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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小國舅名動京城,惡姑母計賺主仆

  卻說這日傍晚寶玉回到家中,當即便也被賈母、賈政、王夫人來了個三堂會審。

  賈寶玉臉上微醺,顯是在宮里喝過酒,因此面對賈政倒不似往日一般拘束,憨笑著吹噓道:“勞祖母和老爺掛記,我在宮里一切都好,陛下和藹可親的緊,只問了些格物的道理——那些東西日子我在在工部聽的起了繭子,自然是對答如流。”

  “后來陛下又問起蒙學的事情,我因跟著焦大哥去過幾回,對那左安門蒙學也不陌生,陛下為此還專門賜下幾個字呢。”

  說著,轉身去外面取了個卷軸來,當著眾人展開一瞧,卻是‘格物致知’四字。

  賈政接在手里,直激動的兩手顫顫眉心亂跳,要說宮里的賞賜他也曾得過不少,但這卻是皇帝當面寫給兒子的,寓意自然是大大不同。

  好一會兒,他才緩過勁來,轉身對老太太道:“母親,兒子想把陛下的墨寶,先供到祠堂里去。”

  “好好好,是該讓列祖列宗早些知道!”

  他這嚴父都是如此模樣,一貫溺愛寶玉的賈母,自然更是老懷大慰,將寶玉喚到身邊抱上就不撒手,嘴里笑道:“我家寶玉果然是個有出息的,看你老子日后還罵不罵了!”

  這天大的喜事,榮國府自然沒有瞞著的道理,何況皇帝本就是想借此破除謠言,即便想瞞也瞞不住。

  于是此后短短數日之內,賢德妃親弟入了圣上法眼的消息,就傳遍了四九城。

  而也不知是內中細節并未披露出來,還是掌管輿論風向的文臣們,不喜皇帝與人討論匠人俗務,故此那傳聞只一味盛贊賈寶玉才情過人,并未提及格物、蒙學等事。

  于是寶玉素日里流傳在外的那些酸詩陳詞,竟就被吹捧成了不遜唐宋。

  到后來,連青樓里的姐兒也開始傳唱起了賈詞。

  然則寶玉小小年紀,就算才情再高又能攢下幾首正經詩詞?

  為了招攬顧客,坊間少不得弄出一些偽作,雖大多不過平平,但仗著‘榮國府小國舅’的名頭,照樣能博個滿堂彩。

  如此時日一長,竟真有兩三首出彩的掛到了賈寶玉名下,由是愈發助長了他的才名。

  對于這天上掉下來的虛名,賈寶玉原本竊喜不已,誰知不幾日竟就惹來好些個保媒提親的,都是京城里有名有姓的大家閨秀,一時也不知惹出林妹妹多少眼淚。

  寶玉私下里也不知賠了多少小意殷勤,卻也沒能和林黛玉重歸就好,直急的他悔不當初,恨不能大張旗鼓的去外面辟謠。

  與之相比。

  焦順這些日子才真是有滋有味。

  衙門里,在得到高層助力之后,聯合造槍的事情上了正規;再加上有親爹出面坐鎮,又少了無數案牘勞苦。

  家里自不用多說,香菱、玉釧百依百順,連晴雯也半推半就,又被他趁機梳攏了一回。

  至于墻外。

  焦順原想著讓邢氏與李紈坦誠相見,往后也好‘精’誠團結互相掩護。

  然而李紈抵死不從,沒奈何只好換成了尤氏。

  不想這一來卻是歪打正著。

  邢氏本就惱怒賈珍無恥,如今見他竟也做了烏龜,登時去了心中塊壘,也對焦順愈發欽服。

  她本就是個放得開的,這一起了興致,又存了報復賈珍的心思,自然也就忘了輩分、亂了人倫。

  連焦順這自詡經過見過的,也被邢氏排演的小劇場給驚艷到了——可見他前世也不過就是月卡玩家級別,離氪金黨還差了些層次。

  轉眼到了八月二十七。

  這日上午邢氏正捧著賬目,計算下個月的開支進項。

  節前節后,家里又欠下了近千兩虧空,大多都用來采買生活必需品了,雖然對方不敢上門催債,可再不把積欠補上,人家就不肯繼續賒賣了。

  不過也虧得八月節沒有鋪張大辦,賈赦又被拘束在佛堂里沒法出去揮霍,這里外一盤算,等下月用利錢補了窟窿,竟還能剩下不少盈余。

  算到這里,邢氏對賈赦的怨懟更甚。

  以前一門心思逢迎賈赦時,她倒還不覺得如何,如今拿來和焦順對比,卻當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官面上的進項且不提,焦順私下里與云貴邊軍的生意,也在幾次投石問路之后迎來了高峰——這次非但運來了大批京城急需的高檔木料,還捎帶從身毒、茜香等地搜羅了上幾千斤香料。

  只這一遭,就足能分潤四五萬兩的純利!

  甚至連帶著尤氏也落了不少好處。

  反觀自己這邊兒…

  邢氏一時都起了潘金蓮的心思!

