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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1章 乞巧花

  重慶的天氣陰沉不定,暮冬時節,更是忽而連綿大霧,忽而Yin雨霏霏。

  這是難得的好天氣,沒有霧氣,便是陰云也很淡,眼見得就要晴天。

  一大清早,兩輛黑色的福特小汽車穿過重慶城里那復雜的令人頭痛的街道,穿過重重哨卡,停在了郊外的黃山別墅門口。

  前面的小汽車內,盛叔玉先下車,然后跑到后面車輛旁,拉開了車門。

  戴春風面帶倦色下車。

  一名侍從室的軍官迎上來,「戴副局長,委員長還在休息,請稍待。」

  戴春風點點頭,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對于重慶來說,這是難得的好天氣。

  在客廳等候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戴春風開始看表,終于,他等不及了,直接一伸手,接過了盛叔玉遞過來的公文包,然后戴春風取出一份用火漆封了口的信封,遞給了侍從官,「勞煩看看校長起床沒,請呈送。」

  「是!」侍從官雙手接過信封,急匆匆離開。

  五分鐘后,戴春風來到會客室的時候,會客室已經拉上了窗簾,燈光通明。

  常凱申一襲長衫,正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桌子上的地球儀,看到戴春風進來了,迫不及待問道,「消息確切否?」

  「情報是杜庸生先生從港島傳送的。」戴春風說道,「學生已經安排‘乞巧花"與陶慧宗進行過接觸,陶慧宗確切表達了愿意迷途知返,回歸正朔的意思。」

  「高慶武呢?」常凱申又問。

  「高慶武亦然。」戴春風說道,「‘乞巧花"發來密電,表示陶、高二人愿意攜帶汪逆與日本人所簽署之賣國條約歸義。」

  「確切否?」常凱申激動問道。

  「‘乞巧花"已經確認。」戴春風點點頭。

  當從杜庸生那里傳開情報,得知高慶武、陶慧宗二人愿意背棄汪填海、回歸重慶的消息,戴春風大喜過望。

  若果然能勸返此兩位汪系大將,這將是軍統在民國二十九年之最大開門紅。

  戴春風對此非常重視,他甚至不惜下令軍統在上海最重要的兩個戰略級特工之一的‘乞巧花"與陶慧宗直接進行了接觸。

  而現在反饋來的情報則令戴春風振奮不已。

  陶慧宗、高慶武不僅僅是愿意棄暗投明,兩人更是表態愿意竊取汪填海與日本人所簽訂之賣國條約,以茲為贖。

  「好滴很,好滴很吶。」常凱申非常高興,他看著戴春風,聲音都是興奮的,「我就曉得,你這個學生是有能力滴。」

  「一定要確保陶、高二人的安全,確保二位先生攜卷歸來。」

  「是。」戴春風連忙表態,「學生一定縝密部署,不惜一切代價促成此大事。」

  羅家灣十九號。

  從黃山公館回來后,戴春風將齊伍、余平安叫到辦公室,秘密商議此大事。

  「陶、高二人…」余平安也是剛從戴春風口中得知陶慧宗、高慶武兩人竟然與重慶有了聯系,有意回歸,只是,對此他是有些疑慮的,「會不會有詐?」

  「可能性極低。」戴春風說道,「根據目前所掌握的情報陶慧宗先生以及高慶武先生都是誠心回歸的。」

  ‘乞巧花"與陶慧宗見面后,從陶慧宗的口中得知了一個重要情況。

  去年最后一天,汪填海召開所謂「干部會議」,最后審議《日支新關系調整要綱》及其附件,并要求與會人員在該項密約上簽字。

結果,陶慧宗裝病沒去參加此次會議,而高慶武也找了個理由,退出了簽字儀式,只有汪填海和周涼等人簽了  也正是從‘乞巧花"的這份電報中,戴春風才正式確定了汪填海與日本人所簽訂之賣國條約名為‘《日支新關系調整要綱》"。

