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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2章 休沐日常【上】

  仍在為盟主加更蓄力中…

  一晃又是四五日。

  這些天焦順一面忙著處置公務,一面做主將剛剛認下旳干女兒許給了賈蕓。

  賈蕓這些天歡喜的走路都竄高,不等來旺督促就主動分擔了更多的公務,大有要為‘干岳父’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架勢。

  這且不提。

  卻說到了六月二十,又趕上焦順休沐…

  瀟湘館。

  經這幾日的休養,林黛玉的病情已經大為好轉,發熱已經退了、咳嗽也漸漸少了,今兒一早用完了藥,她更是主動讓紫鵑、雪雁服侍著起床更衣。

  等林妹妹穿戴整齊坐到梳妝臺前,紫鵑一面給她挽頭發,一面打量著鏡子里的倒影笑道:“姑娘這氣色果然好多了,也虧得邢姨娘早晚派人來問,又送了這許多好藥材來——真不知是她是打那兒淘換的,倒比咱們府里的成色還好。”

  雪雁正把裝胭脂水粉的瓶瓶罐罐往桌上擺,聽到這話立刻道:“這有什么好奇怪的,焦大人在云貴有買賣,那邊兒許多藥都有潤肺止咳的功效,正對咱們姑娘的病癥——姐姐沒見咱們姑娘前陣子身子就已經好多了?若不是這次…好在謝天謝地沒出大事,往后姑娘可再不敢一個人亂來了!”

  “我幾時亂來了?”

  林黛玉呡了下胭脂紅紙,病西施似的橫了雪雁一眼,不等雪雁反駁便又道:“一連悶了這幾日,我想出去走走。”

  雪雁登時忘了與她拌嘴,忙道:“那莪們扶姑娘去院子里轉轉?這一早一晚的,湘竹林里倒還算清涼。”

  林黛玉微微搖頭,蹙著秀氣精巧的眉毛,淡淡道:“我想去瞧瞧二姐姐。”

  聽到‘二姐姐’三字,身后紫鵑就忍不住嘆道:“我這幾天雖沒過去,卻聽翠縷、侍書她們幾個議論,二姑娘依舊每日里守著那本《太上感應經》,只是愈發的話少了——唉,這二姑娘當真是個沒福氣的,倘若當初和焦大爺定了親,哪還會有這樣的事情?”

  雪雁也跟著嘆了口氣,補充道:“我倒是聽說繡橘姐姐小病了一場——只可惜她不似司棋姐姐那么走運,湊巧趕上邢姨娘出嫁…”

  若沒有特殊緣故,貼身大丫鬟的命運基本就跟主人綁在一起,故此她只當繡橘是害怕跟著嫁去孫家,卻不知繡橘早已經得了焦順的許諾,倒白白浪費了一番同病相憐的感傷。

  三人各自感慨至于,倒都沒了說話的興致。

  等到整理好妝容,兩人便一左一右護衛著林黛玉出了瀟湘館。

  瀟湘館在坐落在大觀園西南,去綴錦樓原該往北走,不過臨出門紫鵑突然想到,這幾日王夫人也曾幾次派人過來探視,先前尚在病中倒還罷了,如今既能出門走動,于情于理都該先過去走一遭。

  林黛玉雖和這二舅母相看兩厭,但明面上的禮數總還是要顧及的。

  于是便轉而向東,準備經正門前的沁芳亭橋,過藕香榭、怡紅院、櫳翠庵等處,前往位于東北角的清堂茅舍。

  不想剛走到橋前,就見焦順自橋中央的沁芳亭里走出來,林黛玉想起先前邢岫煙有關于‘兼祧’的戲言,原本瑩白如玉的小臉上立刻浮起兩團嫣紅。

  有心退避三舍,可焦順也已經瞧見了這邊兒,自己承了焦家這么多人情,又怎好莫名其妙的躲著他?

  想著那些‘玩笑話’邢姐姐也未必會告訴焦大哥,林黛玉略一遲疑,還是主動迎上去道了個萬福,仰頭笑問:“焦大哥今兒怎么有空來這園子里了?”

  焦順向來偏愛豐腴女子,對林黛玉雖有野心,卻始終差了些意思,如今卻冷不防被這抬頭一笑給驚艷到了。

  對這種所謂的‘病態美’,焦順向來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但眼前大病初愈的林黛玉,卻儼然將這三個字發揮到了淋漓盡致!

