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院內,林黛玉居處。
“姐姐為什么不直接告訴焦大哥,讓他設法避開邢姐姐?”
司棋剛道明了來意,黛玉當場就提出了疑問。
“這…”
司棋登時愕然,隨即就羞慚的告辭道:“打擾姑娘了,我這就想辦法給焦大爺傳信去。”
她先前只想著設法阻止邢岫煙,這一葉障目之下,竟忘了通知焦順才是最簡單有效的辦法。
此時被林黛玉當面點破,一時只覺得分外窘迫,紅頭脹臉的就想告辭離開。
“姐姐莫急。”
林黛玉這時卻喚住了司棋,青秀精致的瓜子臉上閃過些許猶豫,不過很快便又堅定起來,不容置疑的道:“這事兒就交給我了,等晚上我去和邢姐姐說個清楚。”
“這…”
面對林黛玉的大包大攬,司棋卻反倒有些舉棋不定,下意識的探問:“林姑娘準備怎么做?單獨說服邢姑娘,只怕未必…”
“放心吧。”
林黛玉信心滿滿的道:“其實我早就有些想法,趁這個機會正好試上一試,也或許就能兩全其美呢。”
兩全其美?
這種事情怎么兩全其美?
難不成是把焦順切成兩片平分?
是要橫著劈,還是豎著劈?
司棋的思緒,不受控制的往解氣的方向發散,有心再問清楚,但轉念一想,屆時自己大可悄悄跟過去,當面聽一聽她們說什么,故此也就沒再多問。
向林黛玉道謝之后,徑自折回了家中。
焦順在司務廳內接到賈政的請帖,頭一個反應卻是用手按住了突突亂跳的太陽穴。
原本預計是要入職滿一年,也就是十月之后,自己才會升任司務廳主事的,結果這突然提前了兩個月,說起來雖是好事,卻也徹底打亂了焦順的計劃。
再加上張誠雖然沒有涉案,但在唯一的兒子入獄之后,顯然也不可能再擔任師爺一職,僅憑賈蕓這個半吊子的,蕭規曹隨還勉強能行,指望他在司務廳迅速打開局面,卻無異于癡心妄想。
故此焦順打從入職前,就開始忙的晝夜顛倒,已經好幾日沒睡個囫圇覺了。
就本心而言,在這種心力交瘁的情況下,他是一點都不想去賈政家里咬文嚼字、商業互吹——有這閑工夫,摟著賈政的兒媳婦睡一覺,它難道不香嗎?
可這世上有幾個人能秉持本心行事的?
更何況以焦順對賈政的了解,這位資深鍵政除了憋著一肚子話,要在自己面前揮斥方遒之外,只怕多少也對自己在京城鬧出的大動靜有些艷羨嫉妒。
于情于理,他都要去安撫一番,免得后院起火。
把賈政形容成自己后院,總覺得有些怪怪的,但理就是這么個理兒。
拿定主意之后,焦順便又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政務上。
如今工部各方,都以為他會在初步掌控司務廳之后,開始籌備新政在各司的全面推廣事宜,畢竟勤工助學的好處,已經在京畿直隸等地得到了證實——助學的好處還未顯現,但借此誘發工人積極性的設想,卻已經得到了良好的反饋。
但實際上,焦順卻將新政推廣列了為次要任務。
因為即便從現在開始推進,等達成初步協議怎么也要十月甚至十一月了,如此一來,派出推廣巡視組無論如何也要等到明年開春。
至于初見成效…
考慮到這次的覆蓋面遠超之前,能在入冬之前得到正面反饋,就已經算是推廣得力了。
總之,無論再怎么著急,短時間也不太可能出成績,只要按部就班在年底之前完成就好。
雖然這樣按部就班的推進,到最后也一樣少不了功績。
可焦順豈是安于現狀的人?
皇帝又怎會對一個不思進取的小吏,繼續投注更多的精力?
所以和初入雜工所時一樣,焦順這次新官上任的首要目標,仍舊是搞出個大新聞!
