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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3章 我孫子慎太

  程千帆放下報紙,看了一眼坐在對面正雙手撐著下巴盯著他看的小娃娃,他朝著小娃娃做了個鬼臉,逗得小娃娃咯咯笑。

  “程秘書不在南京多待幾天啊。”白啟山將撥浪鼓塞進兒子的小手中,笑著問程千帆。

  “上海那邊還有一攤子事情呢。”程千帆苦笑一聲說道,“秘書長還訓斥我呢,說我小家子氣,放不下上海那邊的盆盆罐罐。”

  “秘書長這是對程秘書寄予厚望啊。”白啟山微笑道。

  程千帆笑了笑,他瞥到豪仔站在遠處沖他使了個眼色,便對白啟山說道,“白處長,失陪一下。”

  “程秘書自便。”白啟山客客氣氣說道。

  他這個上海市政府運管廳的副處長,看似頗有權勢,但是,在這位‘小程總’面前他可是一點也不敢擺譜。

  “什么事?”程千帆問豪仔。

  “帆哥,有人要見你。”豪仔說道。

  “什么人?”程千帆微微皺眉,他在的這列車廂,基本上都是來參加還都大典觀禮后,返回上海的汪偽政權公職人員,若是有人要見他,光明正大的找他就是了,用不著偷偷摸摸的。

  “沒說。”豪仔說道,他遞了一張紙條給帆哥,“那人在隔壁的甲字零三號包廂,他說帆哥看了這個就明白了。”

  程千帆接過紙條,看到上面寫的是:程總,故友相邀,還請移步。

  驀然,他的目光停留在紙條的下角,那里有三滴墨水,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會誤以為是鋼筆丟墨造成的,實際上,這三滴墨水呈品字形。

  “好了,我知道了。”程千帆收起紙條,“我過去一趟。”

  “帆哥,需要我跟著過去嗎?”

  “不用。”程千帆搖搖頭。

  程千帆來到隔壁的列車間。

  他沒有直接過去,而是掏出煙盒,點燃了煙卷,假作抽煙,實則仔細觀察了一下周圍,確認沒有可疑人物,這才叼著煙卷,走到甲字零三號包廂門口,叩響了包廂門。

  “請進。”

  程千帆拉開包廂門,就看到一個戴了金絲邊眼鏡的中年男子,正面帶微笑的看著他。

  “程秘書。”男子點點頭說道。

  程千帆反手拉上了包廂門,“尊駕是哪位,恕程某眼拙。”

  “宮崎君,請坐吧。”男子說道。

  程千帆臉色微變,“尊駕認錯人了吧。”

  “宮崎君果真如同傳聞中那般謹慎。”男子微笑著,“自我介紹一下,南京特高課情報室一科科長我孫子慎太,你可以叫我‘幄先生’。”

  看到宮崎健太郎還是一臉警惕、驚疑的表情,他從身上掏出證件遞過去。

  程千帆接過證件,仔細看了看,確實是南京特高課的證件。

  程千帆的面色緩和了一些,不過,依然警惕的打量了我孫子慎太一眼,“‘幄先生’,這并不能證明什么。”

  “那這個呢?”我孫子慎太拿出一張撲克牌,放在了桌子上面。

  程千帆臉色大變,他上前拿起撲克牌,這是一張紅桃A的撲克牌,他看了看撲克牌的缺口,他的表情嚴肅起來。

  “長官。”程千帆向我孫子慎太行了個禮。

  “還是稱呼我‘幄’先生吧。”我孫子慎太點點頭,“坐下吧,不必拘束。”

  “不知道‘幄’先生喊我來,所謂何事?”程千帆身體前傾,問道。

  “我已經接到調令,即將赴任上海特高課情報室室長一職。”我孫子慎太說道。

  程千帆露出驚訝之色,“有賀室長他…”

  有賀熊大是上海特高課情報室室長,他來之前還曾經與荒木播磨見過面,沒有聽說有賀熊大有調任的風聲。

  “有賀熊大調任南京。”我孫子慎太說道。

  “原來如此。”程千帆微微頷首,“不知道‘幄’先生找我來?”

