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伍,關于上海特情處方面提議安排沈溪等人來重慶,你怎么看?”戴春風問齊伍。
“屬下覺得這個安排可行。”齊伍思忖說道,“沈溪是露了相的,不適合留在上海。”
“青島之事,體現了沈溪對黨國和民族的忠誠,這是一個電訊人才。”戴春風微微頷首說道,“一個經歷了血與火的生死考驗的人才,這正是我們所急缺的。”
戴春風停頓一下,說道,“不適合在上海潛伏,也沒有必要必須回重慶嘛。”
齊伍略一思索,眼中一亮,說道,“我倒是想到了一個好去處,正適合沈溪等人。”
他對戴春風說道,“鄭書記長過完年就要去孝豐整訓部隊,沈溪是部隊上急缺的電訊人才,想必鄭書記長會喜歡的。”
戴春風聞言,也是眼中一亮。
忠義救國軍副總指揮何興建叛變,帶領數萬人馬投敵,此事影響殊為惡劣。
雖然何興建已經被制裁,但是,忠義救國軍現在的情況依然不容樂觀。
對于這支隸屬于軍統的唯一一支成建制的武裝,戴春風是非常重視更且操碎了心,他是不允許忠義救國軍就此沉淪的,故而,戴春風已經下令軍統局書記長鄭衛龍,在春節后前往浙江孝豐縣對忠義救國軍進行整訓,力求打造一支可以在江浙大地與日本人周旋的有力武裝力量。
齊伍這個提議確實是令戴春風頗為滿意,已經在特工總部和日本人那邊露了相貌的沈溪,以及原青島站在滬上人員,確實是比較適合去忠義救國軍工作。
“就這樣吧。”戴春風微微頷首,“回電上海特情處,讓他們安排人護送沈溪等人去崑山巴城與忠義救國軍刁家建所部,待鄭衛龍去孝豐后,沈溪歸建電訊處。”
“是!”
“上海特情處那邊擬電的是喬春桃?”戴春風又問道。
“是的。”齊伍點點頭,“喬春桃是雄鎮樓優等學員,是您欽點派去上海的。”
“我記得他。”戴春風微笑說道,“比女人還要俊俏的年輕人,卻比很多人都心硬手狠。”
他對齊伍說道,“告訴喬春桃,我這個班主任很滿意他的表現,讓他再接再厲,為黨國,為民族,再立新功。”
“是!”
延德里的清晨,依然是那么充滿了煙火氣。
馬姨婆一大早又在罵街了,她堆放在門口的煤球少了兩塊。
馬姨婆罵人并未無的放矢,她叉著腰,對著趙老蔫的門口口吐芬芳。
趙老蔫的房門閃出一條縫,貓在門后觀察門外的動靜。
這個小動作立刻被馬姨婆發現,馬姨婆更加來勁了,“偷煤球的蟊賊,小心中了炭毒,熏死你。”
“偷煤球的老蟊賊,老絕戶,死了都沒人埋。”
周遭的鄰居,假裝忙碌,暗中看好戲,聽得馬姨婆這般罵,立刻心中一樂,知道有更大的樂子了。
無他,‘老絕戶’這個詞絕對是趙老蔫最大的痛楚,說是逆鱗也不為過。
果不其然。
趙老蔫的房門突然打開了,然后一盆水就潑出來了。
“啊呀呀!作死的趙老蔫!”馬姨婆被澆了個落湯雞,跳腳罵道,“眼睛瞎啦?”
“對不住,對不住,不曉得你在外面。”趙老蔫手里拎著臉盆,笑著露出黃牙,“我這可是熱水,正好便宜你了。”
“哇呀呀呀,趙老蔫,老娘和你拼了。”馬姨婆發瘋一般的撲向了趙老蔫。
“你個瘋婆子。”趙老蔫的臉上立刻被撓掉了一塊肉,他手忙腳亂的躲避,一邊躲著,一邊罵道,“你瘋啦,來人啊,殺人了。”
白若蘭帶著小寶走在延德里的巷子里,就看到了這熟悉的一幕。
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雖然現在住在辣斐德路的洋房里,她最懷念和喜歡的還是在延德里的日子。
“怎么了?怎么了?”小寶興奮的跑過去,叉著小腰肢,“小寶警官來給大家評理了。”
“程太太。”
“程太太回來了?”