  即便是他這樣兩世都在女人堆兒里打滾的渣男,在那精致柔弱到仿佛一觸即碎的絕美面前,也禁不住生出了想要呵護林妹妹一生的沖動。

  怪道年初的時候,那薛蟠為了她直往河里跳呢。

  好在焦順這幾年到底是經過了不少風浪,心下雖然波瀾壯闊,面上卻仍能維持住基本的禮儀,笑著拱手還禮道:“還不是為了那造車的生意——上回我送了三輪車和人力車來,原想著等寶兄弟品評品評,再決定下一步的生產銷售計劃,誰知道…”

  他兩手一攤,無奈道:“誰知道等了這好幾天都不見寶兄弟有半點消息,趁著今兒休沐,我也只好再次找上門來了。”

  雖說這門生意算不上什么要緊事兒,可皇帝畢竟是個急脾氣的,倘若讓他覺得自己辦事不力,豈不平白失了天恩?

  聽到又是寶玉的鍋,林黛玉并不意外的微微點頭,一旁的雪雁則是忍不住插嘴道:“那大爺只怕來的不巧,寶二爺如今多半不在家中。”

  “怎么,他去外面訪友了?”

  焦順詫異道:“可我方才問過守門的婆子,都說寶兄弟在家啊。”

  “在家是在家,卻不在他那小家——聽說這陣子他總往櫳翠庵里跑,一天倒能在那邊兒待上十二個時辰呢!”

  那天賈寶玉在大伯那里碰了釘子,回家就是一通亂砸,不想卻意外又翻出了自己先前所做的偈語、禪詩,一時便又‘頓悟’了,覺得凡塵俗世盡是煩惱,必要去那清涼自在處才能超脫。

  要說這大觀園里的家廟著實不少,道姑尼姑加在一起足有二三十個,但寶玉一想到清凈處,腦海里卻只有櫳翠庵——原因無它,那二三十個道姑尼姑加在一處,也比不得妙玉貌美。

  卻說聽雪雁隱有嘲諷寶玉的意思,焦順心下暗暗給她點了個贊,嘴里笑道:“多虧雪雁姑娘提醒,那我干脆直奔櫳翠庵就是了——這畢竟是上意,可不好多做耽擱。”

  說著,又轉頭叮嚀林黛玉:“林妹妹如今雖好了,可畢竟大病初愈經不起勞累,若要遠行,不妨把那人力車取來,讓仆婦們輪流拉著走。”

  “多承焦大哥關心了。”

  林黛玉因那‘兼祧’的說辭,面對焦順的關懷總覺得別扭,下意識偏轉了臻首,露出一段兒藕白的脖頸:“我只在這園子里隨便走走,用不著興師動眾。”

  焦順看出她有些窘迫,便忙知趣的告辭,一拱手健步如飛的去了。

  雪雁目送焦順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忍不住小聲嘟囔道:“這才是做大事的樣子,那像寶二爺見了美貌女子就要夾纏不清。”

  林黛玉秀眉一蹙:“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

  說著,便主動選了和焦順不一樣的小路,朝著清堂茅舍去了。

  卻說焦順來到櫳翠庵所在的山坡前,就聽山林間傳出清脆悠揚的琴聲,心知必是妙玉的手筆,便循聲尋到了庵門外,仗著身形高大踮著腳往里窺探。

  就只見大敞著門的側殿內,難得換了俗世衣裙的妙玉,廣袖飄飄、裙裾如傘的跪坐撫琴,與搖頭晃腦沉醉在音律中的賈寶玉,只隔了一個裊裊升騰的小小香爐。

  那一席白裙配上她清冷精致的五官,給人的感覺原本應該是遺世獨立才對,但此時卻偏又有一種身心為誰而怒放的感覺。

  什么玩意兒!

  焦順酸溜溜的啐了一口,這假尼姑在岫煙面前擺出一副清高嘴臉,私底下還不是拜倒在小白臉身前?!

  “咳”

  他重重的清了清嗓子,粗聲大氣的打斷了這場‘對牛彈琴’:“敢問寶兄弟可在廟里?”

  那琴聲戛然而止,緊接著就聽里面隱約傳出妙玉清冷的嗓音:“我這里不入俗流,你若要迎他進來,我便只能請你出去了。”

  不多時,只見那院門一開,賈寶玉順著門縫鉆出來,隨即忙又反手關緊了房門,好像生怕焦順會沖進去攪人清凈一樣。

  什么玩意兒,當焦大爺樂意進去不成?!

  焦順又暗啐了一口,心下對這妙玉愈發不喜,面上卻笑道:“寶兄弟果然是在這里,到叫我好找。”

  賈寶玉聞言有些莫名其妙:“焦大哥找我做什么,莫非是又有新車?”

  說著,就探頭探腦的往焦順身后張望。

  見他這副懵懂的樣子,焦順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苦笑道:“兄弟莫不是忘了,咱們說好了要商量建廠的事兒?陛下那份銀子都已經調撥到了內府賬上了,咱們又怎好再拖延下去?”

