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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陰差陽錯雞同鴨講

  昨晚有事,4100字二合一。

  轉眼到了十月十五。

  按照歷年的規矩,這天下午就該試著點燃鍋爐,燒到半夜再任其熄滅,如果天亮后沒出什么差池,就開始正式供暖了。

  而一旦正式開始供暖,鍋爐前就晝夜不能離人,所以給雜役們分組排班的事兒,也便迫在眉睫。

  其實這事兒早就該做了。

  只是一旦排上班兒,潘又安對來順、焦大的額外優待,就無法再維持下去。

  更讓潘又安為難的是,即便把焦大算成半個勞力,都算是過于抬舉他了——雖說來順和焦大關系頗近,但這時候怕也未必愿意和他分到一組。

  但若是把這二人分開,潘又安又怕焦大會認為,自己是有要意針對他——須知來順雖不是個好惹的,可這焦大陰狠起來,卻更讓人毛骨悚然。

  就這般左右為難,直拖到十月十五,潘又安都沒能拿定主意。

  但事情顯然不能再拖下去了。

  于是這日上午,他簡單鋪排了些預備工作,就把來順單獨請到了鍋爐房里——對比焦大,他還是覺得來順更容易溝通。

  說來也是巧了。

  他二人前腳剛走進鍋爐房,秦顯之妻楊氏就拎著食盒進了院子。

  她嫌棄的打量著院里的雜役們,矜持的開口道:“我是你們潘管事的舅母,他舅舅托我捎了些東西過來——你們潘管事人呢?”

  聽說是潘又安的舅母,內中就有個雜役指著鍋爐房道:“潘管事和順哥兒在里面呢,說是有要緊事商量,讓我們不要去打擾。”

  楊氏聽了這話,只當潘又安又在教訓來順,暗道自己還真是來巧了。

  至于‘不要打擾’云云,她卻是全然沒有放在心上——外甥只說不讓雜役們打擾,又沒說不讓自己進去。

  于是她想也不想,自顧自走進了鍋爐房。

  進門之后,就見兩個巨大的鍋爐分列左右,而左側的鍋爐后面,隱隱能看到兩人正在談話。

  楊氏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一面梳理著散亂的鬢角,露出自己精心準備的妝容,一面悄默聲的靠近了左側鍋爐,想要親耳聽一聽潘又安是如訓斥來順的。

  熟料剛一靠近,就見來順吊兒郎當的坐在個水泵上,態度甚是囂張的道:“我還當是什么事兒呢,你只管把我和焦老頭分在一處就是了。”

  而外甥潘又安卻是躬著身子,站在來順身前不遠處,滿面堆笑道:“來順哥,我這不是怕您有別的安排么——那您組里剩下的二人,就選張炳、趙益如何?”

  “這你看著辦就成。”

  來順說著,對著潘又安一抬手,潘又安立刻識趣的往前湊了幾步,任他搭著自己的肩膀繼續道:“放心,你只要別再起歪心思,哥哥肯定不會讓你難做的。”

  “多謝來順哥、多謝來順哥!”

  潘又安連連拱手作揖,又順勢奉上馬屁:“您就是這鍋爐房的定海神針,只要有您撐著,小弟做什么都有底氣了。”

  “呵呵,你小子就是嘴甜…”

  來順正想打趣他兩句,卻突然聽到了重物落地的響動。

  循聲望去,就見曾有過一面之緣的楊氏,正瞠目結舌的站在鍋爐旁,腳下還歪歪斜斜擺著個大紅色的食盒,料來就是那聲音的源頭。

  “二、二舅母?!”

  來順只是覺得詫異,潘又安卻是徹底慌了。

  他下意識的挺直了腰板,紅頭脹臉的想要解釋什么,可腦袋里卻空空蕩蕩,完全組織不起言語來。

  “你不是說,你不是說…”

  楊氏難以置信的指了指外甥,又指了指來順,嘴里翻來覆去還是那半句質問:“你不是說、不是說…”

  這時潘又安終于緩過神來,欺前幾步慌急道:“二舅母,你容我解釋,我,這事兒…這事兒你可千萬不能告訴表姐啊!”

  “你表姐?!”

  而這話,似也解開了楊氏的語言障礙,她滿面羞怒的咬牙質問道:“你前日里那般騙我,就只是為了你表姐?!”

