解釋,也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再說了,你不是睡里夢里都在呼喚暢卿的名字嗎?”
聽到母親也首肯了此事,寶釵正不知該如何評論,忽又聽說自己在單相思焦順,不由愕然:“誰說的?我怎么可能在睡里夢里念他的名字?”
“當然是你母親說的。”
王夫人理直氣壯道:“昨兒我就是聽了她這話,才想含羞忍辱的成全你。”
母親說的?
這下子寶釵自己也有些迷糊了,按理說母親應該不會憑空編造這種謊言才對,難道自己真的曾經夢到過焦順,還在夢里呼喚過他的名字?
可怎么自己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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