  余平安看了戴春風一眼,他注意到戴春風對陶慧宗與高慶武的稱呼與以往不同。

  這也令余平安精神為之一震,他是了解戴春風的,戴春風為人非常謹慎,現在戴春風對陶、高二人的稱呼變化,說明了戴春風確實是篤定此二人是真心回歸,而非耍詐。

  「倘若陶、高二人耍詐,這并非是戲耍我們,而是戲耍委員長。」齊伍說道,「他們不敢。」

  此等大事,戴春風必然會向常凱申匯報的,而若是這是耍詐,那可想而知,這也是對常凱申的戲弄。

  陶、高二人不是失心瘋,不會做這等事情的。

  「現在的問題關鍵是兩個。」戴春風沉聲說道,「一個是陶、高二位能否順利竊取密約。」

  他看著齊伍和余平安,表情嚴肅說道,「另外一點就是,他們如何在攜帶密約的情況下,成功離開上海。」

  「無論是陶慧宗先生,還是高慶武先生,兩人都并非專業人員。」余平安說道,「想要竊取如此機密之文件,恐非易事。」

  「這確實是最重要的第一步。」齊伍也是點點頭,說道,他看著戴春風,「局座,是否需要通知上海那邊協助?」

  ‘乞巧花"乃絕對戰略級特工,她與陶慧宗見面,這已經非常危險了,絕對不可再參與竊取情報的工作,當然,最根本的原因是,這等直接的行動任務不適合‘乞巧花"。

  戴春風沒有說話,他在沉思。

  齊伍所說的這一點,也正是戴春風在猶豫不定的。

  倘若是上海那邊派員協助的話…

  「陳功書…」余平安說道。

  「不可。」齊伍立刻說道,他停頓了一下,最終還是說道,「上海區行動能力不俗,不過,這等細致工作,他們做不來。」

  「那就只有安排肖勉的特情處…」余平安皺眉,思索說道。

  戴春風也是眉頭緊鎖,他的心里是下意識的反對,或者說是排斥這個選擇的。

  因為此事,他已經示意手中兩大戰略級特工之一的‘乞巧花"與陶慧宗方面接觸了,倘若再安排程千帆與對方接觸,乃至是直接參與竊取密約之行動,一旦事有暴露,那他手里的兩大戰略級王牌可就一毀俱毀了。

  只是,陶慧宗、高慶武這兩個汪氏大將,若果然能攜帶汪氏與日本人之賣國密約回來,此乃潑天大功,戴春風豈能不心動?

  「不妥。」齊伍搖搖頭,他看到戴春風以及余平安看過來的視線,說道,「此等竊取密約的事情,非常隱秘,且不說保密度如此高的情況下,只有局內人才能接觸到,就說外人的協助,非但不會提供更多的幫助,甚至反而會適得其反,增加暴露的幾率。」

  余平安聞言,略略思索后,點點頭說道,「屬下同意齊主任的觀點。」

  他對戴春風說道,說著,略略停頓后,皺眉問道,「局座,‘乞巧花"那邊怎么說?」

  「‘乞巧花"。」戴春風沉吟說道,「她素來是一個謹慎的人,是不會在此事發表個人觀點態度的。」

  「不過。」戴春風繼續說道,「她也好事,陶慧宗與高慶武似乎對于獲取密約之事,‘頗有胸有成竹之態"。」

  「既如此,屬下認為應該尊重一線的同志的意見。」余平安說道。

齊伍看了余平安一眼,戴春風此前明明說了‘乞巧花"很謹慎,從不發表個人觀點看法,來電也只是轉  述了‘陶慧宗"方面的話語。

  而現在在余平安的口中,此卻成為了‘乞巧花"的意見。

  當然,也就僅僅是看了一眼,齊伍并無意糾正余平安的說法。

  余平安與齊伍都看向戴春風,他們兩人也至多是發表一些觀點和看法,以供戴春風作為參考,真正拿主意的還是戴春風自己。

  「不必干涉陶慧宗、高慶武二位先生獵取情報之行動。」戴春風思索再三,最終還是做出了不干涉的決定。

  正如余平安以及齊伍所說,此等機密條約,只有局內人可以接觸到,其他人根本無法觸及,即便是想要協助也是無能為力,倘若是強行協助,反而會弄巧成拙。

  「好,現在我假定陶慧宗、高慶武二先生能夠成功取得汪氏與日本人之密約。」戴春風沉聲說道,「如何護送他們以及文件成功離開上海?」

  余平安與齊伍都是精神為之一振,他們都知道,這才是最重要的那一步!