而搞新聞需要的素材,恰好他也已經掌握在手中了。
思索再三,焦順取了紙筆寫下他升任司務廳主事之后,所做出的第一個倡議——司務廳主要是承上啟下,既承接上面的政令,然后督促下面遵令行事。
而司務廳與各司并無統轄關系,即便有些什么事情也只能是提出倡議,不過鑒于司務廳種種實權,這些倡議往往也與政令無異——當然,如果這些倡議出了問題,各司推卸責任時也不會客氣。
審核無誤之后,焦順便吩咐栓柱去請劉長有過來議事。
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焦順升任司務廳主事之后,劉長有也被調到了司務廳,充任四名司務八品之一,而他留下來的府丞九品之位,則由吏目徐大寶接任。
至于趙彥,因為他舉人的文憑不夠硬,又不是皇帝想要大力提拔的匠官,所以依舊是留任原職,未能代替焦順接掌雜工所。
前文曾提過,匠官少有能升上八品的,更何況是司務廳的八品。
劉長有這也算是沖破了匠官的壁壘枷鎖,故此最近就跟打了雞血一樣,非但趕過來的速度超快,連嗓門也比以前大了幾分。
不過在看完焦順遞過來的倡議書之后,他那兩道臥蠶眉登時就卷了起來,有些難以置信的道:“大人,這、這是不是太便宜軍械司了?這軍械司一向跋扈,屢屢和咱們雜工所為難,您反倒要把密閉構件的法子拱手相讓,這也太…”
在開發出煤油合成工藝之后,焦順就曾下令讓劉長有嘗試攻克后膛槍密閉性不足的難題,并提供了一些后世的訊息作為參考。
結果還真就被劉長有給搞出來了!
“什么雜工所!”
焦順屈指在桌上敲了敲:“這里是司務廳,而你是司務廳的司務!”
頓了頓,他又道:“不要只顧著眼前的蠅頭小利,這提高密閉性的法子咱們即便直接進獻到上面,最后還不是要著落到軍械司手上?”
劉長有聞言雖然不曾開口頂撞,可心下卻仍是不情不愿。
畢竟這所謂的密閉構件,可是他在焦順的‘啟迪’下,耗費半年心血好容易才搞出來的,這還沒捂熱乎呢,就要以聯合開發的名義分享給軍械司,實在是…
雖然把東西進獻到上面,最后也肯定繞不過軍械司去,可好歹功勞總是自己的吧?
而且還能好好出一口惡氣,讓軍械司里那些眼高于頂的家伙,曉得自己的本事。
“所以我才說,眼光要放長遠些。”
看出劉長有心有不甘,焦順進一步解釋道:“這時候咱們拿出與軍械有關的成果,除了打軍械司的臉進之外,又能撈到多少好處?”
“還不如拿來做個緩和,一來顯得咱們識大體,二來么,本官也想借此從軍械司分一杯羹!”
“從軍械司分一杯羹?”
“沒錯。”
焦順雙目灼灼的道:“軍械司成立一年有余,除了吹毛求疵的提高了軍械質量之外,無論是最受矚目的鐵甲艦制造,還是火炮射程略弱于西夷的問題,都沒有太大的突破。”
“雖說朝廷也沒指著這么快就能出成果,但軍械司所承受的壓力卻是在與日俱增。”
“這時候咱們拿密閉構件做餌,提議在此基礎上,由司務廳與軍械司聯合制造一種超越時代的連珠火槍,豈不遠遠強過把密閉構件單獨獻上去?”
劉長有聞言登時也有些激動,參與甚至是引導制作新式火槍的意義和功勞,自然是比單獨獻上什么密閉構件,強出十倍不止。
可問題是…
“軍械司肯答應嗎?這一年多里,他們需要用到什么秘法之類的,可都是直接向上面要求讓渡的。”
“所以咱們才要主動提出將這方子‘拱手相讓’,好占下個大義先手。”焦順說到這里,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如果這樣他們還是想硬搶的話,那就要看我焦某人是不是好欺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