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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0章 施劣計瞞天過海

12點后還有兩千  是日傍晚,工部。

  盤了半日公賬的來旺,有些疲倦的來到角門左近的馬廄前,正要乘上自己那輛騾車,卻忽聽不遠處傳來栓柱的呼喊聲。

  可栓柱午后不是就跟著兒子去了宮里嗎,這時候怎么會出現在工部?

  他疑惑的轉身,正瞧見焦順利落的跳下馬車,大步流星的往這邊走來。

  “怎么?”

  來旺納悶道:“你這時候還來衙門,莫不是又有什么要緊公務?”

  “哪倒沒有。”

  焦順笑著解釋:“就是過來拿點兒東西,順便也好和爹您一起回家。”

  “喔。”

  來旺點點頭,旋即又問:“怎么樣,今兒皇上可曾準了你的請辭?”

  這所謂的請辭,其實是要辭去宮中的臨時監工差遣。

  先前是因為皇帝誤以為借助雷電之力,能造出什么傾國傾城的大殺器,如今誤會解除了,焦順自然希望能把督造‘奇觀’的任務改到工部進行。

  一來是因為宮里多有不便,二來么,他既然選擇了自曝其丑,就要有身處嫌疑的自覺性,沒事兒離皇帝的后宮是越遠越好,免得引起皇帝的誤會。

  然而請辭的折子遞到御前,卻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始終也沒個消息傳回來。

  聽兒子這么說,來旺也不禁皺起眉頭,但還是寬慰道:“也或許是陛下另有安排也說不定。”

  “也許吧。”

  父子正說著,就見一個小吏領著兩個雜役小步快跑的到了近前,點頭哈腰的陪笑道:“讓大人久等了,這就是灶上按照您的吩咐做出來的東西,您瞧瞧,可還使得。”

  說著,就示意身后的雜役,將一個小號的保溫罐雙手呈送到焦順面前。

  焦順擰開蓋子,頓時有一股香甜濃郁的熱氣彌漫出來,他又用罐子里放著的空心細竹管在底部攪了攪,就見一顆顆晶瑩剔透的小團子翻涌上來。

  來旺湊過來抽了抽鼻子,奇道:“這又是什么玩意兒?”

  “珍珠奶茶。”

  焦順隨口敷衍道:“夏天喝慣了冰鎮酸梅湯,眼下喝不得,就總覺得少了滋味兒,所以就讓人胡亂弄了些熱飲——再說了,這不是吃什么補什么嗎?”

  說著,將那一小罐塞給了自家老子:“這一小罐是給我娘的。”

  來旺因見那些雜役手上還有兩個大的保溫桶,因此倒也沒客氣,順手又遞給栓柱拿著,嘴里埋怨道:“你就是為這個來的?就算要弄,你讓咱們家灶上做就是了,怎好麻煩衙門里…”

  “不麻煩、不麻煩!”

  那小吏見狀忙搶著道:“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何況焦大人也給了工料錢,說起來,灶上的廚子們還樂得能賺些外快呢。”

  焦順也解釋:“有些東西市面上沒有現成的,我都是讓人現給調配,足花了兩三天的功夫,若讓咱們家灶上弄,還不定要什么時候呢。”

  來旺也只是隨口一抱怨,見兒子使了錢不算是貪公家便宜,也就沒再多說什么。

  于是父子兩個便上了馬車,離開工部往家里趕。

  一路無話。

  等到了家里,焦順讓栓柱自去用飯,一手拎著一個保溫桶走進東廂。

  正心不在焉擦桌子的玉釧見了,不由奇道:“這是什么東西,怎么還勞爺親自拎進來?”

  說著,就要上前去接。

  焦順卻只給了她一個,吩咐道:“你先送去灶上存著。”

  玉釧不明所以的拎著去了。

  這時邢岫煙和司棋也從里間迎了出來,焦順又命司棋取了兩只茶杯來,獻寶似的招呼道:“你們都嘗嘗,看爺弄的這珍珠奶茶味道如何。”

  這事兒早兩天邢岫煙就聽他說起過,因此倒也并不奇怪,當下讓司棋用湯匙盛滿了,又在焦順的攛掇下改用空心竹管吸吮。

  初時只覺香甜微膩,但緊接著咕嚕嚕落進口中的Q彈珍珠,卻迅速沖澹了那過度的甜膩,也使得口感更有層次。

  十幾歲的少女,縱使是已經做了母親,又哪有不喜歡甜飲的?