  「首先要確定離開上海的交通工具,是飛機還是火車?」余平安說道,「亦或是通過水路?」

  「離開的路線呢?」齊伍則是問道,「是直接回重慶,還是轉道香港?」

  齊伍問的問題就更加直接一些了。

  「經過香港轉回重慶。」戴春風說道。

  「飛機吧。」

  「輪船!」

  余平安和齊伍略略思索后,幾乎是同時說道。

  說‘飛機"的是余平安,說‘輪船"的是齊伍。

  戴春風看了余平安以及齊伍一眼,卻是忽而笑了。

  余平安有過從香港搭乘客輪秘密去上海的經歷,而齊伍則有過從香港經停廣州后飛往上海的經歷。

  現在,都是有過親身體驗的兩人,卻給出了另外一個答案,反而對于自己的寶貴經驗只口不提。

  當然,推薦別個交通方式,或許反而也說明了這是兩人的經驗之談。

  「無論是哪種離滬方式,重要的是能成功離開。」戴春風思忖說道。

  齊伍與余平安皆是點點頭。

  也就在這個時候,戴春風辦公室的房門被敲響。

  齊伍看了戴春風一眼,看到戴春風點頭后,他悄無聲息的走到門后,然后猛然拉開了房門。

  站在門口的是毛瞬,他被戴春風、齊伍以及余平安三雙眼睛盯著看,不禁有些頭皮發麻。

  「先生,急電。」毛瞬說道。

  齊伍從毛瞬的手中接過藍色的鐵架文件夾,只是看了一眼,他的心中一動,面色上則是平靜如常,擺了擺手。

  毛瞬趕緊關門離開。

  齊伍這才將文件夾遞給戴春風,表情嚴肅說道,「局座,‘乞巧花"急電。」

  「譯電。」戴春風立刻說道。

  須臾,齊伍將電文譯出,他只是看了一眼,整個人就愣住了,然后是狂喜,「局座,大喜啊。」

  話音剛落,電報紙就被戴春風一把奪過去了。

  確實是大喜,天大的喜事。

  ‘乞巧花"發來密電,表示陶慧宗秘密聯絡她了,告知她,他與高慶武已經在昨夜成功將汪填海與日本人所簽訂的賣國條約暨《日支新關系調整要綱》搞到手了。

  「好極了。」余平安從戴春風的手中接過電文,低頭一看,也是大喜說道,「密約到手了,邁出了最關鍵的一步了!」

  戴春風與齊伍皆是點點頭,最關鍵的一步邁出去了,然后就是最重要的最后一步了:

如何安全的離  開滬上。

  ‘乞巧花"在電報中說,高慶武以及陶慧宗都是汪氏手下大將,兩人備受矚目,甚至不排除有日本人亦或是七十六號在暗中監視。

  「我是認同‘乞巧花"的判斷的。」齊伍說道,「日本人對于汪系的人也是百般提防的,至于說汪填海,此人看似儒雅,實則多疑善變,無法排除他手下這些人有秘密監視的可能。」

  「所以,現在的關鍵是如何離開上海?」余平安說道,「而且是在敵人的密切盯防下,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上海。」

  「這個很難。」齊伍說道,他的表情很認真,思索著,忽而看著戴春風說道,「局座,在上海灘有這個能力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覺護送人離開上海的人并不多。」

  他忽而笑了,說道,「幸好,咱們自己就有這么一位。」

  「找肖勉吧。」余平安也是說道。

  戴春風聞言,略略思索,及后,他點了點頭,表情嚴肅說道,「拿到密約的陶、高二位先生,配得上一次冒險。」

  確實是冒險。

  不管程千帆在法租界多么有能量,不管他有多大的把握完成此任務,這件事本身就是一次冒險。

  高慶武、陶慧宗二人的失蹤,本就會引來整個上海灘的動蕩,引來汪氏以及日本人方面的震怒。

  在這種情況下,任何與高慶武、陶慧宗接觸到的人,都有可能在敵人瘋狂的查勘下露出馬腳。

  雖然這冒險,實際上暴露的幾率是微乎其微的。

  但是,對于潛伏特工而言,面對微乎其微的危險,都要格外警惕。

  因為,百分之零點零一和百分之九十五的概率,幾乎是同樣的,沒什么區別。

  不過,也正如戴春風所說,這樣的陶慧宗和高慶武,以及他們所拿到的《日支新關系調整要綱》,值得上一次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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