“小寶也回來了啊。”
“小寶越長越俊了。”
“馬上是大姑娘了。”
小寶這一聲喊,眾人這才看到白若蘭和小寶,立刻熱情的迎上來。
馬姨婆也立刻沖過來,她東瞅瞅西看看,“帆哥兒呢,帆哥兒快來啊,延德里有偷煤球蟊賊啊。”
“千帆公干,還沒回上海哩。”白若蘭說道,她微笑著,“馬姨婆你這是怎么了?”
“被個遭瘟的潑的。”馬姨婆憤憤說道,扭頭去看,就看到趙老蔫早已經逃一般進屋子,就連房門也都關上了。
“好了,都是鄰居。”白若蘭勸說道,“等千帆回來,我讓他弄點上好的無煙煤給大家。”
“果然是咱延德里出去的,程總阿沙力。”
“謝謝程太太。”
馬姨婆也是忙不迭的道謝,然后不忘記說一句要從趙老蔫的份額里扣掉被蟊賊偷走的煤球。
白若蘭自是笑著應允了。
馬上過年了,她帶著小寶回來打掃老房子,馬姨婆回去換了衣裳,自告奮勇來幫忙。
“太太怎么沒帶芝麻少爺回來?”馬姨婆問道。
“天冷,有些傷風。”白若蘭說道,“出不得門。”
“哎呀,那可要小心哩。”馬姨婆道了句阿彌陀佛,獻寶一般拿了一頂虎頭帽,“是老婆子的不是,早點把帽子給芝麻送過去,就不會傷風了。”
白若蘭高興的接受了,又夸了馬姨婆針線活好,高興的馬姨婆臉上的粉撲撲掉。
“千帆之前就說了,勞煩姨婆幫忙照看房子,這次定要請你去辣斐德路過年。”白若蘭說道。
“不用,不用。”馬姨婆連連擺手,“那大洋樓,我可住不慣,這里就挺好的。”
“讓姨婆費心了。”白若蘭說道。
“是帆哥兒變著法兒貼補我哩。”馬姨婆點了水煙袋,美滋滋抽了一口,“也沒啥費力氣的,就是前些天打死了一個老鼠。”
“老鼠?哪呢?”小寶竄出來,四處張望,然后一臉遺憾說道,“早知道抱貓咪回來了。”
“看什么呢?笑的好像偷了蜜的老鼠。”劉霞瞥了程千帆一眼。
“你看看,法國人大勝德國人。”程千帆將手中的報紙遞給劉霞,“法國人的報紙很是歡呼慶祝呢。”
“打起來了?”劉霞驚訝問道,順手接過報紙。
德國人進攻波蘭,英國人法國人對德國人宣戰,全世界都以為歐羅巴要打的熱火朝天了,卻是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的是,直到波蘭被德國人和蘇俄瓜分,英法聯軍都與德國人未曾發生交火。
這也讓國人大開眼界,原來還有這么宣戰的。
然后劉霞掃了一眼報紙,也是樂不可支。
程千帆所說的法國人大勝德國人,卻是法軍與德國人隔著塹壕對峙,雙方的士兵竟然無聊的踢了一場足球比賽,法軍足球隊五比一大勝德軍足球隊,法國方面甚至為此大書特書,還有法國市民要求對贏球的士兵發勛章。
“你敢說這不是法國人大勝德國人?”程千帆笑道。
“是,是,是滴呀。”劉霞捂嘴笑道。
她的目光瞥到一個女服務員走過的身影,放下了手中報紙,“你呀,就繼續看法德大戰吧,我去甲板吹吹風。”
看著劉霞離開的背影,程千帆笑了笑,拿起報紙繼續看。
只是,報紙后面他的眼眸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認出來方才那個女服務員的背影,來的時候,他與劉霞在甲板吹風,就遇到過那個女人,不過,那個時候女人好似是打掃衛生的員工。
當然了,在輪船上服務員和打掃衛生的女員工的身份并非是固定不變的,這似乎并無不妥。
但是,他們來的時候乘坐的是‘扶桑號’郵輪,現在他們返程乘坐的是‘赤之丸’郵輪!
程千帆心中一動,有心要跟上去,他倒要看看劉霞與這個神秘的女人之間有什么貓膩,不過,心中略一思索,程千帆卻是又選擇了按兵不動。
‘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有些時候不僅僅是處世哲學,更是對自己的一種保護。
“大姐。”鄔纖纖低聲說道。
“誰讓你混進‘赤之丸’的?”劉霞面色陰沉,“萬一被人認出來,你這樣很容易暴露,你知道嗎?”