  尤其這還是自家夫君精心調制出來的新鮮玩意兒,就算是白開水喝起來也覺得甜如蜜,更何況焦順搞出來的這彷制品,已有原版七八分神韻。

  于是本想先嘗一嘗的邢岫煙,不自覺就喝了大半杯。

  焦順見狀,忙又殷勤的給她蓄滿了,嘿嘿笑道:“喜歡就多喝些,這才不枉我忙活一場。”

  邢岫煙感念他的心意,自然不會推拒,于是又飲完了這一杯,眼見焦順還要再添,才忙用手遮住杯口道:“夠了夠了,奴要是再喝,一會兒可就吃不下晚飯了。”

  “那就先別急著吃。”

  焦順趁勢坐到一旁,正色道:“你不是一直惦念著那妙玉嗎?如今既知道她寄居在城南的牟尼院里,晚上咱們不妨登門造訪一番。”

  說著,又指了指那奶茶道:“路上也許花費一些時間,若是用了晚飯再去不免太遲,咱們且先隨意墊補些,等回來再用飯。”

  說完,又示意司棋給她滿上。

  聽說一會兒要去見妙玉,邢岫煙喜不自禁,也沒多想便又就著點心滿飲了一杯。

  焦順見狀心下暗暗松了口氣,遂去堂屋里知會了父母一聲,然后便帶著邢岫煙、司棋、香菱,乘車趕奔城南牟尼院。

  車上焦順又引逗著邢岫煙,回憶了一番昔年的往事,只是說著說著,她便不自覺蹙起了眉頭,還時不時的悄悄用手去揉小腹。

  焦順明明看在眼里,卻裝作沒有察覺一般,依舊與她談天說地。

  等到了牟尼院。

  焦順麻利的跳下車,一面吩咐栓柱去敲門,一面自顧自取來階梯放在車尾,卻見邢岫煙有些艱難的起身,拾級而下時更顯出些許句僂之態。

  “怎么了?”

  這下他可不好在裝作視若無睹了,當下忙接替香菱扶住了邢岫煙,又明知故問的關切道:“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邢岫煙微微搖頭,旋即看向了剛剛開啟的廟門。

  此時一胖一瘦兩個尼姑從里面迎了出來,裝模作樣的問道:“敢問施主連夜前來所為何事?”

  栓柱一手叉腰,大著嗓門答道:“我家姨娘與你們主持原是故交,今日特意登門拜訪,還請速去通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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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胖瘦尼姑聞言,立刻分出一人前去通稟,另一個則殷勤的將眾人引進了廟內,結果一直到走進大雄寶殿里,沿途也不見半個人影。

  若在平時,多半會引人疑惑,但邢岫煙明顯不適,司棋、香菱兩個又都把全副心神放在她身上,自然也就無暇多想什么。

  也就前后腳的功夫,焦順和邢岫煙剛進入大殿不久,氣質愈發清冷的妙玉,便引著胖尼姑和靜儀前來會客。

  “姐姐。”

  久別重逢,邢岫煙精神不由得一震,輕輕搡開司棋和香菱,趨前兩步道:“多日未見,姐姐別來往無恙否?”

  聽出她話里飽含的關切,妙玉一時差點忍不住將實情相告,但話到了嘴邊,最終卻化作了澹漠的言語:“離了那名利場、是非窩,我清凈逍遙勤修佛法,自然百病不侵百害不生。”

  她之所以不肯吐露實情,一來是覺得邢岫煙畢竟也只是個小妾,就連主動和離的資格都沒有,即便知道了焦順的種種劣跡又能如何?

  二來么…

  原本她論家世才學就一直高過邢岫煙,后來得知邢岫煙自甘墮落做了小妾之后,就更是自覺高高在上對其大為不恥,甚至還曾當面大加嘲諷。

  如今她又怎好意思坦承,自己其實已經成了更不堪、更沒有名分的私寵?

  抱著這樣的心態,妙玉非但在邢岫煙面前竭力掩飾真相,甚至還臨時編出了自己因為不愿再寄人籬下,所以才會溢價買下了這座牟尼院的謊話。

  說到此處,她雙掌合十無悲無喜,好一派高士風范。

  邢岫煙信以為真,又素知妙玉的脾性,故此對這番態度并不以為忤,反而真心為妙玉能有個安穩的修行之所而高興。

  只是…

  說了沒幾句,邢岫煙便覺腹中痛楚再難忍耐,忍不住羞聲道:“姐姐,這左近可有、可有方便之所?”

