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鳳姐兒自賈璉送黛玉往揚州去后,心中實在無趣,每到晚間,不過和平兒說笑一回,就胡亂睡了。
這日夜間,她正和平兒燈下擁爐倦繡,隨口就說起了來家的事:“我聽說來家那猴兒,最近又鬧著要認焦大做義父,旺兒和旺兒媳婦竟也任憑他胡亂生事,甚至還準備在家大宴賓朋呢!”
說著,屈膝將個嫩菱也似足兒,往對面平兒腿上一戳:“他們可曾請了你去?”
平兒往后縮了縮身子,避開王熙鳳撩撥挑弄,又滿是幽怨的橫了鳳姐兒一眼。
王熙鳳只是一季未得閨中之趣,她卻是經年累月無人滋潤,偏鳳姐兒近來每每興起,便要把人撩的不上不下甚是難捱。
偏王熙鳳又沒事人似的追問:“難道竟沒請你?”
“來旺嬸兒倒是送了請帖來,不過我日日在奶奶面前伺候著,怕未必能得空過去。”
平兒說著,偷偷窺探了一下鳳姐兒的表情,又道:“奶奶若是覺著不妥,我便讓來旺嬸兒停了這事兒。”
“你當她事事都聽咱們的?”
鳳姐兒嗤笑一聲,隨即正色道:“再說她連我都不問一聲,就這般到處撒帖子,顯是存了先斬后奏的心思,又怎會輕易停了?”
說著,撇下手里的繡活兒,將個熟透了的身子往前一傾,半趴在炕桌上,手托香腮盯著平兒道:“你說,這順兒莫名其妙就要認個糟老頭子做干爹,是不是還藏著什么別的事兒?”
“這…”
平兒心下其實也覺著有些古怪,旁人或許不清楚,但她與鳳姐兒卻都知道來家父子的秉性。
尤其是來旺,一貫的小心謹慎,這回卻莫名其妙的,即便冒著進一步得罪寧國府的風險,也要支持兒子認焦大為義父。
這怎么想都有些不合情理。
“奶奶若是覺得有古怪,等明兒見了來旺嬸,您親自問問她不就知道了?”
“問就不必了,她既沒主動說,這胡亂挑破了,倒弄得兩下里不自在。”
王熙鳳慵懶的探出手來,輕輕托起平兒的臉頰,嬉笑道:“莫說她了,你素日里同我好到穿一條褲子,不也一樣有自個的心思?”
那話里分明是另有所指。
平兒紅著臉虛啐了一口:“且不說奶奶那褲子,何曾舍得讓我穿過幾回,再說奶奶即便舍得,我也不稀罕呢!”
王熙鳳便笑的鳳鸞亂顫。
見她心情尚好,平兒忍不住又多嘴問了句:“似順兒這般作妖,珍大爺不會找他的麻煩吧?”
“人都趕出來了,還不興別人幫他養著?”王熙鳳不屑道:“再說了,我當初曾查過東府的名冊,那焦大早幾十年就不在奴籍了,他既不是東府的奴才,這事兒又與珍大哥有什么相干?”
說著,又自顧自起身笑道:“夜深了,還說這些作甚?走,咱們也歇了吧——那褲子我舍不得,裙子倒管夠呢!”
平兒原本也要起身,聽了這話忙又賴了回去,紅著臉搖頭道:“奶奶自個得趣就是,莫又逼我學那糊弄鬼的勾當!”
“瞧你這話說的,二爺久不在家,這日子可不就得糊弄著過?”
王熙鳳卻是興致勃勃,硬是把她拖進了里間。
四月初六。
因輪胎小院的匠人、小廝們,月初就已經南下兩廣了,來順近來又成了閑人一個。
故此打從早上起來,他就領著胡婆婆、栓柱,以及特地從賈璜酒肆里請來的廚子、伙計,開始張羅中午的席面。
而傷勢大好的焦大,也倒背著手混跡其中,充分發揮著自己的專長:挑毛病罵街。
眼見兩個洗干蘑菇的幫廚,被老頭罵的幾乎要憤然而去。
來順忙把他拉到了堂屋門前,指著個紅木大圈椅道:“您老別的甭管了,就坐這兒等著磕頭就成。”
“這連個彩牌樓都沒得,忒也寒酸了!”