  我孫子慎太看了宮崎健太郎一眼,他仔細研究過宮崎健太郎的檔案資料,對于上海特高課有這么一個特殊的家伙,他很是好奇的。

  按理說,宮崎健太郎這樣的潛伏人員,應該隸屬于情報室的,但是,這家伙卻是直屬于原上海特高課課長三本次郎領導的。

  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宮崎健太郎面對他這個新任上海特高課情報室室長,雖然態度還算恭敬,但是,也就僅此而已罷了。

  “影佐君當年曾經與我提起過你。”我孫子慎太說道,“他曾經說過,我若有朝一日去了上海,你是可以信任的。”

  “影佐長官…”程千帆露出緬懷之色,眼眸中閃過激動的神色,然后嘆了口氣,“沒想到幾年過去了,還能聽到影佐長官對我的褒獎。”

  對于我孫子慎太這話,他心中冷笑不已,影佐英一可能確實對我孫子慎太提起過他,但是,說什么他是可以信任的,他對此秉持懷疑態度。

  不過,略一思索,程千帆倒是覺得這話也許是有一定的可信度的,雖然影佐英一因為某種執念,一直想要害他,但是,客觀來說,影佐英一是沒有懷疑他,是相信宮崎健太郎對日本的忠心的。

  故而,影佐英一對我孫子慎太說宮崎健太郎可信,這倒也并非不可能。

  他的心中冷笑不已,沒想到影佐英一這家伙死了好幾年了,竟然還冒出來給他提供了助力。

  通過此關聯,他這邊倒是和我孫子慎太這個上海特高課新任情報室室長能搭上關系了。

  “是啊,光陰如梭,影佐君不幸遇難也有好幾年了。”我孫子慎太感慨說道,“我也沒想到有朝一日會去上海工作。”

  程千帆作感慨狀,并沒有說話。

  “三本課長不幸遇難,我聽聞上海特高課那邊的情況有些混亂。”我孫子慎太說道,“宮崎君對本部的情況應該是比較了解的,與我說一說。”

  程千帆表情嚴肅,將三本次郎遇刺身亡后,上海特高課的情況向我孫子慎太講述。

  他重點提及了三本次郎死亡后,上海憲兵司令部意圖染指特高課的種種舉動。

  “上海憲兵司令部…”我孫子慎太沉吟點頭,“這個情況我知道了。”

  他看著宮崎健太郎,“對于三本課長遇刺之事,調查可有進展?”

  “特高課的荒木隊長正一力調查此事,現在種種跡象顯示伏擊三本課長的敵人,應該是軍統上海區。”程千帆說道。

  “陳功書的人是如何掌握三本課長的行蹤的?”我孫子慎太問道。

  “雖然暫時并無確切的證據,不過,荒木隊長傾向于認為這是敵人的連環暗殺技倆。”

  “連環暗殺技倆?”

  “是的。”程千帆點點頭,他看著我孫子慎太,“對于從南京特高課調派上海的千北原司室長,‘幄’先生可熟悉?”

  “千北君是我在南京的同僚,我們相交莫逆。”我孫子慎太點點頭,露出感慨之色,“聽聞千北君在上海玉碎,我是非常震驚和悲傷的。”

  他問宮崎健太郎,“你提起了千北君,意思是三本課長遇難之事和千北君玉碎之事有聯系?”

  “是的。”程千帆點點頭,“課長正是接到了千北室長遇難的電話,急匆匆趕往齊民醫院,這才中途中伏的,所以,荒木隊長傾向于懷疑敵人是先設計殺害了千北室長,然后預判到課長會急匆匆出發,他們便依計行事在中途伏擊了課長。”

  “一環扣一環,連環計啊。”我孫子慎太思索說道,“從邏輯上似乎說得通,不過,敵人如何確定三本課長聞悉千北君的死訊,就會即刻出發前往的?”

  程千帆搖搖頭,“這個就不知道了,這也正是我們分析此事的時候,認為最無法解釋的地方。”

  我孫子慎太深深的看了宮崎健太郎一眼,點了點頭,“調查方向應該是沒問題的,只是有些細節需要斟酌。”

  程千帆說道,“荒木隊長也是這么認為的。”

  “宮崎君是上海特高課的老人了,在上海工作多年,你在巡捕房的掩護身份也至關重要。”我孫子慎太微笑說道,“到了上海,我的工作還需要宮崎君多多配合。”

  程千帆正色說道,“影佐長官對我有恩,‘幄’先生又是長官,于公于私,‘幄’先生旦有吩咐,宮崎絕無二話。”

  “好,很好。”我孫子慎太滿意的點點頭,“好了,我這里你也不便多留,我就不留你了,等到了上海,我們有的是時間好生共事。”

  程千帆起身,“那我就不打擾‘幄’先生休息了。”

  程千帆來到包廂門后,就要拉開包廂門。

  “宮崎君。”我孫子慎太忽然說道。

  “‘幄’先生還有什么吩咐?”程千帆驚訝問道。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孫子慎太說道,“巡捕房當年是不是有一個紅黨間諜,名叫伏志毅?”