  “這…”

  賈寶玉這才恍然大悟,他這幾日只圖情景,那還記得什么造車大業?

  尤其這事兒還涉及了幾萬兩銀子…

  他訕訕的撓了撓臉,支吾道:“其實這等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咱們從長計議、從長計議就好。”

  “那就趕緊計議!”

  雖然焦順早就已經在工部見識過,舊官僚們磨洋工踢皮球的本事,但瞧賈寶玉這副‘下次一定’的嘴臉,仍是氣不打一處來。

  扯著他回了怡紅院里,正要把自己擬的章程拿出來,讓這小子見識一下什么叫高效率時,忽見彩霞風風火火的尋了來,說是太太有請,而且是請焦大爺和寶二爺一起過去。

  焦順和賈寶玉都有些莫名其妙,但既然王夫人相招,自然是要過去走一遭的。

  與此同時。

  趙姨娘和賈探春這對兒母女,再一次在秋爽齋里聚齊。

  比起先前水火不容的架勢,如今因有了共同的目標,兩人之間倒緩和了不少。

  只見探春拿著剛本裝訂起來小冊子,煩躁的翻了幾頁,忽的丟在桌上,搖頭道:“不是她,她那晚確實一直在家不曾外出。”

  “這…”

  趙姨娘一時難以置信,同時既慶幸又后怕,心道虧得當時自己沒有把話點透,否則豈不是等同是自投羅網?

  可當晚那若不是李紈,又能是哪個?

  這園子里難道還有旁的錦衣玉食、身嬌肉貴、風騷入骨、欲壑難平的婦人?

  想到這些個條件,趙姨娘下意識望向了東北方,心道若真是那人這事兒倒難辦了——焦順可未必會偏向自己,倘若和她聯起手來…

  趙姨娘打了個寒顫,忽聽賈探春篤定道:“姨娘別胡思亂想,那晚絕不可能是太太!”

  “好啊”

  趙姨娘本來巴不得是別人,但聽女兒說的斬釘截鐵,心下就泛起酸來,一只手叉腰一只手點指著探春,噴嘴兒茶壺似的質問:“事到如今,你竟還向著她?!你就不怕她查出什么來,把咱們娘仨給…”

  “姨娘說什么呢!”

  探春沒好氣的白了母親一眼,認真道:“姨娘也在太太跟前伺候了十幾年,若真是太太,那晚又怎會認不出來?”

  趙姨娘一想也確實是這么個理兒,卻兀自嘴硬道:“也許是她刻意掩飾呢?反正我當時就覺得有些熟悉,肯定是我認識的人!”

  探春原本十分篤定,可聽趙姨娘這一說,也不禁猶疑起來,說到底她也只是處經人事,并不清楚在那種情況下,女人能不能一絲不漏的遮掩過去。

  有心向趙姨娘請教請教,卻又恥于說那腌臜事兒。

  “姑娘、姑娘!”

  恰在這時,侍書在門外揚聲稟報道:“咱們做的八珍話梅太太已經收下了,還給了一壇子桂花陳釀,說是宮里賞下的,又交代讓姑娘千萬不要貪杯。”

  “我省得了,你…”

  探春剛要命侍書退下,就聽趙姨娘酸聲怪氣的道:“呦我這天天來都不知道你腌了話梅,倒是她得了孝敬——嘖嘖嘖,那不知道底細的,只怕都以為你是從她肚子里爬出來的!”

  “不用姨娘提醒,我也知道自己是偏房小老婆養的!”

  探春回敬了她一句,卻不想在丫鬟面前吵吵這個,于是又道:“去把給姨娘準備的拿來,還有環哥兒那份兒!”

  趙姨娘見有自己和兒子的份兒,這才消停了。

  等到侍書捧著兩份話梅回來,趙姨娘想起先前的懷疑,忍不住問:“你方才在清堂茅舍里都瞧見什么了?可有什么不對勁兒的地方?”

  “姨娘?!”

  賈探春狠狠剜了她一眼。

  侍書則是一臉的莫名其妙:“沒什么古怪的啊?對了,林姑娘已經大好了,特意去了茅舍那邊兒道謝——還有就是我走的時候,太太讓人去傳焦大爺和寶二爺,好像是為了什么…”

  “她讓人去傳焦大爺了?!”

  趙姨娘蹭一下子竄起來,亢奮的追問:“說這話時…”

  “姨娘!”

  賈探春忙喝止了她,因生怕她在鬧騰起來,緊接著就補了句:“既然林姐姐大好了,我也該過去瞧瞧她才是——姨娘快些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我再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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