  “這…”

  潘又安見她這反應,就知道自己慌亂之下說錯了話,忙往回找補道:“二舅母,我也是不想讓你小…”

  “小潘啊。”

  這時來順卻突然插口道:“當初就是你舅母,讓你針刻意對我的吧?”

  說著,又用胳膊攏住了潘又安的脖子。

  潘又安身子一僵,脫口道:“正是如此,不然我怎么敢捋順哥您的虎須?”

  說完之后,才又覺察出不妥來。

  當初讓自己針對來順的,實是大舅母王氏,二舅母楊氏甚至還曾試圖勸止此事。

  自己這番話未曾點出其中的關鍵,再加上之前曾提到過表姐,倒好像是在刻意栽贓陷害楊氏,為王氏脫罪一般。

  想到這里,他慌忙補充道:“來順哥,其實這是我二…”

  來順不等他把話說完,就在他肩頭搡了一把,吩咐道:“你去門口守著,別再讓人闖進來——我要和你這舅母單獨聊兩句。”

  潘又安被推的踉蹌兩步,回頭還想解釋,可被來順一瞪,那脊梁骨頓時就軟了,只好苦著臉去門口望風。

  不過路過楊氏身邊時,他還是小聲說了句:“二舅母,我就在門口守著,若有事就喊我。”

  但楊氏一來震驚于他的怯懦,以及對自己的欺騙;二來憤恨他為了討司棋歡心,不惜指鹿為馬嫁禍自己。

  所以壓根也沒聽出這話里的好意,反是瞪圓了一雙杏眼,對潘又安投去鄙夷目光。

  等潘又安離開之后。

  來順就上前拎起那食盒,掀開蓋子掃了一眼,嘴里贊道:“倒是豐盛的緊。”

  誰知一抬頭,卻見楊氏雙手護在胸前,正警惕又惶恐的往遠處退縮,倒好像自己剛剛揭開的不是食盒,而是掀起了她的裙子。

  這什么鬼?

  自己這青春年少的,難道還能惦記她一個…

  “你今年多大了?”

  來順下意識的問了句。

  方才聽潘又安提起表姐,他只當是楊氏的女兒,可如今湊近了觀瞧,眼前這婦人最多也就二十七八歲的樣子,怎也不像是有個十六七歲女兒的人。

  而且這婦人生的大眼睛高顴骨、窄臉盤尖下頜,精心打扮之后竟有幾分網紅臉的架勢。

  自己前世也曾約過幾個網紅臉,可能是價碼不高的緣故,全是流水線上整出來的,一到關鍵時刻表情就容易失真,有的甚至五官都扭曲了,好端端的動作片,愣是整出了恐怖片的效果。

  但這個卻是天生的,應該…

  眼見楊氏被自己直勾勾的目光,嚇得幾乎要奪路而逃,來順急忙給腦中的妄想踩了急剎車。

  這一不小心,又被這身體里旺盛的荷爾蒙給支配了。

  他心里毫無廉恥的甩著鍋,面上卻擺出了正人君子的架勢,肅然道:“那晚你是怎么撞見我的,且從頭細說一遍。”

  說著,拎起那食盒,重又坐回了鍋爐后面的水泵上。

  楊氏猶豫了一下,還是咬牙跟了上去——畢竟她早就想找機會解釋,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兒純屬意外,絕非是她有意為之。

  “那天晚上我領著兩個人,巡到梨香院南邊兒,離著私巷角門不遠的地方,就突然聽到附近的假山上有人大聲呼喊…”

  按照楊氏的說法,她帶著人找到山頂的涼亭時,來順正衣衫不整的抱著柱子發酒瘋。

  當時楊氏壓根不知來順是誰,畢竟這府里足有五六百奴仆,來順新進入府不久,她又是個巡夜的,彼此從未有任何瓜葛。

  但看來順是宿醉在此,非是有意夜闖內院,楊氏原本只是想把他交給相熟的管事處理,并沒有把事情鬧大的意思。

  怎奈她正和同伴商量著,該如何將醉醺醺的來順弄到山下時,來順卻跌跌撞撞的撲了上來,意圖就將她抱個滿懷。

  楊氏當時被嚇了一跳,慌急向后躲閃的時候,不慎跌落了示警用的銅鑼,那銅鑼又好巧不不巧的,一路叮叮當當的滾下了假山,這才鬧的闔府大嘩。

  楊氏描述到差點被來順抱住時,言語間頗有些不自在,可為了能自證‘清白’,還是極力往詳細了說。

  而聽完她的敘述,來順默默推敲了一番,發現并沒有什么明顯的破綻。

  他也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松了一口氣。

  按照楊氏的說法,當晚之所以會鬧到驚動闔府,的確是一場意外,并非是有人刻意安排。

  這意味著,茗煙或許并不是什么心思縝密的主兒,自己想要抓到他的把柄,會比想象中的還要容易一些。

  但既然楊氏不是他的同謀,自己想從她嘴里套取更多情報的想法,自然也就宣告破產了。

  想到了這里,來順對這婦人頓時沒了興趣,把食盒往前一遞,道:“行了,你走…”

  等等!