  “確實是有這么一個人。”程千帆點點頭,“巡捕房發現了紅點的一個秘密交通站,正準備去搜捕,卻是不曾想巡捕房的巡官伏志毅竟然是紅黨,此人暗中通風報信,放走了紅黨,伏志毅也潛逃了。”

  “紅黨的秘密交通站可是廣華書店?”我孫子慎太問道。

  “正是。”程千帆點點頭,“廣華書店的東家叫季孝良,不過,這應該是化名。”

  他驚訝的看著我孫子慎太,“此事已經過去一年多了,這兩個紅黨分子依然在逃,‘幄’先生怎么會突然問起此事?”

  “廣華書店的東家那個東家季孝良。”我孫子慎太說道,“這個人在上海生活過,你這邊應該能找到認識他的人吧。”

  “這個自然。”程千帆點點頭,“巡捕房那邊還有根據廣華書店的鄰舍的口供畫出來的人像呢。”

  “很好。”我孫子慎太點點頭,“你回到上海后,幫我找到相關人員,我要了解一下這個案子,還有巡捕房關于伏志毅的卷宗,你也拿來我看一看。”

  程千帆點點頭,“‘幄’先生還有其他吩咐嗎?”

  “你去忙你的吧。”我孫子慎太搖搖頭。

  從甲字零三號包廂出來,程千帆的面色是平靜的,他的內心則是猶如波濤洶涌一般。

  我孫子慎太突然提起伏志毅同志和王鈞同志的案子,這引起了程千帆的高度警覺和擔心。

  我孫子慎太不會無緣無故的要調查這些,必然是有緣故的。

  是敵人查到了伏志毅同志和王鈞同志的蹤跡了?

  他的心頭不禁蒙上了一層陰影。

  “帆哥。”豪仔迎上來,關切的看著帆哥。

  兩人來到兩節列車的連接處,看了看四下并無其他人。

  “南京特高課的人,調往上海特高課情報室室長。”程千帆低聲說道。

  然后他的聲音略略提高了一些,“豪仔,交給你一件事。”

  “帆哥。”

  “還記得伏志毅的案子嗎?”程千帆問道。

  “記得,伏志毅是紅黨,這家伙現在依然在逃。”

  “廣華書店那個季孝良,就是伏志毅通風報信放走的那個紅黨。”程千帆說道,“你回去以后,找到當初來巡捕房指認畫像的那個人,帶他來見我。”

  “明白。”

  回到座位上,程千帆瞥到白啟山懷里的小娃娃已經睡著了,他朝著白啟山點點頭,輕手輕腳坐下。

  白啟山會心一笑,輕聲說道,“這孩子隨我一路奔波,也累了。”

  程千帆笑了笑,指了指報紙,意思是孩子睡了,他就不打擾了,然后就拿起報紙看。

  他的腦海中則在想著我孫子慎太讓他幫忙調查伏志毅和廣華書店的事情。

  他總覺得自己似乎遺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驀然,程千帆的心中一動。

  他想起來大哥盧興戈與他提及,請他幫忙在上海除掉軍統上海區的叛徒袁子仁之事。

  特工總部南京區蘇晨德所部破獲了紅黨在南京的交通站,抓捕了不少紅黨。

  袁子仁是受蘇晨德派遣,押解紅黨人員去了上海。

  按照大哥那邊獲悉的情報和猜測,應該是有紅黨人員和上海那邊有牽扯,所以袁子仁才會押解相關人員回上海的。

  程千帆立刻將此事用我孫子慎太安排他提供伏志毅,以及廣華書店的紅黨店主的相關卷宗、線索之事聯系起來了。

  他仔細思索,他的心中一緊,想到了一個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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