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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6章 宮崎,你是如何送出情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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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千帆扭頭看,就看到岡田俊彥戴了金絲邊眼鏡,微笑著站在門口。

  岡田俊彥是空著手的,不過,他身側的龐元鞠手中拎著網兜,網兜里裝了兩盒餅干,一罐蜂蜜。

  方才開口說話的是龐元鞠。

  “龐經理來了。”程千帆點頭致意,他露出苦笑,“龐經理不會是來追討汽車的吧。”

  龐元鞠聽到這話,倒是真的想要開口詢問自己的斯蒂龐克怎么樣了。

  岡田俊彥看了龐元鞠一眼,他便將帶來看病人的禮物放在床頭柜上面,然后乖乖出門放風去了。

  “室長。”程千帆向岡田俊彥鞠躬行禮。

  “噓”岡田俊彥看了宮崎健太郎一眼,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邊,示意他噤聲。

  程千帆只得閉嘴。

  岡田俊彥拉開單人病房的柜子,還低頭看了看里面,又來到窗邊,看了看外面,最后順手關閉窗戶。

  做完這一切,他這才拉了一張凳子在床頭柜邊上坐下,并且指了指床鋪,示意道,“坐。”

  “室長,屬下站著就行了。”程千帆趕緊說道。

  “坐。”岡田俊彥眼皮抬了抬,壓了壓手。

  “是。”程千帆這才小心翼翼的,一屁股坐在病床上。

  “說說吧,怎么回事?”岡田俊彥問道,“汪填海的車隊怎么會遭遇伏擊的?”

  “室長。”程千帆要起身。

  岡田俊彥直接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坐下。”

  不知道岡田俊彥是否是故意的,正好按在了程千帆那剛剛取出子彈的右肩傷口處,痛的程千帆齜牙咧嘴、冷汗直冒、直吸氣。

  “受傷了?”岡田俊彥狀若剛剛發現似的,看了宮崎健太郎一眼,然后皺起眉頭,又拍了拍肩膀,“傷勢如何?”

  “子彈穿透車輛鐵皮后嵌入肌肉,彈頭已經取出來了。”程千帆咬牙忍受岡田俊彥的折磨,恭恭敬敬的回答說道,“沒有大礙了。”

  “那就好。”岡田俊彥微微頷首,“你是三本君的愛將,若是折損在南京,我可不好與他交代啊。”

  “屬下既來南京,現下自以室長馬首是瞻。”程千帆表情認真說道,“況身為帝國特工,自有隨時為大日本帝國捐軀之準備,些許小傷,已屬幸運。”

  聽到宮崎健太郎這般說,岡田俊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程千帆態度恭敬,慨然之狀。

  岡田俊彥微微頷首,面上這才多了一絲笑意,“很好。”

  程千帆心中長舒了一口氣。

  岡田俊彥拿起桌面上的人參精藕霜,用湯匙輕輕攪拌,還吸了吸鼻子嗅了嗅,“唔,香氣撲鼻啊。”

  “室長若是喜歡,請品嘗。”程千帆趕緊說道,“這是來自福州的人參精藕霜,楚銘宇的女秘書送來的。”

  “這是給勇士和傷員享用的。”岡田俊彥搖搖頭,婉拒。

  他放下湯碗,忽而一拍手,“藕霜豈能少了蜂蜜?”

  說著,岡田俊彥起身從網兜里取出蜂蜜罐,擰開蓋子,用碗里的湯匙舀了一小勺蜂蜜在湯碗里攪拌,口中還念念有詞,“如此當是人間美味啊。”

  “怎敢勞煩室長…”程千帆語氣感動,聲音略有些嘶啞,“室長對屬下的關懷…”

  也就在這個時候,他便聽得岡田俊彥突然抬頭看過來,帶著淡淡的笑容,淡淡的語氣問道,“為何襲擊者會以斯蒂龐克汽車為目標?宮崎,你能否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呢。”

  趙國梁輕輕吹了吹茶葉沫子,愜意的呷了一口茶水。

  “趙醫生,你的飯盒。”一名男子敲了敲房門,舉起手中的鋁飯盒說道。

  “小蔡吶,勞煩你了。”趙國梁接過飯盒,客客氣氣的道謝。

  “不過是順路的事情,趙醫生你太客氣了。”小蔡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說道。

  他是醫院的流動力工。

  何謂流動力工?