  說到半截,來順腦中忽又冒出一念頭來。

  楊氏是內院里巡夜的小管事,能當場拿住自己,未必就不能撞破茗煙的丑事——至少探查起來,總要比自己方便許多。

  或許…

  自己的報復計劃,還真就得落在她身上。

  只是要怎么樣,才能讓她甘心為自己出力呢?

  來順重又把食盒放回自己腳下,打量著楊氏問:“你有什么想要的嗎?”

  楊氏原本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

  自那日來順在山頂上,借著酒意欲行‘不軌之舉’,她就認定這小色鬼必是貪圖自己的身子。

  如今突然聽來順,探問自己有什么想要的,理所當然的就又想歪了。

  當下忙又后退兩步,用雙手護住了胸前。

  怎么又是這種反應?

  來順有些無語,只好主動點題道:“你是不是一直想換個差事?”

  這事兒他自是聽徐氏說的,也確實正中了楊氏的心結。

  可楊氏想要調換差事,最大的原因就是想緩和夫妻關系。

  若為此而付出那種代價的話,夫妻關系卻還有什么好緩和的?

  這豈不是本末倒置了?!

  故此楊氏當下就要否認,可想起近來所受的孤獨煎熬,以及源自來旺夫婦的壓力,一個‘不’字就怎么也說不出口了。

  尤其想到拒絕這小色鬼之后,他必會鼓動父母加倍針對自己,楊氏原本堅定的想法,就有些搖搖欲墜起來。

  恰在此時,潘又安期期艾艾從鍋爐后面探出半個身子,搓著手賠笑道:“來順大哥,外面有些等不及了,您看是不是…”

  “滾!”

  潘又安臉上一僵,卻沒敢再說什么,又唯唯諾諾退回了門前。

  心目中曾經光芒萬丈的外甥,在來順面前竟然如此卑微怯懦!

  楊氏胸口仿似挨了一拳,直被搗的心浮氣躁,原本就開始動搖的意志,登時就塌了大半。

  再想想丈夫對自己不聞不問的冷淡態度,楊氏猛地銀牙一咬,顫聲道:“我、我想換個白天的差事,最好能清閑一點兒,還能有些額外進項!”

  開頭還滿面凄容,可說到后來,她臉上就不自覺的透出幾分希冀來。

  呵呵~

  這要求可絕不算低,即便是來旺夫婦出面,也未必能讓她如愿以償。

  不過也只是眼前有些難辦。

  等便宜老子的謀劃成了,來家在府里的影響力必然大增,屆時幫她輕輕謀一個肥缺,又能是什么難事呢?

  故而來順毫不猶豫的點頭道:“這沒問題,我有辦法讓你如愿以償——不過這好處總不能白白給你,你必須…”

  “讓、讓我再想想!”

  楊氏突然打斷了他的話,先說了一遍,又像是要說服自己一樣,激動的重復道:“我要再想想!”

  卻原來,那股幽怨的被傾瀉出去之后,她就又有些后悔起來。

  畢竟這等事實在是…

  來順對此倒是無所謂。

  畢竟就算她如今肯應承,自家暫時也沒辦法兌現承諾。

  再者說了,現在來家和賴家的勢力相差甚遠,誰能保證她不會當面答應,轉頭就把自己的謀劃出賣給賴家?

  也只有等便宜老子的謀劃成了,才能保證足夠的威懾力。

  “正好。”

  于是來順點頭道:“我這里也還需要一些時間做準備,你大可想清楚了再答復。”

  需要做準備?

  那種事兒有什么好準備的?

  楊氏先是有些莫名其妙,后來想起來順之前受了責打,就以為是他的傷還沒全好。

  當下微微頷首,然后又看向了來順手里的食盒。

  有心討回來,卻終究沒勇氣開口,她訥訥的丟下一句‘讓潘又安給我捎回去’,便自顧自的離開了鍋爐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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