  正咬牙呢,外邊兒突然稟報說是舅爺求見。

  邢氏心下一動,忙差人把邢忠請了進來,劈頭蓋臉的問:“哥哥,那事兒可是有眉目了?!”

  就見邢忠從袖筒里取出一疊銀票來,先戰戰兢兢往前遞了半尺,又依依不舍的往回縮了四寸,苦著臉道:“一頭是兇神惡煞的軍漢,一頭又連著寧國府,這銀子拿的我是心驚肉跳,若真讓焦大人知道了…”

  邢氏上前劈手奪過,略一點數,見是七百兩銀子,知道自己籌謀已經成了大半,不由得暗暗得意。

  “哥哥當我愿意讓你冒險不成?”

  她強壓著欣喜,正色道:“實是老爺急等著用錢,才這般催逼——可話又說回來,若不是老爺的面子,這差事又怎會落在你頭上?”

  邢忠雖然不明真相,但類似的話這些日子也早聽煩了,于是忍不住抱怨道:“可這事兒若傳出去,你侄女的終身大事…”

  “便沒有這事兒,也不成了!”

  邢氏斬釘截鐵的道:“他如今剛升了官,正是少年得志的時候,一門心思想要娶個大家閨秀過門,只怕是瞧不上岫煙了。”

  邢忠聞言,臉色愈發苦悶。

  邢氏卻懶得寬慰他,擺擺手道:“我急著給老爺把銀子送去,就不留哥哥久坐了。”

  這收了錢就直接送客的做派,愈發讓邢忠暗恨不已,可礙于是寄人籬下,他也只能忍著氣道:“我想去見見岫煙,這八月節都沒能說上幾句話,你嫂子特意讓我給她帶了些東西來。”

  邢氏心情正好,隨口就要應下。

  但想了想,又提醒道:“這事兒就別跟她說了,她畢竟年紀小不知輕重,萬一不小心傳出去,豈不是自尋煩惱?”

  這卻是怕事到臨頭再節外生枝。

  邢忠點頭應了,見妹妹再沒旁的言語,遂自行離開去了二姑娘院里。

  而等他走后。

  邢氏洋洋得意之余,就想盡快找焦順表功,順帶再和焦順商量一下,該如何把這事兒揭露出來,好逼迫邢岫煙肉償抵債。

  只是焦順如今還在衙門里當值,遠水畢竟解不得近渴,于是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先尋到寧國府里向尤氏炫耀。

  兩人這半個月赤誠相見了幾次,彼此自沒什么好隱瞞的。

  屏退左右之后,邢氏就把將自己將計就計坑害哥哥,以便借機將侄女推給焦順做妾的事情,全都添油加醋的說了出來。

  尤氏直聽的咋舌不已。

  原以為自己設計拉李紈下水,就已經夠荒唐卑鄙的了,卻不想強中還有強中手!

  不過尤氏略一思量之后,就指出了這條毒計的瑕疵。

  逼著邢忠克扣銀子的是邢氏,后面逼著邢岫煙肉償的還是邢氏。

  真要這么弄,且不說是否會被看出破綻,和邢忠父女結下深仇大恨卻是免不了的!

  若是一錘子買賣也還罷了,偏邢岫煙是要給焦順做妾的,往后天長日久親疏有別,邢氏這始作俑者卻只怕會弄巧成拙。

  邢氏一聽這話,登時驚出了冷汗,枕頭風的威力她又如何不知?

  當下急忙向尤氏問計。

  尤氏便斟酌道:“若能找個你信得過,又與邢姑娘親近的人,代替你慫恿邢姑娘托身焦家,你在從中唱幾句白臉,自然便可留些余地。”

  “這…”

  聽尤氏這一說,邢氏還真就想起個人來。

  這人不是別個,正是迎春身邊的大丫鬟司棋。

  司棋既曾被焦順收用過,應該也算是自己人了,而她自從對賈迎春死了心,又知道是邢岫煙出主意搭救,近些日子便與邢岫煙走動的頗為親近。

  只是…

  那丫頭畢竟被自己責打過,又是個執拗的性子,卻怕未必肯乖乖聽話。

  “這有何難?!”

  尤氏聽了她的描述,不由笑道:“她既是一心想陪嫁到焦家,這事情反倒簡單了。”

  于是附耳過去,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通。

  尤氏聞言大喜,當即匆匆回到東跨院里,又命人尋來司棋,開門見山的吩咐道:“你從今兒起,就專門在表小姐身邊伺候吧,等明兒我把你的身契也一并轉給她。”

  司棋聞言雖有些莫名其妙,但她如今也早對賈迎春死了心,巴不得從她身邊離開。

  于是也沒多想便應允了下來。

  然后回轉家中,將此事告知邢岫煙。

  邢岫煙對此倒并不奇怪,因為邢忠方才雖然沒有明說,但聽話里話外的意思,約莫是父親幫著姑父姑母做了些事情,所以姑姑才主動提高了自己的待遇。

  而看姑姑如此大方,直接把司棋送給自己做丫鬟,這事兒只怕還不小。

  自己的待遇提高了當然是好事,可邢岫煙心下卻莫名有些忐忑,總覺得這未必是什么吉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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