  顧名思義,醫院哪里需要干力氣活計的,小蔡便會被叫去干活。

  醫護車出門拉病人的時候,小蔡會跟著,主要負責背、抬病患。

  倉庫需要搬運物資,小蔡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病房里需要打掃衛生了,人手不充裕的時候,小蔡也可以頂上。

  便是遇到有那不講理的病患家屬來醫院鬧事,小蔡也可拉去撞一撞聲勢,當然,動手是不敢動手的,敢來機關總二院鬧事的病患家屬,豈是他們平頭百姓敢得罪的,一言不合便拔槍的也不在少數。

  這便是臨工的處境,干最累的活,拿最少的餉銀,還需要擔心隨時可能丟了飯碗。

  小蔡與趙國梁家是隔壁鄰居,趙國梁工作忙沒時間回家吃飯,小蔡便會去趙家從趙太太那里拿飯盒,幫趙醫生捎帶過來。

  “累了吧。”趙國梁呵呵一笑,“溫茶水,灌進肚子里,打一個寒顫,保管舒服到汗毛孔。”

  小蔡幫趙國梁帶飯盒,趙醫生請小蔡喝一壺茶水,兩相便宜。

  趙國梁算不得有錢人,勉強填飽肚子,故而他喝的茶葉也很普通,不過,對于小蔡而言已經是上好的茶葉了。

  故而,小蔡倘若無甚要緊事,并不那么著急牛飲,會且慢慢喝茶,對于一名賣力氣的苦工來說,這也是一天時間里難得的休憩了。

  門是虛掩的。

  走廊里有醫生、護士來來往往,卻極少會有人推門進來打擾。

  無他,小蔡是窮苦人,賣力氣的,渾身臭汗熏天,大家都知道這個時候小蔡會在趙醫生的辦公室,也便不會來聞臭汗味的。

  “上午響槍的事情,有什么新聞?”趙國梁小口小口吃著米飯,他有較為嚴重的胃病,吃飯需要細嚼慢咽。

  “說是偽政府的一位要員的車隊遇襲,在民生橋那塊。”小蔡小聲說道,“說是重慶方面干的。”

  “哎呦,好消息吶,可以多吃兩口飯的。”趙國梁眉毛一挑,“知道是哪個大員挨了埋伏嗎?”

  “不清楚。”小蔡喝了口茶水,舒服的打了個嗝兒,“警察局那邊說是有江洋大盜綁票。”

  “也不曉得中槍沒?哪里中槍了?死了沒?”趙國梁嘟囔著。

  小蔡自顧自喝著茶水,沒說話。

  “還有什么新聞么?”趙國梁自個兒也喝了口茶水,抹了抹嘴巴,問道。

  “我來的路上看到李芡實和她哥。”小蔡說道,“兩孩子鬼鬼祟祟的,估摸著白梨又賣貨了。”

  “不必過多理會。”趙國梁搖搖頭,“你且盯著就行,小打小鬧的。”

  他被噎住了,猛喝了一口茶水才緩過勁來,繼續說道,“小丫頭養了那么些弟弟妹妹,也是沒得辦法。”

  “知道了。”小蔡點點頭。

  “打掃衛生的懷二妹病了,你這兩天估摸著要多幫忙做些打掃的活計。”趙國梁說道。

  “嗯。”小蔡看著趙國梁,他知道趙國梁不會隨便說這個,定有要提醒或者是叮囑的事情。

  “三樓甲三零六病房新住了一個年輕人。”趙國梁說道,“我估摸著可能便是民生橋響槍那事挨了槍,你多注意點。”

  “漢奸?”小蔡立刻問。

  “八成是。”趙國梁點點頭,嘀咕道,“院長親自打電話批了磺胺。”

  他摩挲著下巴,繼續說道,“是個有來頭的。”

  趙國梁別有深意的看了小蔡一眼,“是個惹不起的,你多注意點。”

  “明白。”小蔡點點頭。

  “你的意思是,你也不知道襲擊者為何會選擇斯蒂龐克為目標?”岡田俊彥深深的看了宮崎健太郎一眼。

  宮崎健太郎一副無辜的表情,同時臉上也寫滿了冤枉,還有幾分惱怒之色。

  這并未超出岡田俊彥所預設的正常反應范疇。

  他心中暗暗點頭,客觀來說,岡田俊彥是最不希望宮崎健太郎有問題的那一個。

  “室長,我確實是不知道啊。”程千帆叫屈,露出苦惱之色,“事實上,在室長你來之前,劉霞特別來找過我,她告訴我丁目屯的人也因為斯蒂龐克汽車的事情在懷疑我,要我配合特工總部的調查。”