焦大滿嘴嫌棄,可坐到那大圈椅上,想著今兒就要敲定父子名分,還是樂得露出了參差的牙床。
來順又招呼何三,給老頭擺了些軟糯好克化的點心,這才又去忙活別的。
等到了巳正上午十點,來旺與徐氏處理完府里的急務,也匆匆趕了回來。
雖說這事兒瞧著,似乎有些不給東府珍大爺面子。
但來家近來在榮國府,卻稱得上是扶搖直上,連賴大總管都選擇了暫避鋒芒,再加上鄧好時前車之鑒,旁人自然不敢胡亂得罪來家。
臨近正午,得了帖子的幾乎都到齊了,沒得著請帖主動上門的也不在少數。
譬如秦顯就帶著告假養胎的楊氏,主動登門隨了兩份禮錢——其中一份是幫秦翊隨的。
起初來順還擔心,楊氏會露出什么馬腳來,結果提心吊膽了半天,卻見這女人挺著肚子,混跡在一群仆婦當中竟是游刃有余。
剛放下心來,轉臉卻又瞧見了賈璜與金氏。
再次提心吊膽了一番,才確認婦人們的演技,著實遠超自己的想象。
將近正午,平兒也趕了過來,順帶還攜來了王熙鳳的禮錢。
徐氏一面連道‘原不想驚動二奶奶的’,一面將平兒迎入堂屋里間,私問王熙鳳對此有什么言語。
來順自也忙跟了進去,眼巴巴的盯著平兒那張俏臉,卻見她不知想到了什么,雙頰綻起朵朵桃紅,竟是嬌俏嫵媚的一塌糊涂。
來順登時就歪了心思,正百思不得其姐,就聽平兒悄聲道:“她早知焦大不在奴籍,只說這事兒東府里管不著,不過…”
“不過怎得?”
“不過她也覺著,這里面定有古怪。”
這個‘也’字,倒點出了平兒自己的心思。
徐氏和兒子交換了一下眼神,因早就盤算著,等敲定了父子名分,便要尋平兒幫著敲敲邊鼓。
故此來順當下毫不遲疑,就將焦大身上藏有世襲爵位一事,細細告知了平兒。
平兒聽得這等秘聞,當下也是大驚失色,一面欣喜來順能有改換門庭的機會,一面卻又擔心因此惱了賈珍。
雖說焦大早就不是寧國府的私奴了,可既然涉及世襲爵位,那賈珍一旦得知此事,又怎肯善罷甘休?
“所以說,這事兒最后還得著落在二奶奶身上。”來順深施了一禮道:“到時還請姐姐助我一臂之力!”
徐氏也忙在一旁請托。
“這原也是應當的。”
平兒也不推辭,只是話里仍存了幾分憂慮:“可事情忒也大了,只怕她未必肯應承。”
“事在人為嘛。”
來順如今卻坦然的緊:“再說了,若干爹這爵位真落不到我頭上,府里總也該給我些補償才是——到時我只求脫籍,自立門戶就是!”
徐氏早知兒子的決心,此時也不好駁他,只能對平兒無奈苦笑。
恰在這當口,外面忽然嘈雜起來,徐氏出門一掃聽,卻竟是賴大家的和賴升家的一起到了。
她便顧不上平兒,只留來順照應著,急匆匆出去迎客了。
來順因方才那歪心思,此時見屋內只自己與平兒兩個,便嬉皮笑臉道:“平兒姐,我近來還專門立下誓言,等往后發達了必要娶個高門貴女回來,改換改換家風呢。”
因有襲爵一事在先,平兒倒不覺著他是癡心妄想,當然也并沒有想過,他竟是惦記上了釵黛之流。
只當他是想尋個六七品武官家的小姐。
故此也笑著打趣道:“怪道看不上府里的丫鬟呢,原來你一心想著攀高枝兒呢!”
“也不是都瞧不上。”
來順嘿笑:“似姐姐這般品貌風流的,我倒恨不能娶回家供著呢!”
“呸!死順兒又拿我打趣!”
平兒登時惱了,伸手去揪來順的耳朵,來順非但不躲,反把頭往她跟前湊。
這下卻把平兒鬧紅了臉,連啐兩聲,逃也似的去了。
原書中可沒寫,京城就是長安,反而清楚的寫了距離長安還有百十里路。
這就是個虛構的地方,畢竟長安附近百十里內,根本沒有其它著名城市。
長篇同人不可能也搞的這么虛無縹緲,所以必然會對標現實中的城市,而明寫了有百十里距離的長安,多半不會是首選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