  正無悲無喜的妙玉瓊鼻微聳,露出毫不掩飾的嫌棄表情,轉頭吩咐道:“你們帶她去吧。”

  胖瘦尼姑領命,忙帶著邢岫煙、司棋、香菱三人,匆匆趕奔廟里的茅廁。

  妙玉保持著嫌棄的表情,剛目送她們的背影消失在轉角,就忽覺身后一緊,旋即耳邊傳來焦順戲謔的聲音:“你倒是頗有演戲的天賦,下回等我再來,就保持這副表情試試。”

  妙玉臉上涌出一瞬間的羞憤,但很快就化作了低眉順眼的乖巧,非但恭聲稱是,還討好的踮著腳撅起了臀。

  “嘖”

  焦順卻撒了手,搖頭道:“我還是更喜歡你桀驁不馴的樣子。”

  說著,又道:“我也過去瞧瞧。”

  然后便撇下主仆兩個,快步追了出去。

  于是等邢岫煙從茅廁里出來的時候,迎面就撞見了一臉焦急團團亂轉的焦順,不由上前歉聲道:“賤妾無狀,倒讓爺跟著…”

  “說這些做什么。”

  焦順一擺手,關切的問道:“你現在感覺怎么樣,要不要找個大夫瞧瞧?”

  邢岫煙連忙搖頭,揉著小腹表示自己已經好多了。

  焦順卻似乎仍是不放心,略一猶豫,又斷然道:“那咱們就先回去,等下回有機會再來。”

  說著,不等邢岫煙答話,又半真半假的自責道:“都怪我讓你喝了那么多奶茶,想來多半就是因為這東西才害得你…”

  “也未必如此。”

  邢岫煙見他滿是自責,忙寬慰道:“其實我下午時就有些腹痛的,應該和爺帶回來的奶茶無關。”

  經這一打岔,她也不好再說強撐著留下來的話,再說見到妙玉安然無恙,她就已經放心了。

  于是回到大殿之后,便主動提出告辭,約好日后再來造訪。

  而等到扶著邢岫煙重新回到馬車上,焦順的一顆心才算是徹底放回了肚子里。

  邢岫煙會突然腹痛,自然不是什么偶然事件,而是他早在兩三天前就開始預謀鋪墊的。

  這也怪當初想的不夠周詳,光顧著拿下妙玉這假尼姑,順帶再給日后與人私會創造有利條件,卻忽略了邢岫煙對妙玉的關切。

  等到發現這一點時,再想彌補可就麻煩了。

  這廟里的尼姑畢竟不是專業演員,以邢岫煙的聰慧,若是細心一些不難發現問題,繼而推導出焦某人不是頭回登門——雖說這并不意味著邢岫煙就會做些什么,但焦順還是不希望被她察覺到自己暗地里勾當。

  所以思前想后,便設下了今日之局。

  他提前在邢岫煙喝的那罐奶茶里,摻了一些通腸祛火的藥粉,少量飲用并不會如何,喝多了就難免出現腹瀉的癥狀——當然了,焦某人也是再三確認,不會有任何后遺癥才采用了這種藥粉。

  然后又刻意選在晚間前來,結果果然和他預料的一樣,邢岫煙強撐著進了廟里,卻因身體上的不適,既沒能注意到不妥之處,又沒能和妙玉進行深入的懇談。

  總之…

  這一劫算是勉強湖弄過去了。

  等下回再來的時候,就算那些尼姑們露出些馬腳來,也能通過不是頭回登門敷衍過去。

  回家的路上,難得良心不安的焦某人自是殷勤百倍,直瞧的一旁司棋都忍不住泛酸。

  等到了家中,焦順親自扶著邢岫煙下了車,剛要往東廂房里去,忽聽堂屋廊下來旺招呼道:“順哥兒,你過來一下。”

  沒等焦順回話,邢岫煙便忙輕輕掙開,悄聲道:“老爺的事情要緊。”

  說著,躬身沖來旺道了個萬福,領著司棋和香菱回了東廂。

  目送她進門,焦順這才跟著自家老子進了堂屋,結果一進門就聽來旺肅然道:“出大事了!”

  焦順聞言一愣,詫異道:“出什么大事了?”

  自己雖說是出了趟門,可前后也還不到一個時辰,這怎么就出大事了?

  卻見來旺先小心謹慎的反鎖了房門,然后才壓著嗓子神神秘秘的道:“方才二爺身邊的昭兒找上門來,跟我說了一樁蹊蹺事兒!”

  頓了頓,又補充道:“是和二奶奶有關的蹊蹺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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