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力大急。
從江口英也那里他此前已然得知今村兵太郎在日本駐上海總領事館的地位,更是知道今村此人在日本軍政兩屆的背景深厚。
觀目前之上海戰局,日本人占領上海幾乎是必然之態勢,屆時上海灘就是日本人的天下。
如若今村對他產生了懷疑,說不定何時他就要挨了日本人的槍子。
他自詡對日本人算是忠心耿耿,這豈不是比竇娥還要冤枉。
“老哥我冤枉啊,今村這個老鬼子怎么黑白不分呢。”費力罵道。
“費老哥慎言。”程千帆面色一沉,聲色俱厲,“今村先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貴賓,老哥你失言了。”
費力被程千帆陰狠的眼神嚇了一跳,他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是老哥我口下無德。”
同時,費力心中罵道,程千帆這個混蛋,看來是要當鐵桿漢奸了,這里又沒有其他人,罵兩句日本人,簡直比好比罵了他爹一樣生氣。
費力心中暗罵程千帆是鐵桿漢奸,同時又覺得,自己要向程千帆學習。
“費老哥莫急。”程千帆勸慰說道,“我觀日本人也不是不講道理的,這個宮崎一夫我較為了解,此人對我等對日友好人員素來態度不錯,他答應為費老哥說清,只要事情說清楚了,誠意到了,日本人應該能解除對費老哥的誤會的。”
“是,是,是,都是誤會,都是誤會。”費力點頭說道,看到程千帆微笑著看著他,他自然明白這家伙的意思。
“程老弟,依你之見,這個誠意當幾許?”費力問道。
“這個可不好說。”程千帆搖搖頭,“事關費老哥你之身家前程,老弟我可做不得主,這要看老哥你的誠意。”
費力心中暗罵,咬了咬牙,豎起三根手指頭,“三十根大黃魚。”
程千帆起身便要離去。
費力連忙走過來拉住程千帆,“程老弟,老弟,你這是做什么?”
“既然費老哥對自己的身家前程不愛惜,老弟我還能說什么。”程千帆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說道。
看著猶豫的費力,程千帆一跺腳,“費老哥,我的費老哥,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舍不得這些身外之物!”
你管那些布靈布靈的大黃魚叫身外之物?
費力猶豫不決。
看到程千帆搖頭要走,他終于一咬牙,一跺腳,“五十根大黃魚,老弟,老哥現在只能拿出這么多了。”
程千帆盯著費力看,表情有些猶豫,終于,他嘆口氣,“你我兄弟一場,你如今有難,兄弟我也不能袖手旁觀。”
咬了咬牙,程千帆說道,“這樣,我掏出十五根大黃魚,老哥你也再拿出十五根大黃魚,湊成八十根,錢財乃身外之物,重要的是老哥你的身家前程。”
費力看著程千帆,露出感動之情,雙手抱拳,“老弟情義,費力記著了。”
“此事宜早不宜遲,我在這里等費老哥。”程千帆說道。
“正當如此。”費力再度抱拳,急匆匆離去。
約莫半小時后,費力巡長拎著一個桃紅色的木箱回來了。
“老弟你數一數,六十五根大黃魚。”費力開鎖,打開箱子,肉疼不已,將腦袋別過去,不忍看。
程千帆沒有動。
費力心中暗罵,從公文包摸出一個布兜,朝著桌面上倒出來,是七根小黃魚。
“費老哥,這是何意?”程千帆訝然。
“老弟此前為了老哥我的事情,在日本人那邊多方打聽,定然有所付出,老哥豈能讓程老弟自掏腰包。”費力說道,看到程千帆還要推辭,一瞪眼,“拿住,不然就是看不起老哥我。”
“哎呀呀。”程千帆搖搖頭,“這真是,既如此,老弟我就勉為其難收下了。”
看著程千帆迅速將小黃魚裝進布兜,放進公文包,費力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險些沒忍住心中怒火。
隨后,程千帆這才開始‘辦正事’。
他仔細數了數木箱里的大黃魚:
只見他將大黃魚重新碼放好,蓋上箱子,上鎖,拎起箱子。
“事不宜遲,我這便去見宮崎一夫,老哥且放寬心,此事定當辦得妥妥當當。”程千帆正色說道。
“程老弟,拜托了。”費力雙手抱拳,目光卻時不時的瞥向那木箱子。
待程千帆走了后,費力猶如丟了魂一般坐在椅子上。
“狗日的日本人,囊球的程千帆。”費力罵道。
他敢肯定,程千帆這混蛋絕對不會自己再掏出十五根大黃魚,這混蛋剛才那么說,只是為了逼他再拿出十五根大黃魚!
費力幾乎可以斷定,這六十五根大黃魚,程千帆這個挨千刀的至少要昧了十五根!
造孽啊!
費力用力拍了拍額頭,想著投靠日本人吃香的喝辣的,這日本人都還沒有占領上海呢,自己這邊就破了一大筆家財!
程千帆開著小汽車,朝著黃浦路的方向前行。
中途卻是折返,從另外一條路返回了延德里的家中。
白若蘭帶著小寶去師母何雪琳那里串門去了。
程千帆開門上樓,進了書房。
開鎖,打開木箱,他先是取出了二十根大黃魚。
想了想,他又取出了二十根大黃魚。
‘宮崎一夫’二十根大黃魚,他這個中間人二十根大黃魚,這很合理。
看著木箱里剩下的二十五根大黃魚,程千帆琢磨了一番,又取出了五根大黃魚,隨后又從公文包的布兜里拿出五根小黃魚放到木箱里。
最后,將裝著剩下的兩根小黃魚的布兜放回公文包,又將這四十五根大黃魚鎖進了自家的保險柜。
程千帆拎著裝著二十根大黃魚,五根小黃魚的木箱,下樓,鎖門,開車,朝著今村兵太郎的宅邸疾馳。
“這是?”今村兵太郎看著桌面上的木箱,問道。
打開的木箱里,二十根大黃魚,五根小黃魚,在白熾燈的照射下,散發出迷人的金黃色。
“屬下今日見了費力,旁聽側擊一番…得知帝國懷疑他泄密,費力嚇壞了。”程千帆表情嚴肅說道,“此人端地是狡猾,他拿了這些金條,請我為其說情。”
今村兵太郎又看了眼金條。
程千帆亦是偷偷掃了一眼,話語停頓了一下。
“屬下是大日本帝國特工,對帝國忠心耿耿,豈能受此等卑劣的中國人的賄賂,特來向先生匯報此事。”他一臉憤慨,繼續說道。