  對于特工總部因為斯蒂龐克小汽車的事情,將‘程千帆’列為嫌疑對象,岡田俊彥的臉上并未露出驚訝之色。

  在來醫院見宮崎健太郎之前,關于民生橋刺汪事件的第一手情報就送到了他的手中,及后,關于特工總部內部對于斯蒂龐克小汽車的懷疑和疑惑,岡田俊彥也第一時間掌握。

  程千帆注意到了岡田俊彥面部表情的這個細節。

  他迅速得出一個可能的結論,岡田俊彥,確切的說是梅機關對于汪氏身邊的情況已然做到了迅速之掌握,甚或是保持著某種監視。

  “宮崎,我并非是質詢你,更不是審訊。”岡田俊彥面色緩和,“你是當事人,斯蒂龐克小汽車是你去理想車行租的,你在這件事上是有發言權的。”

  他看著宮崎健太郎,“你仔細想一想,說說你對此事的看法。”

  岡田俊彥將湯碗放下,將湯匙遞給宮崎健太郎,表情嚴肅說道,“或者說,你認為某些地方有蹊蹺,或者是不合理之處,你都可以說出來。”

  說著,他示意宮崎健太郎不必拘束,“趁熱吃。”

  程千帆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左手輕輕攪動湯匙,陷入了沉思之中。

  “室長,我不清楚,更無法解釋襲擊者為何會選擇斯蒂龐克汽車作為襲擊目標。”程千帆說道。

  岡田俊彥微微皺眉,不過并未發火,而是示意宮崎健太郎繼續說。

  “不過,在室長你來之前,劉霞告訴我丁目屯的人因為斯蒂龐克汽車的事情在調查我,我就在琢磨這件事了。”程千帆說道。

  岡田俊彥微微頷首,示意他繼續。

  “有一點我覺得很奇怪。”程千帆說道,“我去理想車行租斯蒂龐克汽車是給我自己用的。”

  他皺眉說道,“即便是昨天楚銘宇知道我租了這么一輛斯蒂龐克,他很感興趣,但是——”

  程千帆看著岡田俊彥,表情中帶著疑惑之色,“即便是這樣,也只能說明楚銘宇也同樣喜歡斯蒂龐克小汽車。”

  “你的意思是,襲擊者是如何確定這輛斯蒂龐克會加入到汪填海的車隊中的?”岡田俊彥打斷了宮崎健太郎的話,將這名下屬這一大段話,精煉‘總結’出關鍵一句話。

  “課長明見,屬下說了那么多,你一句話就…”程千帆敬佩說道。

  “不要拍馬屁,繼續說。”岡田俊彥冷哼一聲,只不過眼角卻是多了一抹溫和之色。

  “楚銘宇表達出對斯蒂龐克感興趣,屬下雖然有些舍不得,不過,還是要做出心甘情愿將車子獻出去的姿態。”程千帆繼續說道,“不過,按照屬下所想,楚銘宇多半會在尋常無事之時,駕駛這輛車過過癮。”

  他搖搖頭,苦笑中帶著無奈和不解,“屬下萬萬沒想到楚銘宇竟然會安排我開著斯蒂龐克去會場,甚至是跟著汪填海的車隊一起。”

  程千帆看著岡田俊彥,問道,“室長,正如你所說,車子是我租的,我在這件事上是有發言權的,但是,我這個當事人都根本沒想到這輛車會加入到汪填海的車隊,那些襲擊者又如何會將目標鎖定在斯蒂龐克小汽車身上的?”

  岡田俊彥沒有說話,他沉默著,抬眼看宮崎健太郎。

  宮崎的表情和目光如果可以化作文字的話,那文字應該是:

  不解和憤懣。

  或許還有幾分恨意,他明白這份恨意因何,對于非常珍惜生命的宮崎健太郎來說,這次可謂是死里逃生了。

  看了一眼宮崎健太郎肩膀上的槍傷,岡田俊彥心中對宮崎健太郎的懷疑之心淡了些。

  不過,正如同僅憑現有的證據無法確認宮崎有問題一般,僅憑現有的證據,也無法完全排除宮崎健太郎的嫌疑。

  岡田俊彥做事情,或者說分析問題的時候,他喜歡先假定一個基準方向,然后逆向推理——

  假若宮崎健太郎有問題,進一步說,先不去理會襲擊者是如何確定斯蒂龐克汽車會加入到汪填海的車隊的,雖然這一點同樣令人費解,但是,這屬于整體脈絡中的后續節點,現在,岡田俊彥關注的是這個整體脈絡中最關鍵的也是最初始的那一條線。

  暨,一個非常非常關鍵之處:

  宮崎健太郎是如何將斯蒂龐克小汽車這個有著明顯指向性的情報送出去的!

  岡田俊彥看著宮崎健太郎,以平淡的語氣說道,“宮崎,假若你就是那個送出情報的人,你不必說話,我沒有懷疑你,我是說假如,對,是假如,假如那個人是你,你來說說,你是如何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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