“大姐,我只是一個小小服務員,不會有人對我有什么印象的。”鄔纖纖說道。
“還敢狡辯?”劉霞冷聲說道。
鄔纖纖不敢再辯解,低著頭。
“說吧,什么事?”劉霞皺眉問道,她是了解自己的這個小妹,小妹非常機靈、懂事,既然選擇冒險混進‘赤之丸’,定然有她的理由。
“上海方面出事了。”鄔纖纖低聲說道,“二姐說,她被一個耗子盯上了。”
“哪里的耗子?”劉霞表情嚴肅,問道。
“不曉得。”鄔纖纖搖搖頭,“二姐也沒有證據,她說是直覺。”
劉霞皺眉,直覺這個東西,看似縹緲,又好似荒謬,但是,對于做她們這一行的,有些時候不應該相信無端的直覺,有些時候這直覺卻又頂頂重要,尤其是對于久經考驗的潛伏者來說,直覺就是她們的第二生命。
“二姐請求暫時切斷與大姐你的聯系。”鄔纖纖說道。
“我知道了。”劉霞微微頷首。
她知道,這就是鄔纖纖冒險混進‘赤之丸’的原因,因為按照正常計劃,她回到上海后,就會與老二見面,了解她不在上海這段時間的情況,現在老二身邊懷疑有耗子,她自然不能再與老二見面。
以她的身份,是不應該與老二發生交集的,她們的見面本身就足以引起敵人的懷疑。
“在船上期間,你盡量不要在程千帆的身邊出現。”劉霞想了想,說道。
“大姐的意思是,程千帆會懷疑我?”鄔纖纖驚訝問道,然后她露出思索之色,“是了,這個人在‘扶桑號’的時候,我記得我在甲板上打掃衛生,他見過我。”
劉霞滿意的點點頭,這就是她最欣賞鄔纖纖的地方,小妹很聰明,最大的特點是過目不忘,不僅僅是對文字,對于人和事也是如此。
程千帆打了個哈欠,他的手中拎著一瓶可口露,坐在輪椅上,在船艙走廊里溜溜達達。
估摸著劉霞那邊在甲板上應該‘忙完了事情’,程千帆這才朝著甲板的方向應該‘走’去。
也就在這個時候,他的眼眸一縮。
他看到了一個略有些熟悉的背影。
這個背影一閃而過,程千帆強行按耐住要追上去找尋的沖動,他的心中卻是猶如快速撥動的算盤,他在思索這個意外情況可能帶來的隱患。
同時,他很好奇,這個人為何會出現在‘赤之丸’郵輪上。
范畦!
程千帆在心中默念這個名字。
上次宋甫國從港島來滬上與他秘密相見,商討制裁梅申平、高慶武,宋甫國只帶了一個手下,此人正是范畦。
范畦出現在‘赤之丸’上,這是否意味著宋甫國也正在郵輪上?
程千帆有些心煩意亂。
即便是一切都正如他所料,范畦是跟著宋甫國一起出現在郵輪上的,但是,這依然令程千帆很警覺。
偶遇老長官,這固然是驚喜,但是,對于他這樣的潛伏者而言,他首先考慮的是——
會不會有危險!
身處群敵環伺的環境,遇見熟人,往往是最不愿意碰到的事情,即便是他們很可能此行不會有什么交集。
但是,往往一個瞬間的相遇,一個眼神,一個表情,都可能引來未知的結果。
“長官。”范畦將買來的包飯遞給岑雨峰。
“怎么沒有醋?”岑雨峰皺眉。
他是山西人,每飯不可無醋。
“我沒找到。”范畦說道。
“算了。”岑雨峰搖搖頭,“出門在外,一切從簡吧。”
范畦看了岑雨峰一眼,低下頭,心中卻是嘆了口氣。
他被宋長官安排護送這位岑長官回上海,這一路卻是心力憔悴。
這位岑長官別的都好,就是對吃食十分挑剔,尤其離不得山西飯菜,此前到了濟南第一件事就是讓他去找山西飯莊。
他覺得這很不對,宋長官曾經教導過他,作為潛伏者,切記要撇除自身的固有痕跡,岑長官的掩護身份是北平的記者,卻每頓飯都離不開山西菜,更是無醋不歡,這不對。
若是以前,他不會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好,但是,跟在宋甫國身邊久了,他進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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